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陈啸之又敲了一声门门,淡淡地道:“……Your class。”
    沈昼叶抱着自己的小本子和iPad,安安静静地跟着陈啸之下了楼。
    晚夏加州,茫茫白白雨雾泼散开来,榕树气须被雨濡湿,风吹过美洲大陆的白月季。楼梯间里静谧得只剩三楼大型仪器运行的嗡鸣。
    沈昼叶突然想起那年隆冬,她曾经也是这样跟在陈啸之身后。十五岁的陈啸之裹着厚重的羽绒服,走在酒店逼仄的安全通道里,他将沈昼叶挡在身后,宾馆的门打开的瞬间风雪不可避免地灌入,那时的陈啸之转过身,把她轻轻搂在怀里。――可那不是个拥抱。十五岁的沈昼叶甚至没有在里面感受到他拥抱的冲动。
    可是后来沈昼叶才逐渐回过味来,那搂抱的动作,是十五岁少年下意识的保护。……从风雪,从人世。
    十年后的沈昼叶闭了一下眼睛,尽力遗忘那一年的冬天。
    暴雨落在窗户上。长大成人的陈啸之手里拎着把长伞,沿着一条极其相似的台阶走下去,然后推开了位于一楼的门。晚夏湿润的风如山海般灌进楼梯间,花坛中的月季花如星辰般四散开来。
    马上要上课的陈教授啪地撑开伞,走进雨里,沈昼叶摸出自己的小雨伞,抱着自己的pad咔哒了两下――那伞纹丝不动,像是里面的零件卡住了。
    沈昼叶:“……”沈昼叶拼命推伞柄,发现根本推不动,求救地看向陈啸之。陈啸之:“?”
    “……伞卡住了,”沈昼叶仓惶地道:“确实用了挺久的,估计是有零件卡在里面了。”陈啸之冷淡地哦了一声,拿过那把伞推了两下。男人的力气毕竟大些,他一推――两点红锈掉了下来,伞体发出了危险的嘎吱声。
    沈昼叶:“…………”“伞就别拆了吧,”沈昼叶惨淡地说:“应……应该是修不好了吧?”陈啸之怒道:“这种破伞不能早点儿扔?你穷得揭不开锅吗?”
    沈小师姐期期艾艾地搓搓爪子:“……没这么惨,组里还是给不少钱的,不幸中的万幸。但、但是……”
    “……但是现在肯定没空了,”沈昼叶羞耻得耳朵都红了,几乎是哀求地道:“……能、能蹭一下你的伞吗……?”
    雨中,拿着伞的陈教授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沈昼叶:“……”沈昼叶站在楼门口小平台上,瑟瑟发抖地改口:“能、能蹭下你……您的伞吗?正好我们也顺路……”
    陈啸之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下。
    你妈的,什么垃圾人。“――老师,老师。”沈昼叶几乎就要哭了:“教室很远的,我室友也不是个带伞的人,我俩加起来也只有这一把,你……您不给我蹭的话……我就得冒着雨狂奔过去了……”
    大雨啪啪敲在伞上,她又十分可怜地搓搓爪子。这是沈昼叶从小求人时的小习惯,求人的时候不仅哀求,还要两爪合十搓搓搓,她十五岁的时候会,五岁也会,搞不好婴儿时期都会――姑娘家家生得娇气乖巧,从小懂事可爱,天生的讨长辈喜欢,以这个样子去求人,向来无往不利。‘老师’也会用了,‘您’也会用了。
    陈啸之没说话。沈昼叶小小地道:“陈……”
    ……那几乎是个走投无路的选择。陈啸之的名字是他们亲密时叫的,她十五岁那年的冬天充斥着这三个字,小昼叶喊这三个字时什么语气都用过。娇的,嗲的,甜的,生气的难过的……那时陈啸之每次都会答应。
    陈啸之突然开口道:“――沈昼叶。”沈昼叶一愣。
    “……干嘛呢,”青年说话时,话音里充满着一种恶作剧的、甚至像是和她对着干一般的恶意。
    “伞坏了不能自己去买吗?”他站在伞下,施施然地说:
    “我和你撑一把伞,合适么?”
    第五十二章
    ……陈啸之说完那句话后,二十五岁的沈昼叶愣了一下。加利福尼亚的八月下午, 大雨洋洋洒洒, 自天穹落入大地。
    “啊?”陈教授嗤地一笑, 重复道:“――沈昼叶, 你觉得合适吗?”那句话里蕴含着无尽的嘲讽――我们两个分手十年的人, 撑一把伞,异性, 撑一把伞, 合适吗?
    沈昼叶:“……”然后沈昼叶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十分仓皇无措,接着她大概意识到了自己别无选择, 便抱着自己的iPad和笔记本, 冲进了雨里。跑了。
    陈啸之在她身后慢条斯理抖了下伞,朝上课的楼走去。
    ――阿十的父母,真的非常爱她。这小姑娘从小就特别的受宠, 陈啸之仍记得她奶奶把小孙女抱在怀里的模样,他见过沈昼叶的父亲, 那个好脾气的中年男人几乎任由自己的小女儿挂在自己身上。长辈们对阿十这样的小孩的偏爱, 向来是毋庸置疑的。
    她是那种让人见不得难过的孩子, 因此阿十从小哭就有人哄, 闹就有人抱,天生被宠爱。陈啸之, 则是其中,最见不得沈昼叶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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