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形貌,他却又说不上来。
    “我并不能见到她的模样。”常昀用一种半是迷惘半是怅然的语气说道:“但我知道她在那里……不,其实有时候我也不知道她在不在,她、她就像是一阵风,你看不见摸不着抓不住,唯有风偶尔掠过你身畔时,你才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
    “陛下这是想要真正见到她么?”钟长生问。
    “先生既然这么说,那就也意味着,她确实是存在着的,对么?”
    钟长生无可奈何的将手笼在衣袖中,点了点头。
    身为一个方士,钟长生其实并不愿意皇帝过分热衷鬼神之事。所以平日里无论是招魂还是为常昀解梦,都十分散漫,就怕常昀真的沉溺于此道。常昀也觉察到了他这点小心思,颇有些恼怒的敲打过几次。他做了四年的皇帝,大概是习惯了以威严服人,动不动就将杀人、处斩之类的话挂在嘴边,钟长生听得多了,心里也并不害怕他。
    “臣斗胆问一句,陛下要见平阴君,意义何在?”
    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常昀看起来像是有些恼怒,但眼下既然身边就只有钟长生一个人,他也懒得再板起面孔装腔作势,只随意的躺在软榻上,对钟长生说:“食君禄、为君谋,你要是办不到,趁早滚出皇宫去。天底下有能耐的方士多了去,朕大不了再找个人帮朕。”
    “能否见到平阴君,取决于陛下的心愿。”钟长生说:“只是陛下好好想想,您是真的想要见到平阴君么?”
    “朕是。”毫不犹豫的回答。
    钟长生含笑望着他。
    常昀一愣,“朕……不,我……我想见她。”
    可是他想见到的,究竟是少年时的褚谧君,还是那个假如在四年前真的幸免于难,一直活到了现在的褚谧君呢?
    钟长生并不打搅常昀的思考,而是说:“往事已矣,逝水不可追。无论平阴君是生是死,是亡魂是生灵,她与陛下两相安好,难道不够么?少年时的情谊最是清白无瑕,勿要让这份感情成为执念,绊住您的脚步。”
    “可是,我很想念她。”常昀说。
    “当风吹过时,陛下不妨静下心来去感受那阵风,去思考您究竟想要的是什么。然后,顺其自然就好。”
    “……我,不是很懂先生这番话的涵义。”常昀自幼聪颖,然而还是不可避免的被钟长生这番话绕晕了头,入坠迷雾中。
    钟长生笑而不语,一派高深莫测的模样。
    “你该不会是没办法让我见到她,所以拿这些鬼话糊弄我吧。”常昀想了想,忽然又道。
    钟长生高深莫测的笑容僵硬了下,“陛下要臣送的那封信在哪里,臣马上就去为陛下办事。”
    常昀:“……”
    *
    元光四年初夏,天子“佞幸”钟长生又一次派出了弟子出京,为皇帝寻找仙药。
    京中百姓对此见怪不怪。
    一骑出京后,飞驰往琅琊郡所在的方向。
    不久后,许久不曾离开琅琊的东安君从府中秘密启程,一路往西而行。
    179、第 179 章 ...
    长信宫是历代太后养老的居所, 修建得十分精巧, 却也十分冷清。
    篁竹重重叠叠环绕着宫阙, 好像要将这里与世俗隔绝一般。宫墙修建得高耸,唯有四道宫门与外界相同,御河的支流环绕,包围住了这里。
    太后褚亭于卯时准点晨起, 由侍女梳妆,换上华丽绚烂的锦裳,将染霜的白发一点点精细的染成乌黑,然后高高绾起,用珠宝金玉点缀。
    接着她会坐在窗边,听女官们通报皇宫上下都发生了些什么,听她安插在四方的细作带来的消息。
    于褚亭而言, 长信宫与椒房殿没有什么两样。她做皇后时怎么活,现在还是怎么活。
    但有些改变, 她还是感受到了。
    她的父亲这几年一直在逐步收回她手中的权力,逼她一步步退回长信宫, 许多事都不能再插手。
    褚亭对此倒是无所谓,她对权与利从来就没有太多的追求。她也明白褚相这是为了她好——褚相已经老得快要死了,而她虽贵为太后,但毕竟不具备如父亲一般呼风唤雨的实力, 倒不如早些离开众人视线,等到褚相死后,就算时局真的乱了起来, 她也可以凭着太后的身份得一个善终。
    当然,褚相也是在防备她。作为长女,褚亭虽然是与父亲一条心,但她毕竟与常人不同,会做出很多不被人接受的事——小时候有人骂她是疯子,等她长大手握大权时,便再没有人敢骂她了,可是她清楚,在除了弦月之外的很多人心中,她依然是个疯子。
    疯子么,总是叫人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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