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恐,又去替她解脖子上的白纱。
    她脖子上伤势更甚,歪扭狭长的伤疤从左脸下颚直顺延到锁骨处,诺敏大惊失色,连一旁冷若冰霜的托娅也眸光一凛,她们都心知肚明,这张近乎毁掉的脸又如何能入得可汗的眼呢。
    诺敏放下那抹药气氤氲的白纱,“公主不必忧虑,北国现下严寒,常着狼氅和大髦,公主的伤势不会现于人前。”
    懿成看了看菱花铜镜里那些碍眼伤痕,目光不留痕迹地黯了黯,却面色如常,“无碍,横竖我也见不着,只怕要吓着旁人了。”
    托娅闻言便笑,一反常态,来了沉雪楼,还为见过她这般开怀。
    懿成颇为惊诧,“托娅,你笑什么?怎么今日闲暇在此,不去逗玩那只雀鹰了?”
    托娅一愣,没曾想懿成会同她说话,她敛起笑,转而又一脸郑重,朝诺敏比划一阵。
    诺敏见罢轻笑,“公主,托娅说她并非逗玩,那雀鹰有时太过吵闹,她只是给它个小小教训。”
    “啾——”那笼中雀鹰又鸣起来,它不满地抖抖尾羽,似在反驳。
    小小教训?懿成不由想起托娅拔刀威胁雀鹰,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情形,忍不住笑起来。
    果然,声声催人的鸟鸣里,托娅再次忍无可忍,短刀出鞘,隔了金丝笼对雀鹰不住比划,示威一般。
    “大胆!是谁准你带兵器入宫!”门外响起一番威势清丽之音。
    懿成回首,来人正是姜太后身边的大宫女柳絮,她携着几名宫人正缓步而来。
    “你是个什么奴婢,可知自己已犯了宫规,罪该万死!”柳絮怒气翻涌,她一向不喜北国人,这番刚巧逮了其错处,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托娅目光一冷,那把刀身也随之泛起寒气。
    “柳絮姑姑,是我准的——”懿成抬眉一笑,她步至托娅身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又对柳絮道:“姑姑可知民间有驯鸟一说,豢鸟者以刀吓鸟,再以谷喂之,赏罚并济,此为驯服它的第一步。”
    柳絮哂笑一声,冷漠道:“公主,玩物丧志,公主还是莫要忘了和亲大事才是。”
    “姑姑言重了,姑姑今日前来,也不仅仅是要对懿成提点一番吧?”
    柳絮拿出太后懿旨,朗声道:“太后有旨,宣懿成公主即刻前往玉粹宫候嫁。”
    玉粹宫,那座位于与宣德殿同轴直线上的华丽宫殿,它象征着一个国度的尊严与脸面,是这次和亲大典的起点,公主将在玉粹宫登上红盖辇轿,跟随送亲队伍一齐出永明宫,过邺阳城,直至城北礼平门。
    “是。”
    在柳絮的催促声中,临走前懿成又问道:“柳絮姑姑,我们此番前去,可还回来?”
    柳絮一怔,柳眉一抬:“公主,奴婢不知,太后并未吩咐。”
    懿成眸光黯了黯,她想起了默央。
    “公主,可还有何事?”柳絮声有不耐。
    “无事,走吧。”懿成神色凝重,带了诺敏和托娅,连一番收拾也来不及,便忙往玉粹宫去。
    她的身后,那座破败的沉雪楼依旧孤立在夕照下,它焕发出恢宏又落寞的光彩,同她多年前初来那日一样。
    这座楼好似一盏再寻常不过的青花白瓷,盛满了她廉价的少女时光,彼时她笃信将有归期,因此步履从容,却连最后一次流连忘返的机会也悄然丢失了。
    和亲大典
    黄初十三年立冬,前夜,水始冰,地始冻,雉入大水为蜃。
    被幽禁于兰池寝宫的小皇帝独立窗前,他听见将夜的风在耳边徐徐吟诵,诵的恰好是一首难舍难分的别离诗歌,而那别离就潜藏于天明之后,他思虑再三,终是决心力挽狂澜,最后一博。
    可当他伏低姿态再临沉雪楼时,那处一片漆黑冷清,那盏熟悉的烛台上不再有如豆昏光,也不再有灯下倩影,唯有低垂残烛的点点红泪印证着一个人去楼空的事实。
    默央环顾阁楼,这里一切如旧,仿佛她正在此处,并未离去,他不该来的,可他又固执地认为,她该见他一面的。
    “啾——”
    他对雀鹰似喜似悲的啼叫置之不理,默然坐到床边,一张有过无数旖旎欢爱的床榻,他的思绪飘飘浮浮,似乎正等待一个人使之安定,那人一定有如月的面容,如夜的柔情。
    难得的静夜里,默央开始审视起自己那个拙劣的计策,瞒住宫中耳目,将假死的公主偷运出宫,也许并非易事,他不过是被逼无奈罢了。
    月光一如既往地渐渐暗淡了下去,它不会不自量力,与晨光争辉。
    天子在沉雪楼独坐了一夜,也重温了一夜点点滴滴的故日旧梦,直到天穹泛出第一缕轻柔明光。
    默央直起僵硬的身躯,趔趄间,他打开了那顶金丝鸟笼,目光深远又阒然。
    飞吧,飞吧,飞去吧。
    在雀鹰挣脱出笼,展翅高飞的阴影下,一个帝王,颓然消失在沉雪楼内,他要去履行一个帝王生

章节目录

懿成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凡人书只为原作者似金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似金并收藏懿成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