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性子是为了躲开长孙顺德的牢马蚤宁愿吃些苦能躲也要躲的,可一听说要去秦王李世民军中,她连吃苦的心都没了,宁愿回长安城里受罪。幸好,半路上得来的消息,长孙顺德是这次东征的行军长史,也在李世民军中。长孙无垢感觉连路上的风景都美了许多,一下子躲开两个不愿意见的人,幸福的一塌糊涂。

    她见过李闲几次,却一直没有任何交集。

    李闲不可能不知道她女扮男装的事,用李闲的话说,女扮男装这种事除了那女子长得比男人还男人容易成功之外,让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扮成男人,而且随便走在大街上人群里都不会被认出来,那是某些傻逼电视剧的狗血情节。所以李闲对花木兰是个闭月羞花的美人这种意滛一直比较排斥,能瞒得住那么多年,得需要多爷们的相貌才成可不仅仅是相貌,得多爷们的身躯才成

    但李闲才不会因为她是长孙无垢就多在意些,长孙无垢之所以在历史上很有名气,是因为她是李世民的皇后,可对于现在的李闲来说,连李世民都没了新鲜感,哪里还会八婆到对长孙无垢感兴趣

    他每天要忙的事太多,多到已经没时间也没心情再生出不值钱的好奇之心。

    所以,长孙无垢这一次来到李闲的军营中,依然没有什么才子佳人的狗血桥段。她来的无声无息,走的也无声无息。甚至她走在长孙无忌身后离开大营的时候,李闲都忘了看一眼她模样是不是很标志。

    李闲忘了,但长孙无垢没忘。

    她临离开的时候特意很认真很认真的打量了李闲一眼,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眼她看的极仔细,视线在李闲脸上停留的时间长到甚至引起了李闲的注意,见李闲有些诧异的转过头来看,长孙无垢精致的脸没来由的一红,随即快速的将头扭向一边,她身子苗条,本来穿了一身男子的皮甲就看着极别扭,因为脸红慌张的缘故,她变得更加引人注目起来。

    几乎所有人都笑了,因为他们忽然发现走在长孙无忌身边的那个小兵太可爱,走路一顺边,迈左腿摆左臂,迈右腿摆右臂。以至于大家的笑声起来的时候,连长孙无忌也只有一把拉了妹妹掩面而逃才能缓解尴尬。

    李闲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笑着摇了摇头。

    仅仅如此,片刻之后他就忘了这个莫名其妙脸红的女子。

    马车中,长孙无垢将皮盔解下来随手抛在一边,顺滑的秀发垂下来挡住了脸,她这才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热消散了几分。可她却不敢抬头,因为她知道长孙无忌正在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

    “很不对劲啊。”

    长孙无忌轻叹了一声,然后极认真的问道:“无垢,能不能给我一个听起来比较合理的解释我了解我的妹妹,她绝不是一个因为某个男子长的漂亮就会多看一眼的女子。你可以想个谎话来骗我,但必须合理。”

    “没什么不能说的。”

    长孙无垢摸了摸小巧精致的鼻子,抬起头看着长孙无忌问道:“大隋大业八年春夏两季,你在哪里”

    “我在哪里”

    长孙无忌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问道:“这和我问你的问题有什么关系么”

    “有”

    长孙无垢点了点头笃定道。

    长孙无忌努力回想了下,随即一拍额头道:“这才几年的事竟然有些忘了,大业八年的时候,我奉了陛下的命令去陇西李家老宅,考究二公子的学识,在陇西老宅里一住就是半年,正是春夏两季的时候。”

    “大业八年哥哥你在陇西李家老宅的时候,我在哪里”

    长孙无忌实在想不通长孙无垢这两个问题,和自己刚才问长孙无垢的问题有什么直接联系。

    “大业八年的时候,你才多大,自然是跟着叔父,而叔父自然跟着陛下。那个时候陛下还在辽西怀远镇为大军督粮……啊”

    长孙无忌忍不住张大了嘴巴,惊讶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竟然忘了,竟然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点。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长孙无垢,因为愕然,所以嘴巴一直张着。

    “哥哥,能不能不要这么夸张”

    长孙无垢轻轻笑了笑,理顺垂下来的发丝低声道:“当时陛下还是唐公,在辽西怀远镇督粮。叔父不过是唐公府里一个幕僚,而我不过是个跟在叔父身边乱跑的小丫头片子,那个时候我还不漂亮,黑,瘦,且丑。”

    “大业八年,在辽河西岸,大业皇帝杨广亲自擂动战鼓,麦铁杖老将军带着孤军数百人,对十几万高句丽军发动了冲锋。那天,左屯卫向前的呼声响彻辽水两岸,杨广一边擂鼓一边哭,辽水西岸的所有人都在哭,我也在哭。”

    “当时我就想,百万大军,怎么就没有一个横刀立马的大将军冲过去,将麦铁杖老将军的尸体夺回来”

    “百万大军中没有那个横刀立马的人,但他还是来了。”

    “骑一匹大黑马,穿一身黑甲,持一柄黑刀,所向无敌。”

    长孙无垢红着脸笑了笑,眼神明亮的说话,更像是自言自语:“我也是个普通女子啊,难道就不许花痴一回只不过是觉着今天之后再没机会到他的大营里,再没机会仔细看看那个黑甲少年将军到底长什么样子,所以今天多看了一眼,这么多年过去从不曾看清楚过,一直都很模糊啊……”

    ……

    ……

    李闲自然不知道在南下的那辆马车里,长孙无忌呆若木鸡的听着妹妹说心事。更不知道,少女心事里竟然会有自己的影子。长孙无垢是个冷静的女子,她今日能大胆的直视着李闲的脸仔仔细细的看一回,已经超过了她的心理底线,既然超越了,索性她就放肆了一回,将大业八年时候,她在辽水西,他在辽水东的事猖狂的说出来。

    不凄美,不婉转,不迷人,不浪漫。

    什么都没有,平淡的就好像碗里的白开水。

    “别这样好不好”

    收拾好了心情,长孙无垢脸上的红晕渐渐退去。她恢复了往日的平淡,看着长孙无忌依然惊愕的表情笑道:“这些话本来不打算说给谁的,就是你也不告诉。可今日忽然发现,或许日后再也没有了这放肆一回的机会。女子,无论出身如何,归处何在,终究还是要犯一回痴的,不然老了的时候回忆起来岂不是索然无味”

    “可是……”

    长孙无忌张了张嘴,却只觉得满嘴的苦涩。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他每次到燕云寨长孙无垢都要跟着。他才明白,就在不久前长孙无垢盯着李闲看的那一眼代表着什么。那是一种追忆,也是一种告别。

    痴了一回,自然不会再有第二回。如长孙无垢这样的女子,从不曾有过自由选择的权利。

    所以,是告别吧。

    长孙无忌终究只是长叹一声,下意识的抬手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低声道:“痴也犯了一回,是不是觉得没了遗憾”

    “怎么会呢”

    长孙无垢微笑道:“我可以忘记痴过一回,却忘不掉有些遗憾。回去之后如果叔父再提起二公子的事,哥哥你就帮我应下来好了。无论如何,咱们兄妹都是叔父辛苦养活大的,人之所以称之为人,是因为懂得报恩。”

    接下来,兄妹便相对无语。

    马车里变得极安静,车轮碾过官道的声音清晰可闻。护从的马蹄声显得那么大,大得好像春雨中那一声一声的惊雷。长孙无垢用极平淡的语气讲了一个连故事都算不上的故事,没什么波澜,却比春雨夜惊雷还要让长孙无忌震撼。

    他一直没有想到过,如他们兄妹这样出身的人,一生之中是不是会错过什么,错过和没错过,又有多大的区别差异

    “如果后悔怎么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长孙无忌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问道。

    长孙无垢笑容宁静而恬淡的回答说:“能怎么办难道我还能自己跑回去对他说,那年在辽水河畔,有个又黑又丑的小女孩一直在看着你你猜,他会怎么回答还是根本就不回答我何必去丢丑有些事,还是藏在心里美一些。”

    长孙无忌再次无言,忽然生出一种想喝的酩酊大醉的感觉来。

    “车里有酒么”

    长孙无垢忽然问道。

    “有”

    ……

    ……

    “李世民既然是东征大元帅,他若是想将对王世充这一战打得轻松些,必然会派人来,而且,他绝不会仅仅是因为王世充才来。李渊是个不会做爹的,他将李世民抬起来,或许仅仅是为了让李建成不敢松懈。可难道他没想过,他亲手在李世民心里种下了一颗野心种子,还不断的浇水施肥,现在那颗种子已经枝繁叶茂,又岂是他想轻易拔掉就能拔掉的”

    李闲微笑着说道。

    他手里把玩着桌案章那一对玉麒麟,嘴角上的笑意耐人寻味。

    在他身边坐着两个女子,两个最有可能听到他心里话的女子。可这心里话,也是李闲挑选过滤之后才说出来的。

    张小狄早已经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她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她的安之哥哥要做些什么,所以她脸色变得有些担忧。

    而叶怀袖则不然,她一直微笑。

    “无论是谁,心里野心已经茂盛到心都装不下的时候,或许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只能按照那棵心中大树的树根脉络去发展。”

    叶怀袖轻声道:“李渊给了李世民一个错觉,那就是他有可能让李世民替代太子李建成。”

    “不是错觉啊。”

    李闲认真的说道:“谁知道,李渊是不是真的有过这个心思”

    “安之哥哥……小心些。”

    张小狄忍不住说道。

    “没事”

    李闲嘴角勾出一抹自信的笑意:“刀子在我手里握着,不管是谁想跟我借,都要付出些代价,难道刀子是随便劈的我不是刀……我是握刀的人。”

    第561章 真是太可惜了

    李闲将手里的事都忙完了的时候已经入了夜,整个下午他都在书房里半步都没有走出去过。下午的时候,从巨野泽送来的需要李闲亲自处理的公文走水路到了黎阳,其中光是杜如晦整理出来燕云寨下属各郡各县官吏报上来关于秋粮丰收的折子就有上百份,全是一些看起来很琐碎但却需要他亲自批复的东西。

    到了晚上掌灯时候,李闲将最后一份折子放好,桌案上整整齐齐的堆着分类后的垒起来挺高的折子。

    揉了揉发酸的眉角,李闲笑着喃喃道:“怪不得杨广从一代雄主渐渐的变成了个颓废的糊涂蛋,光是这些折子一份一份都看完批完就够人烦的,一天两天还好说,长此以往可没几个人受得了。”

    他伸了个懒腰,随即眉宇间生出几分骄傲得意来。

    “无论如何,我比杨广都要强上许多许多。都说他文治武功没几个皇帝及得上,可那只是短短的几年而已,那是个看奏折会烦躁的想撞墙的家伙吧,所以后来才会极少再去碰这些东西,我比他强之处在于……”

    他笑了笑,用极低的声音宣告着自己的骄傲:“我比他变态……我居然是个看折子上瘾的人。”

    这确实有些变态了,李闲不是皇帝,可古往今来那么多名垂千古的皇帝,其中有几个看折子上瘾的那些明君,有多少人是皱着眉头耐着性子忍着骂娘的冲动,硬生生靠着毅力才坚持下来这毅力固然值得敬佩,可又怎么能和一个上瘾的家伙相比

    这种变态的嗜好,李闲现在还觉着有些不好意思。

    可他自己也知道,这变态之处若是杨广有,大隋江山何至于落了个如此地步哪怕杨广有他一半的上瘾,大隋的江山只怕还坚固的像一座大山般无法撼动。李闲之所以不会对别人提起这个,是因为他暂时还不想让人看清楚,其实他是个对权利极有占有欲的人,对于一个穿过来的家伙,无论是谁只怕都很难抗拒那种巅峰之处的诱惑。

    晚饭已经有些凉,但李闲却摆了摆手阻止侍从拿下去热,他没喝酒,就着微凉的菜吃了三大碗微凉的米饭,或许是因为整整一个下午都在做极消耗心神的事,感觉就和一口气跑了几公里一样有些疲乏,所以晚饭虽然有些凉但他吃的极香甜。侍从对自己的疏忽很内疚,一直垂着头不敢看李闲的脸,可他发现自己的担忧完全都是多余的,自始至终燕王殿下都没有看他一眼。

    吃过饭之后,李闲忽然叹了口气。

    他像是忽然醒悟了什么,有些懊恼有些失望。

    那个女子就是长孙无垢吧

    李闲摇了摇头,开始自己并没有在意,还以为是长孙无忌担心旅途寂寞而带着的小妾,现在想想,像长孙无忌那样一个严于律己的家伙,怎么可能让人抓着这种把柄在李渊面前参他一本带小妾宣旨,未免太嚣张了些,不符合长孙无忌的性子,不是小妾,不是侍女,那就只能是亲人,长孙无忌的亲人中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随便想想就能想到长孙无垢身上去。

    竟是没看清楚她的样貌。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起身往外走去,打算去看看小狄在做什么。除非有要事,否则燕云寨中的任何人都不会随意进入李闲的书房,小狄也一样。可才走到半路的时候,李闲忽然转身又转向别处。

    在太守府靠西有个单独的小院,院子里还亮着灯,李闲走到门口的时候摆手示意门口的密谍不要进去通报,他自己举步走了进去,推开门就看到谢映登埋首在一大堆公文档案中,手里拿着毛笔还在勾勾画画着什么。听到门响,挂着两个黑眼圈的谢映登抬起头看了一眼,因为灯光昏暗的缘故,他揉了揉眼才看清是李闲。

    “主公”

    谢映登连忙起身施礼。

    “还在忙吃过晚饭没有。”

    李闲问道。

    他问完,才发现谢映登身边矮几上放着的饭菜,已经凉透。筷子还整齐的放在一边,显然是一口都没动过。

    “走”

    李闲拉了谢映登就往外走,谢映登一脸诧异的问道:“主公,你这是要带臣去哪儿臣手里还有不少事没理清,十天的日期可快要到了啊。”

    “哪里那么多废话,让你走你跟我走。”

    他拖着谢映登出了太守府,上了马车吩咐了一声,马夫扬起鞭子啪的甩了一下,车子随即平稳启动。不多时转过大街在一家店铺门前停了下来,下车后李闲推门而入,谢映登迷惑的跟着走了进去。

    “要是十天没到,你就饿死了传出去谁还敢为我做事”

    李闲白了谢映登一眼,随即摆手吩咐道:“上几屉包子,来两碗米粥,那些拿手的小菜也都上来一些,老孙……你这店搬到城里怎么反而冷清了”

    ……

    ……

    一连吃了三屉热腾腾的包子,喝了两碗米粥,谢映登感觉身子都变得暖和起来,看着手边冒着热气的香茶,谢映登说了句极得瑟的话:“从出门到吃过饭,怎么也得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这是主公耽误的不关臣的事,所以这一个时辰主公您得给臣宽裕出来。”

    “随你”

    李闲摆了摆手:“我只是不想落个累死手下臣子的恶名。”

    他看了看谢映登身上的衣服,竟然还是上次派人去幽州那天穿的,想来这七八日的时间他竟是没有回家换过,自然也没洗过澡,所以头发显得很乱,脸显得很憔悴,下颌上的胡茬子已经钻出来挺长,衣服前襟上也不知道是刚才吃灌汤包淋上的汤汁,还是他不知道几日前吃饭洒上的油腻,总之,这个英俊的青年男子竟然七八日就落魄的像个叫花子,让人看了不免有些心酸。

    “一个时辰你也好意思跟我要我给你往后宽裕两日。现在你给我滚回家去洗澡睡觉,我可不想让月娥堵着我门口骂街。”

    “主公,您今日来找臣肯定是有事吩咐吧您还是直接说好了,不说的话我自己猜说不得今晚想睡也睡不着。”

    “没什么,滚蛋。”

    李闲举步走到门口,脚步顿了一下说道:“把马车留给你,回去好好收拾收拾,休息两天,精精神神再来军稽处,你现在是大档头,是可以和宰相相提并论的人物,看看你现在的邋遢样子,丢人”

    “遵旨”

    谢映登喊了两个字,站起来就往门外跑,跑了几步忽然又站住,回身对老孙喊道:“给我包三屉灌汤包,这包子实在好吃,我给月娥也带一些回去……记主公的帐好了,我反正是一个铜钱都没带的。”

    李闲看着谢映登笑了笑,心说有时候幸福就这么简单。家里有个妻子惦念着,也惦念着妻子。想起自己之前要交代谢映登的事,他摇了摇头,算计一下时间已经去的远了,而且长孙无忌身边还有一百多个唐军精锐,料来也不会有什么事,所以也就将念头抛到了脑后。

    走路回太守府的时候,他脑子里一直在浮现长孙无垢看自己的那一个眼神,他总觉得那眼神中有什么深意似的,就好像她是想告诉自己什么。可她能有什么告诉自己他本想让谢映登派人盯着长孙无忌的马车,可想了想又有些无聊索性也就不再去想。他沿着街道缓步而行,脑子里开始考虑的变成了李唐和王世充之间的战争。

    就在他考虑这些事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唐军大营中,李世民靠在铺了虎皮的座椅上有些出神,他看着杯子里琥珀色的酒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大帐中只有他和李靖,韩世鄂三个人,后两者坐在下首,都保持着沉默。

    “你们怎么看”

    李世民淡淡的问道。

    “殿下……陛下的圣意,实在有些不好揣测。”

    韩世鄂俯身说了句推脱之词,他是个在官场上跌倒过不止一次的人,所以早就没了之前锐气凌厉的性子,现在的韩世鄂,在领兵上作战上更加成熟,在做人上也更加圆滑,甚至可以说胆怯。李世民一直在逼他表态,可他却总是表现的模棱两个。这让李世民有些懊恼,若不是韩世鄂的领兵才能确实出众,说不得早就被他想个办法除了。人不能为他所用,自然也不能为被人所用。

    李世民瞪了韩世鄂一眼,眼神有些阴冷。

    “药师,孤觉着……陛下这是在表明一个态度,一个暗示,所以孤是不是该有所动作”

    “殿下……”

    李靖俯身道:“臣以为,不要急。既然是陛下在表态,在暗示,那就绝不是只对殿下您一个人的暗示,太子那边自然也明白,所以,急的是太子才对。不管太子急着做什么,只要急就会出错,因为您觉着的事太子也觉着是那么回事,至于是不是,只有陛下明白。可若是太子急着做什么,说不定陛下会更不满意。”

    他笑了笑道:“殿下要做的,只是让陛下更不满意的情况下,更不满意。”

    李世民点了点头,赞赏的看了李靖一眼道:“你去做吧,让大哥觉着孤准备要做什么,让大哥更着急一些,越着急越好。”

    李靖俯身道:“臣明白。”

    李世民嗯了一声,看了韩世鄂一眼,韩世鄂苦笑道:“臣还有些军务,想先告退回去处置。”

    “你去吧”

    李世民摆了摆手道。

    韩世鄂起身告辞,李世民看着他的背影冷冷笑了笑:“他不愿意站队,不愿意表态,孤就逼他表态,凡事孤都叫着他,也不避着他,让他看到,让他听到,让他知道,他就不再是个局外人,而是局内的人,既然已经入了局,他还想置身事外他听到的足够多了看到足够多了,多到他已经开始怕,他又不敢胡乱去说,只能一点一点靠过来。”

    “此人领兵可为帅”

    李靖点头道:“是个人才。”

    李世民笑了笑道:“不及药师你多矣,你也不用这么酸。你在孤心中的位置,三个韩世鄂加起来也不如。”

    他忽然语气一换,看着李靖问道:“另外那件事,你安排的怎么样了既然是要逼一逼大哥,就不能太优柔寡断的拖着。”

    “长孙无忌应该还是站在殿下您这边的,但长孙顺德那个老狐狸最近有些摇摆。陈寅寿病死之后,太子和他走的比较近。他纵容长孙无垢躲出去,其实已经很明白了。不过要担心的是,长孙无忌兄妹是长孙顺德养大的,他们对长孙顺德言听计从。”

    李世民叹了口气,语气惋惜道:“派队人将辅机接回来,他身边的护卫太少了些,世道还不算太平,万一遇到些马帮劫匪被坏了性命,岂不可惜”

    “是啊……”

    李靖感慨道:“真是太可惜了。”

    第562章 去黎阳

    长孙无忌的护从是唐军精锐,虽然比不得原来唐公府里差不多相当于供奉一样养着的那百十个百战老兵,更比不得杨广身边那神乎其神的八百给事营血铠精锐。但这一百多人的骑兵也是从血泊里爬出来的,配合起来毫无间隙。其中更有六名长孙家养的死士,前面三个后面三个紧紧的护在马车前后。

    每一个有身份地位的人,都会在身边留一些真正的死士。死士的质量和数量就看身份的高低而不同。比如长孙家的三十死士,据说都是亡命的江湖客,个个身手不凡。比如李渊身边的骁骑校,据说这支骑兵若是冲击起来,便是幽州的虎贲重甲也不是对手。比如杨广身边的八百血袍,据说那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的一支队伍。

    这八百给事营死士,是杨广第二次征伐辽东的时候,在二十万晓果中精选出来的,二十万人中选八百人,由此可见选拔之严苛。这八百人是杨广的亲卫,不但相貌,家世,武艺都要严苛挑选,便是婚配也是皇帝亲自派人挑选的女子才行,这八百人,杨广每一个都能叫出名字,而且绝不会叫错。

    每个人的相貌,杨广都深深的记在心里。

    给事营的士兵,每个人配备一件血光铁甲,他们手里的朴刀据说都是玄铁所制,削铁如泥。这八百人是杨广天子六军中最神秘的队伍,自成立以来只是在第二次东征归来之后出手过一次,却让人记忆深刻。

    隋军自辽东城撤军,高句丽元帅乙支文德带兵自后面追击,乙支文德亲自率领一支两千人的重甲陌刀队杀入隋军后队,势不可挡,隋军一败再败,杨广大怒,下令给事营出击。八百血袍穿明光血色铠甲,持玄铁大刀杀入高句丽重甲陌刀队。八百对两千,杀一千九,乙支文德只带着不足百人逃走,给事营一兵未损

    这八百人,杨广是当假子来养的

    宇文化及在江都谋逆弑君,若不是裴矩假传杨广的旨意将给事营调走,宇文化及便是以数万大军冲击宫城,有八百给事营血袍在他也万难杀的进去。可惜的是,杨广不惜重金打造的给事营神兵,最后都被裴矩以皇帝要登船游玩为借口骗上了两艘五牙大船。然后派人将大船凿沉,八百血袍神兵全都沉了大江。

    宇文化及不惧杨广,却惧怕给事营。

    除了给事营之后,他才敢逆弑杀君。若仅仅是将给事营调走,他依然不敢勒死杨广。因为那八百血袍的怒火一旦爆发出来,就算宇文化及身处万军中也保不住性命。

    长孙无忌身边的一百多个护从虽然远不及给事营,但却也足够忠心。这些骑兵都是长孙顺德在太原为李渊征兵的时候,挑选出来留做亲兵的。再加上那六个武艺高强的死士,现在天下又已经太平了许多,一般的毛贼谁敢对一百多名武装到牙齿的骑兵挑衅

    可越是不可能的事,往往越是会在不经意间发生。

    骑兵护着长孙无忌的马车过了黄河之后,赶了一日的路,一直到天色暗下来才在一座小镇子里留宿,这镇子残垣断壁,连年战祸早就没了人烟,领队的骑兵校尉长孙六奇带着人在镇子里搜索了一遍,选了一个保存比较完整的院落给长孙无忌兄妹居住,屋子里太脏也没办法收拾,但院子很大且平整,而且还有高墙,显然曾经是个大户的居所。

    在院子里支好帐篷,长孙六奇便分派人轮值。

    他足够尽心,没敢有丝毫懈怠。虽然现在天下太平的多了,可谁敢保证有没有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毛贼看上他们的兵器甲胄和战马一百多精锐骑兵护着一个院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什么差池。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长孙六奇进了院子去见长孙无忌。

    “安排妥了”

    长孙无忌负着手看着院子里的一棵枯了的柿子树,神情平淡,哪里还有一丝酒意。

    “妥了”

    长孙六奇道:“护卫分作三队轮流当值,天一亮就继续赶路。”

    “嗯……”

    长孙无忌揉了揉额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有些发慌:“调二十个护卫专门守着小姐,你亲自带队。”

    “公子”

    长孙六奇下意识的叫了一声。

    长孙无忌摆了摆手道:“没什么,只是这地方太残破了些,多加小心总是没错的,你多尽心,别懈怠。”

    “喏”

    长孙六奇受了长孙无忌的影响,心里也没来由的慌了一下。

    ……

    ……

    十月初的夜已经显得很黑了,这绝不是一句废话,春季和夏季的夜绝对黑的不一样,夏季和秋季的夜也不一样,秋天深夜的黑,仅次于冬日阴霾时候的那种纯黑。秋天的晚上天空总是比较透亮的,可正因为这种透彻,反而让夜更加深邃。

    夏夜有蝉鸣,虽恼人,却显得不冷清也不孤寂。说起来,秋夜里的虫鸣声也不少,可也不知道今日怎么了,四下里竟然连一只蛐蛐的叫声都听不到。

    太静了些,反而睡不着。

    长孙无忌翻了个身,从毡毯上坐起来叹了口气。想起日间和妹妹的谈话,他心里就犹如堵了一块石头般难受。没了睡意,他索性起身,披上衣服往后面走去,长孙无垢的帐篷支在正堂客厅里,以便于护从防御。

    一路走过来,暗影处的护卫纷纷出行礼,还以为他有什么吩咐,长孙无忌摆了摆手径直进了客厅大门。客厅里还燃着油灯,也不知道被弃了多久灯油竟然还满着,是这院子里的硕鼠太肥了些爬不上桌案吃油,还是说这院子里有什么大凶之物以至于连老鼠长虫之类的东西都不敢在此居住

    长孙无忌可没闲工夫考虑这些,心里的事已经够烦了。

    “怎么还不睡”

    他低声问了一句。

    长孙无垢斜靠在一张已经擦干净了的椅子上,借着混黄的油灯看书。也不知道她看的是什么,似乎很吸引她。

    “哥哥不是也没睡”

    长孙无垢将书册合上,微笑着回了一句。

    “在看什么”

    她将书册递给兄长,狡黠的笑了笑道:“这段日子和李闲身边的小丫鬟嘉儿走的极近,可没少讨好她,这才央求她将这东西带出来,我自己用针线缝了。”

    “好字”

    长孙无忌只看了几页便忍不住赞叹道:“这些字看着像是随意写的,没讲求什么工整,可越是这样笔体越是自然,近了大道,近了大道啊。一直便听说李闲的书法好,比刀法还好,今日也算开了眼界,这东西值得留着。”

    他只说字,不说人。

    “睡吧,明天一亮就得赶路,万一遇到王世充的斥候就麻烦了。”

    “我知道”

    长孙无垢起身,刚要将宇文士及送出屋子,忽然从院子外面传来一声惊呼:“敌袭敌……啊”

    喊话示警的人显然是遭了毒手,后面的声音明显带着恐怖的颤音。

    “长孙六奇”

    长孙无忌大声喊了一句,随即将妹妹挡在身后:“别让人出去查,让所有人起来,全都退到院子里来,有连弩的全都靠到墙边去,有人过来只管射。没有连弩和硬弓的,全都到屋子这边来,绝不可往外冲”

    天亮

    长孙无忌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坚持到天亮就能出去,现在外面只怕早就布满了陷阱,出去就是送死村口也设置了暗哨,可刚才的示警声音是从墙外发出来的,并不远,这说明来人身手都极好,一直到了院子外面才被发现。长孙无忌可不相信,蟊贼能有这样的身手

    不多时,院子外面布防的骑兵一边放箭一边退了回来,拖着几个受伤的同袍,受了伤的人强忍着没有喊出来,伤口处的血溪水一样往外淌着,在地上拖出来几道血印。唐军训练有素,虽骤然遇袭却没有惊慌,他们互相掩护着退回院子里,只这片刻,外围布防的十几个人竟是只剩下四五人。

    “来人很多,是战兵”

    死士长孙勇吼了一句:“配了连弩硬弓,而且都穿铁甲。他娘的,哪里的蟊贼装备这么好”

    “进攻五人一组,明显是长期在一块训练的。绝不是蟊贼”

    长孙浩补充道。

    长孙无忌快步走到一个伤兵身边,说了句忍着点,俯身从他肩膀上将插着的羽箭拔了出来,伤口里喷出一股血,溅了长孙无忌一身。他拿着羽箭走到火把下面,用袖子将箭簇上的血擦掉,只看了一眼随即脸色大变。

    “长安武工坊造的四棱破甲锥,上面有印子。”

    他低声说了一句,长孙无垢听了身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但是很快,她的脸色便恢复了平静,沉吟了一会儿冷静道:“看来咱们是回去的晚了些,所以有人不希望咱们回去了。”

    “根本就没掩饰,来人有自信把咱们杀绝”

    长孙无忌将破甲锥随手丢了,冷笑道:“看来是下了大本钱,要杀光咱们,最少调动两个团的战兵围困住,而要想掩人耳目这些兵必须足够精锐才成,让军队里消失两个团数百人的队伍,长安城里有胆子干这种事的只有三个。一个不会,一个不敢,那就只剩下咱们那位……二公子。”

    长孙浩声音颤抖着说道:“长安武工坊的破甲锥,只装备天子六军,还有……秦王府的亲卫营。秦王府的亲卫营……那可是一群狼”

    “他还真是根本就不打算掩饰什么。”

    “料定了咱们逃不了,还需要掩饰什么”

    长孙无忌冷冷笑了笑道:“只是可笑,你我还在想着靠一场婚约来挽回必然要发生的事,既然是必然,哪里能挽回的了更何况你我其实都知道二公子的性子,他若是起了杀心又怎么会拖着我本以为咱们在黎阳不回去,二公子会明白我的态度。可现在看来,他根本就不在乎谁是什么态度”

    “人不为我所用,也不能为他人所用。”

    长孙无忌居然笑了笑,有些嘲讽的说道:“四公子整天将这句话挂在嘴边,他也认为自己的心足够冷,可和他那个在陇西老宅里独自长大的二哥相比,他真是差的太远了。经常说狠话的并不狠,整天嘴角上挂着笑的才是最狠的那个”

    长孙无垢看了哥哥一眼,她能感受到哥哥眸子里的怒火和无奈。

    长孙无忌抓起妹妹的手,压低声音迅速的说了一句:“我现在后悔的不是跟错了人,而是没把你送回去”

    他站直了身子大声吩咐道:“长孙六奇,你带着二十个人守着小姐,就算贼人杀进院子里也不许妄动,我会带着人尽量守到天亮,有高墙,有硬弓,他们一时半会杀不进来……天亮之后,你带二十个人护着小姐往北逃,去……黎阳”

    第563章 晚了 殿下

    桌案上的茶杯往外冒着热气,因为窗子关着的缘故所以屋子里没有一丝风,热气婷婷袅袅的冒起来顺着鼻孔钻进去,即便这茶不喝也能香醉了人。只是坐在桌子边上的人一丝陶醉的表情都没有,他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子,发出的声音就如同战马的四蹄踏出来的战鼓之声。

    天气已经转凉,桌边坐着的年轻男子早早的披上了一件带着貂绒领子的大氅,所以显得他本来就白皙的脸更加的白,白的有些像藏在阴暗角落里许久没有晒过太阳一样。这是一种有些病态的白,和女子那种充满了弹性和光泽的白不同,这种白带着些让人过目不忘的阴气,尤其是,他眼神中的寒意。

    “长孙叔叔”

    敲打着桌案的年轻男子正是李世民,他停止手上的动作微笑着问:“好像这是第六次长孙叔叔与我一同出征了吧”

    坐在不远处的长孙顺德身子微微一颤,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来一些和善的笑意。他其实并不是很老,或许这些年费心的事做了太多,以至于显得远比同龄人要老,双鬓上已经涂抹上了一层霜雪,额头上的几道皱纹就好像黄土高原上的那些沟壑一样。

    “殿下,臣不敢。”

    他连忙站起来俯身,垂着头说道。

    “不敢”

    李世民重复了一遍,然后笑得更加意味深长起来:“长孙叔叔,虽然孤不似大哥和玄霸元吉他们</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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