陈砚松抹掉那有些多余的泪,坐到了椅子上,端起已经冷掉的茶,眉头紧紧蹙起,暗道:这小丫头可不太好骗啊,得亏他留了一手,让南淮声称与杜太医孙女议亲,稳住了她,否则,她怕是就跟了左良傅那杂碎……
    想到这儿,陈砚松冷笑了声,女儿是他的,他想怎么就怎样,左良傅算个什么东西,迟早收拾了他。
    “淮儿,你如今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会认母亲和兄长么?”
    陈砚松抿了口茶,淡淡问。
    “我与他们又不熟。”
    陈南淮撇撇嘴。
    “好儿子。”
    陈砚松满意地点点头,转而,男人又拉下脸来,冷声训斥:“你这性子得改改,若在曹县对袖儿好些,如今爹都能抱上孙子了,何至于把她的身世说破。”
    陈砚松手揉着发痛的太阳穴,皱眉道:“若没猜错,那丫头去找左良傅了,麻烦啊。”
    “爹不就是想要个孙子么。”
    陈南淮手伸进袖筒里,莞尔一笑:“您若是舍得,我今晚就办事,年底就让您抱上孙子。”
    ☆、薄烟微雨
    盈袖从小院跑出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头昏昏的,站在狭长小巷, 手足无措。
    洛阳多雨, 这会儿又淅淅沥沥地开始下起来。
    盈袖仰头,让这冰冷之物打在炽热的脸上, 与眼泪融为一体。背后传来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她回头,见李良玉带着四个嬷嬷和两个护卫追了出来。
    呵,大哥也追出来了。
    “站着!”
    盈袖怒喝了声。
    她现在不想见陈家人, 更不想见大哥。
    瞧, 大哥生生顿足, 眉头皱着沉稳, 眼角凝着担忧, 似有无数话想要同她说, 可最终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回屋罢, 饭做好了。
    “都别过来。”
    盈袖连连后退, 拧身朝前奔去。
    她知道, 荷欢紧紧跟着,陈家人也跟着……瞧, 陈砚松还没打算认回她,就开始给她弄了座金丝牢笼。
    “姑娘,你慢些, 仔细跌倒。”
    荷欢颇有些急。
    小姐的脾气软和,凡事都有商有量,不会轻易发脾气的。
    怎么跟老爷说了一会儿话, 就变成这样了。
    “你要去哪儿?眼看着天快黑了,雨渐渐大了啊。”
    “我想去……杏花村酒楼。”
    ……
    薄烟杨柳路,微雨杏花村。
    入了夜的洛阳,就变成另一个人间。
    这座城仿佛还没有从上元节的欢愉中走出来,街巷仍满是各色花灯,哪怕下着冰凉微雨,也浇不冷世人那躁动的心。
    锦衣公子带着书童在瓦肆寻美,富家小姐坐在香车上,用扇子遮住脸,偷偷瞧着热闹……
    那杏花村酒楼其实不远,可盈袖觉得,仿佛走了一百年似得。
    她痴痴地往前走,此时,头发已经被微雨打湿,发丝紧贴在侧脸,抬头看去,酒楼的旌旗冷风中摇曳,内里灯火辉煌,隐隐传来阵好听的丝竹之声。
    这时候,从酒楼里走出个系着白手巾的小二,上下打量了圈她,立马点头哈腰地奉承,问小姐是要用饭还是买酒……
    盈袖也没理,自顾自地走进去。
    霎时间,酒楼里不少客人好奇地朝她看来,瞧见紧跟在她身后的数个仆妇护卫,皆评头论足,小声议论。
    瞧,这和当初她出现在曹县的升云酒楼多像。
    只不过当初她落魄不堪,小心翼翼地求存,而今,她还没开口,荷欢和护卫们就开始清场……
    盈袖只感觉头越发晕了,四下瞧去,都不见左良傅的身影。
    是啊,是她痴了,左良傅怎么会一直等着。
    她踉踉跄跄地往前走,随意推开个包间。
    这包间方才有人用饭,桌上的珍馐仍完整,放了好几瓶未开封的汾酒。
    盈袖盘腿坐到蔑席上,从桌上翻起个碧瓷茶盏,满满地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辛辣在口舌间绽开,后味儿有点苦。
    不知道母亲当年是不是也这般痛苦,酒入愁肠,越想买醉,可越喝越清醒。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呢。”
    荷欢跪在席子边,抢走盈袖手里的酒杯,重重地按在桌上,言语有几分严苛:
    “这要传出去,对你的名声有损,哪家公子会娶一个酗酒的小姐?”
    荷欢秀眉紧蹙,想要扶起盈袖:“咱们回去吧,听话,马车在外头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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