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
    “让我说罢。”
    梅濂忽然坐直了身子,看向盈袖,道:
    “当年陈老爷待我家极好,让管事的把我父母全都送到曹县的别院,同袁夫人一起住着。后来,洛阳来人,对我父母说要买走弟弟,给我家一笔钱,让我们后半辈子宽裕富饶地过下去。”
    梅濂手有些颤抖,似乎想起什么恨极了的往事,摇头一叹,起身,扑通一声跪倒在盈袖腿边,哽咽道:
    “这全都是我的错,我以为陈老爷没这么好心,嘴上说买阿弟,其实是要杀人灭口,让梅家彻底闭嘴。我心一横,将他别院里的仆人、老妈子和管事全都杀了,袁夫人受了惊,早产生子……”
    梅濂头越发低沉,咬牙对盈袖道:“我怕陈老爷知道后会泄愤,迁怒到阿弟,便抢走了刚出生的你,并把袁夫人关在别院的地窖里,举家南逃……”
    听到这儿,盈袖愤恨之下,下意识扬起手,想要打梅濂。
    手到男人脸边,生生止住。
    这么多年,大哥待她如父如兄,可居然是害她骨肉分离的那个人。
    “你,你怎么忍心!”
    盈袖捂住发痛的心口,连退了两步,愤怒地瞪着梅濂。
    “我生母疯了,她被逼疯了啊。”
    “孩子,你别激动。”
    陈砚松忙站起,疾走几步过去,想要环抱住女孩。可到底情分还生着,没好意思,只是轻抚着女儿的胳膊,柔声哄着: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梅大郎将你教养这么大,也算对咱们陈家有恩。”
    陈砚松耐心地劝,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你母亲……哎,是个没福气的,忆女成疾,得了病,早早就舍了咱们父女走了。若是再挣扎几年,便能看见你回来。”
    “你说我母亲怎么死的?”
    盈袖忽然愣住,反问。
    “她忧郁成疾,患上了心绞痛,后来药石无效。”
    陈砚松叹了口气。
    “是么。”
    盈袖冷笑了声。
    母亲明明是投缳自尽。
    陈砚松和梅濂这番话到底有几分能信,现在真说不准了。
    不过,都是为了一己私利就残害无辜生命的罪魁祸首,谁都不比谁干净。
    “陈老爷,你会认回我么?”
    盈袖问。
    “自然会。”
    陈砚松两手把住盈袖的双臂,目中透着真诚。
    “什么时候?”
    盈袖紧着问。
    “这……”
    陈砚松干笑了声,柔声道:“如今天下人尽皆知,南淮是我的独子……你放心,爹肯定会认你的,再给爹爹一些时间,先等等。”
    “呵。”
    盈袖挥开男人的胳膊,连连往后退。
    等?
    父亲认回女儿,还要等?
    怕是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认回女儿,只是想让她当儿媳妇。
    全都在骗人,全都把她当傻子。
    悲痛在一瞬间崩塌,盈袖浑身颤抖。
    她此时脑中一片空白,只想逃,不愿再见这些人,可是又能逃去哪儿。所有人对她都怀抱目的,大哥如此,亲爹亦如此,左良傅也……左良傅虽然狠辣,可却从没骗过她。
    她现在很想见他,没有什么目的,就是想见他。
    想到此,盈袖抹掉眼泪,拧身奔了出去……
    ……
    屋里少了一个人,倒显得空荡了些许。
    炭盆里的红箩碳燃得正旺,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陈砚松站在原地,闭眼,深吸了口气,走过去,扶起跪在地上的梅濂,笑道:“地上凉,贤侄快起来。”
    “是。”
    梅濂起身。
    隐在袖中的拳头紧紧攥住。
    当年陈砚松被其兄长所伤,无法再生育,他怕袁氏生出女儿,在老太爷跟前没法争斗,索性就认了南淮为子。这狠毒之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派人来杀梅氏全家,年仅十余岁的他察觉到,先下手为强。
    可怜父亲当年被那些管事误伤,死在了南逃路上……
    无所谓了,他愿意为这老狐狸把恶名担上,毕竟人活着,还是要往前走,往上爬。
    “小妹她性子拧巴,我去看看。”
    梅濂抱拳,冲陈砚松行了一礼,急忙追了出去。
    ……
    屋里此时只剩下陈砚松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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