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你做了什么?”
    后土费力露出半个微笑,欣慰地吐出两个字:“轮回。”
    帝俊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眼神变得和昆仑一样深沉,但还是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弯下身来问道:“他现在在哪?”
    后土摇摇头,微笑着闭上了眼,帝俊还想问什么,被昆仑拦住了,将他拉到一旁,小声地讨论着什么。
    他们三个的对话我一句都没听懂,后土脑袋轻轻一歪,架在我肩上不动了,呼吸若有若无,我顾不上什么神魂和轮回,只能先照顾她。
    不论天界人界闹成啥样,金乌始终每日东出西落,一丝不苟地执行着他的天命,帝俊又被小神叫走了,只留下我和昆仑守着虚弱的后土。
    可这几日过得并不安宁。
    昆仑修改了不周山上的结界,不再禁锢灵力的使用,因为桃子被昆仑夺回,不安分的鬼魂们又回了不周山,与帝俊布在外围的天神们打得火热。鬼影没了踪迹,可他手下的这些鬼魂们一茬接一茬地从人界各地冒出来,前赴后继地往不周山赶,妄图将桃子抢到手,然后起死回生。
    昆仑:“鬼魂是三怨所化,战场就是杀戮场,更是三怨集中地,鬼魂有先天优势,始终难灭绝。”
    其实我还挺同情这些鬼魂的,莫名其妙身死化为鬼魂,又不得不屈从于鬼影,替他身先士卒。他们活得不易,死后更是艰难,好不容易摆脱了鬼影,想要的无非是重新回到人界,替他们莫名其妙的死亡讨一个公道罢了。
    只不过这个“公道”看起来并不“公道”。
    后土在人界看守鬼魂五百多年,她已经熟知鬼魂的由来和消亡,此刻说来,却也满是无奈:“这些年来,鬼影一边用鬼魂拖着天界,一边四处夺人性命,再放出更多的鬼魂,人界已经乱了。”
    我问:“鬼影是怎么来的?”
    后土将眼前的碎发拨到耳后,语气异常平静:“刚来人界之时,鬼魂生的不多,且多是被我吸食了灵魂,我尚能压制住他们。后来我用一半神魂造了轮回,灵力几乎消失殆尽,渐渐控制不住那些东西了。鬼魂内部动荡,相互吞噬以增加自身修为,最终留下的那个就是鬼影,鬼影的怨念极强,他始终不满足现状,于是去人界大开杀戒,强行吸食人的灵魂,逐渐变得强大,生出意识来。待我恢复一些灵力时候,他已经控制了大半鬼魂。”
    昆仑早就洞悉一切:“只要人有贪嗔痴,鬼影便有机可乘,可人□□凡胎,哪个会没有欲念?”
    后土:“鬼影做了鬼魂之首,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只要哪个鬼魂不服从,他便将他吞噬,长此以往,鬼魂忌惮他,不得不听命于他,只不过因为我还有一半神魂,鬼影伤不到我,不然我早就在他手里死千百回了。”
    听到这里,我感到有些庆幸,后土本性还是没变,她没有因为打不过鬼影而走上不归路,没有因为要恢复灵力再去吸食人的灵魂,哪怕一天天老去,哪怕鬼影日日追杀,她都坚守住了最后的底线。
    “说到底,鬼魂出世是因为我,鬼影作乱也是因为我。”后土从鬼影的回忆中抽离,“但我不后悔,这个烂摊子我来收拾。”
    我问:“你怎么收拾?”
    后土咽了一口唾沫,深深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睛里又是那片恐怖的黑色,变调的声音听得我头皮发麻,她说:“把鬼魂都吞了。”
    “然后变成下一个鬼影?”昆仑抬手在她额前点了一下,看着她恢复之前的模样,继而冷冷地道,“你以为自己就没有贪嗔痴了吗?鬼影前身只是凡人,他的怨念生于对人世的不满,而你是先神,心里又藏着那些陈年往事,若真累积三怨,你的危害只会比鬼影更大。”
    昆仑戳中了她的伤心事,后土被他说的没法反驳,低头捏着自己的衣角。
    我适时地插嘴缓和这冰冷的气氛:“吞噬太粗暴了,以暴制暴非天界所为,咱们不是讲究度化为先吗?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那些东西自动消失?”
    “天地万物有来有往,任何东西都不会凭空生成又凭空消失的,鬼魂有来路,自然得有归途,除非把他们……”
    昆仑截断她的话茬:“除非给他们一条合适的归途,让他们心甘情愿地离开。”
    后土似是想到了什么,抬头对上昆仑的目光。
    轮回!
    山鬼(五)
    帝俊低着头,两手平放在膝上,眉头紧蹙着,维持着这个端方的姿势坐在那里思考着什么,一动不动,几乎要跟周遭的石壁融为一体。
    我深深觉得他这个天帝当得不容易,且不说天界大大小小的事务处理起来有多麻烦,鬼魂这厢给他添麻烦,他还得顾着我和后土这两个拖后腿的,一趟趟往人界跑。
    就在我以为他要和昆仑一样变成石头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轮回是大事,天神殒身皆葬盘古冢,化为混沌。凡人不过一具肉身,几十年须臾光景,灵魂消散再无踪迹,而意外生出的鬼魂集聚三怨,若真要轮回,只怕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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