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个。
    十年前, 他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陈啸之就几乎将沈昼叶捧在了掌心里,见不得她咳嗽见不得她冷,见不得她掉眼泪。她咳嗽那少年就翻墙出去给她买药接热水,她说冷,那时的陈啸之就将自己的被子换给她――她一掉眼泪,那少年就觉得心肝都被拧碎了。――那是陈啸之对沈昼叶的呵护,与他血肉相连,被刻入了他最深处的本能。
    连五岁时,小啸之都是习惯将小阿十护在身后的。
    二十年前,1998年。他们是跨越了世纪的一代,可他们那时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北京城那时候还不像现在一样大,对孩子来说却是一个充满挑战的世界。本地孩子小啸之带着美国人小昼叶出去冒险。刚下完雨的北京街上仍有积水,盛夏梧桐叶绿得泛光,他们两个小孩子躲开大人的视线,偷偷跑去公交车站。路边积水犹如辽阔海洋,阳光中波光粼粼。小昼叶拽着自己粉红色的小短裤,咯咯笑着在路边的水潭里踩水花儿,小啸之跟着她一起踩,他们两个人笑得像两束太阳花。两只小脏猴子穿的小凉拖上脏兮兮的,小昼叶披着一头小卷毛,皮肤又白又嫩,T恤衫上印着非常幼稚的彩虹小马Rainbow Dash。而那时候一辆车飞驰而过,轮胎压起千万水花。热爱踩水的始作俑者小昼叶一看不对劲,瑟缩了一下,紧闭了眼睛,准备被淋个通透――可是正是那一瞬间,小啸之将她拽了一下,将小姑娘护在了身后。
    那水柱切切实实地浇在了小男孩的身上。小啸之被泼得倒抽一口冷气。他睁开眼睛时,小阿十的眼睛睁得圆圆的,阳光落入小姑娘的眼睛,像是这世上最温柔清澈的海洋。小啸之忽然冒出一个小念头:他们说月球上有一种东西叫月海。月亮上的海洋,这么宽阔壮美的词语,和阿十的眼睛有什么区别呢。
    这个小混蛋真的好可爱啊,小啸之那时踩着奥特曼的小拖鞋,踩在水潭里,模糊地想。……可是我为什么会为她淋水呢。
    然后小啸之在波光粼粼的、大海一般的水潭里朝阿十的方向,走了一步。
    ――刹那间二十年前的水潭如万华镜般碎裂,小阿十的身影碎成钻石一样的粉末,千万涟漪如海啸般荡起,呼啸着卷过一场名为廿年的浩劫。
    水潭再次拼凑起来时,一双穿着篮球鞋的、成年人的脚踩进了地上浅浅的、灰蒙蒙的水洼。年轻的陈教授长吁了口气:怎么想沈昼叶都是活该。
    ――不是每个人都得供着她的。没有道理沈昼叶还能在我这里分一杯羹。
    陈啸之走在斯坦福的校园里时,近乎复仇地想。
    ……陈啸之冒着雨,走到他去了七年的café,点了两杯黑咖啡。咖啡厅外雨雾氤氲,窗边坐着两个教授聊天,服务生嗡嗡地磨着咖啡豆。咖啡香气弥漫了出来。
    咖啡厅的主人是个俄国红脖子,与陈啸之还挺熟的。他平时几乎不出现,可是今天他碰巧就在店中――店主见到陈啸之后与他打了个招呼,笑呵呵地问:“准备去上课呢?”陈啸之眉毛一扬,心情颇为不错地说:“算是吧。”咖啡厅主人笑道:“七年前见你,你来买咖啡是为了去上课,现在还是去上课,只不过这次失去教学生……陈教授,你心情不错?”
    陈啸之拿起包糖,想起沈昼叶的背影,带着一种复仇的快意,说:“――一时冲动,但是做了件我一直该做的事。”那老头笑着说:“――希望不是错事。一时冲动的话总会后悔的。”陈啸之回味了一下那滋味,接着就斩钉截铁道:“不会。”
    ――绝对不会。
    为什么会后悔?陈啸之是真的觉得太爽了,那句话他说的时候一时冲动,但是造成的结果他连半分悔意都没有。今天雨确实不小,上课的地方也确实不近,但是和他的多年愤怒比起来,让沈昼叶淋点儿雨的折磨算得上什么?何况陈啸之没有委屈自己的习惯。
    ……圆教学楼外,榕树在雨中垂下气须,一群学生讨论着他们的作业和他们最终的成绩朝外走,陈啸之拎着两杯咖啡,将伞收了,站在门口将雨水抖了下来。
    他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教室。新聘任的陈教授这次开的‘粒子物理前沿研究’课是小班讨论制,最大选课人数不过也就二十几个人,大多数是主修物理学的本科生,不过也有少数是来混日子体验别的专业生活的。学期刚开始不久,选课还能调节。已经快上课了,班里所有人几乎都已经到齐,可是沈昼叶不在教室。
    陈啸之:“……”
    他们差不多是同时走的,陈啸之还去咖啡厅买了咖啡,可是他都到了沈昼叶还没到――这是路上出了什么事?陈啸之脑补到沈昼叶可能又摔了一跤/掉进井盖/或者跑到一半被淋得太冷了躲到哪个楼里面,接着他烦躁地一抖伞,将伞撑开,打算折回去找人。
    正是那一瞬间――
    “谢谢,”露台下,姑娘家的声音小小的,还带着点淋过雨的颤抖,对给她撑伞的人道谢:
    “……谢谢你送我过来,加勒特。”
    接着那伞一收,露出另一个给沈昼叶撑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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