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连着的是摆在床一侧硕大的体外循环机,那些连接着他和机器的管子里流动的都是血,那么粗的管子、那么多贯穿他全身的管道循环着将他全身的血液抽出,代替他的心肺完成氧气的交换,再输回他的体内。
    他早已千疮百孔,再也撑不起了。
    席祁哭了,席祁说:“我们不救了……”
    我站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只会固执的摇头:“不可以,救他,一定要救他。”
    席祁用手抚摸江以宁的眉眼,他克制着自己的哭泣,缓缓的对我说:“童霏,裴裴的死,他已经用这些年的苦偿还了,现在,请你放过他。”
    我摇着头。
    江以宁可以死,他死了我立刻陪他去死毫无怨言,但不是在这个时候,不可以是这个时候。这个时候的他决不能死,他一定不能死。
    因为我还没有还给他一个清白,因为我还没有对他一点点好,哪怕一点点的好。
    他不可以带着这个他洗不清的污点离开,他不可以带着他所有的伤心和失望离开,那样会死不瞑目,我不允许,我不能够允许。
    我转身给医生跪下了,我一头磕在地上,咕咚撞得好大声,我只会说着四个字:“求您,救他。”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被拖出去的,我只知道我和席祁吃喝拉撒也都撂在了医院,我们隔天就会接到病危通知书,然后那张病危通知书被撤回,然后又交给我们,然后又撤回……如此循环往复。
    席祁通知了梁忆昔回国,原是她被江以宁送去了德国念书,席祁抓她回来照顾余生和我爸,然后在医院附近的酒店包了两间长期房,由我和他轮流回酒店休息洗漱,再轮流着守在江以宁的病房外。
    其实守着也没什么用,我们也看不到江以宁,江以宁也看不到我们,后来有一天医生出来告诉我,江以宁恢复了一些意识,问我们有什么能帮他增强求生欲的东西。
    席祁说,他去找找。
    席祁离开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他给我打电话要我下楼,说楼下停了一辆房车,他在车里,叫我过去一趟。
    那是一辆深蓝色的房车,不是很大也毫不张扬,席祁开车带我去周围一个安静的停车场里,然后他让我下车,打开了这辆车的生活区。
    小小的生活区整洁干净又五脏俱全,浅胡桃木色的装修风格看上去让人心静舒缓,我看到江以宁的行李箱妥帖的摆放在收纳柜一角,衣橱里挂着几件他的衬衣。
    这是?
    “你是不是把他从家里赶出来了?”席祁气的要命:“我问他他也不说,我就知道肯定是你把他赶出来了!或者你欺负他,让他在家里住不下去,否则他是不会走的!他被你赶出来以后就住在八哥那里,有时候八哥那里也不方便,他就住在这辆车里,每晚开到七号码头去休息。”
    是的,席祁都猜对了,但他用错了关联词,没有“或者”,是我不但欺负了他,还把他赶了出去,即便把他赶了出去,还是欺负了他。
    是我把他逼到没有家了,住到了这里,一个人开着一辆小车,居无定所,随时躲随时逃。
    我突然想起来那天我们在酒店,他半真半假的埋怨我,说他哪有家,说我怎么好意思问他?
    那时候他还没吐槽完,就接到了秘书的电话,他说他先去引开记者,让我晚点再走。
    即便那个时候,他心心念念想着的记挂着的,还是我的安全,却不知道他已经踏入深渊,再也回不来了。
    我这个人渣。
    席祁叹了一口气:“我让你下来不是让你看这个,我是想让你看,这里。”
    我顺着席祁手指的地方,那是一张小桌子,有点像老式列车车厢的构造,两排椅子固定在车上对坐,中间一张链接车子的桌子,那张桌子上摆着几张纸,摆着江以宁的钢笔,还有一瓶药,开着盖,都没有来得及合上。
    我拿起药瓶看了看,上面的文字我不懂。
    “青化钾胶囊。”席祁把那个小瓶拿过去,又扭上了盖子,他说:“童霏,这里我没动过,我来的时候药瓶就是这样放在桌上的,之前你打电话求他求得真是时间,我猜那个时候,他正准备服毒自杀。”
    所以他才会在大清早上穿着我们结婚时才穿的礼服,所以他才会交给我一张字条……对了,字条!
    我突然想起来,那日在车上,他最后塞进我手里的字条,他还说,钱都交代在上面了。
    席祁跳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我忘了,我真的忘了,忘了一干二净,那个时候我的注意力都在江以宁的伤势上,谁还能记得其他的事。
    如果没记错,纸条现在在家中的衣服兜里,但愿没人扔了那件染血的衣服。
    我回了家,顶着忆昔几乎要拆我入腹的眼神,从衣服兜里扒出来那张被血快泡烂的纸条,血渍干涸,那张纸条上的字迹都快分辨不出来了。
    我拿着纸条下楼去找席祁,席祁在车里整理着一些纸张,那些纸张都是被团成球作废的,席祁从纸篓里将

章节目录

江上霏微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凡人书只为原作者不近长安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不近长安并收藏江上霏微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