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已经得到皇上宠幸

    这样隐晦的事情,只得放在心里,众人心里揣着明白,装着这份糊涂罢了。

    使臣这样的说辞,竟然让耶律贤骑虎难下,不承认阿语这个公主,吗可是当初他醉酒之后的确

    若是承认耶律贤看向面色发白,一脸惨笑的萧绰。

    萧绰亦看向他,目光之中只有浓浓的哀意,悲凉。她又瞥了一眼堂下的使臣,笑对阿语,“阿语,怎么瞒得本宫这样苦若早早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本宫必定代皇上许你一个名分。”

    这是母仪天下的做派,可不是萧绰的做派。

    可萧绰又有什么办法身在其位,只得谋其政。

    “雅朵无心欺瞒皇后,化名阿语,原是为了行事方便,望皇后恕妾隐瞒之过”阿语一头磕在地上,沒有再抬起头,可萧绰分明瞧见她的身子是颤抖的,她是怕,而不是敬。

    阿语这一句求恕之言,自称为妾,还沒有得到帝后二人的承认,她便迫不及待自称为妾

    萧绰颇为鄙夷的目光转到了耶律贤身上,耶律贤亦垂下眼眸,声音低沉,“雅朵公主,请起。”

    这是耶律贤对阿语的认知,雅朵公主,而非他的妾。

    耶律斜轸的剑眉向上挑起,他瞧着阿语这样子,忽然想起当日阿语在萧府庭院之中自言自语地骂声,心中很是怀疑。

    殿上沉默压抑,谁敢开口谁敢随意偏帮渤海国使臣和公主或者说,谁敢帮他们去给当朝皇后心里添堵

    可是这样僵持着,究竟要怎么样

    “咳”使臣微笑道,“既然公主已经得到了皇上的承认,小臣恳请皇上赐给雅朵公主一个名分,让小臣好回去复命。”

    这是在逼迫吗

    喜隐的唇边闪过一丝促狭阴冷的笑容,随即也拱手道,“皇上,远道而來即是客,我朝圣恩泽被天下,想來公主和渤海国王必不会失望。”

    表面上是捧皇帝,实际上是在逼他做下决定。

    耶律贤攥紧拳头,头上青筋若隐若现,唇边还噙一丝笑容,几欲暴起。

    “皇上,”萧绰蓦然高声开口,“臣妾是后宫之主,理应为皇上分忧,这件事,想必臣妾可以做得了主。”她向耶律贤微微一颔首。

    萧绰做什么耶律贤并沒有出言阻拦。

    萧绰那锋利如刀刃的目光隐藏在温温笑容之中,“雅朵公主,可愿入宫伴圣驾,与本宫一同服侍皇上”

    她竟说得这样直白,众人侧目。

    阿语屏住呼吸,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看她,“臣女,愿意。”

    萧绰的心咯噔一下,漏了一拍。这一下她可是亲自将女人送到她丈夫的怀中,一切就在她的一言一行之间。

    萧绰唇角颤颤,依旧微笑,“册封渤海国雅朵公主为渤海妃,我大辽愿与渤海国盟约永固,永结同盟之好。”

    各位臣子不知是称赞这位皇后大度,还是说她在演戏,可沒有敢反对的,这是国体大事,更是耶律贤的家事。

    众人山呼外岁之时,萧绰淡漠而疲倦的眸子和耶律贤那一双深沉而不再明媚的眼眸相接之时,萧绰只瞧见了耶律贤的嘴唇动了动,却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燕燕,你当真不要我了

    萧绰无声地摇头笑笑,满面凄然。

    永兴宫寝殿众人皆退去,只有帝后妃三人。

    耶律贤和萧绰高高坐在堂上,阿语跪在堂下。

    “皇上,皇后”阿语怯懦地出声并抬头。

    耶律贤那一双犀利的眼眸如万箭穿心射向阿语的眼睛,让阿语跌坐在地。

    “雅朵,雅朵,想不到跟在我身边多年的阿语,竟然是公主殿下”萧绰冷笑道,并将冰冷的视线投向耶律贤,“皇上,美人恩重,想不受都不行呢。”

    耶律贤并未回应萧绰,冷冷开口,“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冒充他国公主”

    阿语全身瘫倒在地,“奴婢,奴婢只是爱慕皇上,那一夜和皇上的那一夜奴婢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只是想留在皇上身边”说着她竟嘤嘤哭泣起來。

    萧绰好生厌恶阿语的嘴脸,反而对耶律贤冷笑道,“皇上,美人垂泪,美艳不可方物,宫中才纳新人,皇上和渤海妃,好好诉一诉衷肠吧,臣妾先行告退了。”

    萧绰慢慢起身,只是低着眉眼弯了弯腰,便想离去,转身之际,却被耶律贤抓住了手腕。

    “皇上,放手吧。”萧绰盯着梨花带雨的阿语,不由心中酸涩,可她还是那样决绝,用另一手拨开耶律贤,走出宫去。

    耶律贤,我们之间,终究是隔着一个人。

    “既然皇后已经给了你名分,即日便以渤海妃的名分住进且与宫。若你安分,朕可保你一世平安荣华,最好如此。”耶律贤拂袖而去。

    帝后都知道,阿语是假冒公主,可是两国之间,只是需要一个公主來维系,至于这个公主是谁,不重要。

    当晚被册封的渤海妃阿语便入住皇宫,赐居且与宫。

    且与,和妾语同音,侍妾阿语,这是阿语应有的名分,这是她千方百计得到的名分。可无人明白宫名的含义,只有耶律贤和萧绰,还有阿语三人心知肚明。

    且与宫内,灯火昏昏,摇曳不定。阿语遣退了所有人众,径直走向一堵墙,摸到了一块有轻微凸起的砖块,便将它拿下,手掌向里面按下,墙的右侧挪开了一个入口。

    这是一个秘密通道。

    阿语手握烛台,照亮眼前的路,照亮了角落被锁住手脚的人。

    阿语阴笑道,“乌朵娅公主,别來无恙”

    角落处有一个衣着破烂不堪的人蜷缩着,她蓬头垢面,只是一味地低着头,可是露出一双恨妒的眼睛。

    “何故如此看我呵呵忘记告诉公主了,我现如今是公主了,不,你要尊称我一声渤海妃了。”阿语向她走去,“若是沒有你这不受宠的渤海国公主身份,怎么会有我的今日说來真要感谢你呢。”。

    乌朵娅已经靠在角落冰冷的墙壁上,退无可退,被阿语捏起下巴,她的眼睛充满了惊慌和恐惧。她突然想起,有一次在深夜发现,那只她用于和渤海国传信的鸽子,腿脚上绑着的信仿佛被人拆开过,她心生疑惑,可不知从何解起。

    面前的人,大约就是答案了。

    “一直想在萧绰面前和我争宠那么你赢了,可是和我争,公主殿下,你现在知道下场了我可以让你在宫里消失地神不知鬼不觉,我也可以让你在这世间永远消失。”阿语说着,便将她那狭长的指甲扣在乌朵娅的脖子上。

    乌朵娅瞪大双眼,被锁住的双手双脚不住地挣扎,幽黑的暗道里只有锁链声作响,“不,不”

    “哈哈你也知道怕了吗这只是为了报当日萧绰为你而给我的一个巴掌之仇。我斗不过萧绰,可是你”阿语的脸越发阴冷。

    by22 不逆天意,君臣忆往事

    “我不会让你死,那太痛快了,我要让你活着看到,萧绰是怎样痛苦,我是怎样走到皇上身边的”

    “不妨告诉你,皇上的酒量那么好,怎么会酒后失德呢可是尊贵的皇后竟然敢忤逆皇上,啧啧,这不就是上天相助吗呵,还有皇后看重的亲姐姐宋王妃,沒有她的话,我怎么可能顺利呢“

    阿语将乌朵娅的脸甩向一边,用帕子擦了擦手,便起身欲出,走到门口时,她半回头,“你们尊贵,我就要将你们一个个都踩在脚下。”

    看着密道的光线随着阿语的离开而消失,乌朵娅双手紧紧环膝,痛苦地闭上双眼,泪水涌出。

    皇后姐姐,你能來救救乌朵娅吗

    乌朵娅失踪了好几天,萧绰一直派人在宫中寻找,并沒有蛛丝马迹可查,她便派人到宫外去找,可是人海茫茫,什么线索也沒有。

    况且乌朵娅只是一个小宫女,萧绰更是不愿拉下脸來去求耶律贤寻找她,萧绰只好向萧府和耶律斜轸他们放出信去,让他们留意乌朵娅的踪迹。

    数十天,萧绰终于叹了一口气。

    最后陪伴自己的人,也不知去向何方,乌朵娅,皇后姐姐很想念你,快回來吧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萧绰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乌朵娅就在阿语的且与宫中。

    “臣耶律斜轸,拜见皇后,皇后万福。”

    “臣耶律休哥,拜见皇后,皇后万福。”

    在摇椅上眯眼休息的萧绰看到耶律斜轸和耶律休哥时,眼前一亮,喜道,“大哥,你们怎么会來”她示意一旁的婢女搀扶自己起來,迎向他们。

    两人起身,耶律斜轸笑眯眯地扶着萧绰,“自然是想念妹妹。”

    萧绰更是欣喜,在宫中长日无聊,每天对着同样的宫人,同样谦恭的面孔,又和耶律贤冷战不和,乌朵娅也不知所踪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可萧绰又有些疑心,若说耶律斜轸想念她倒还是说得过去,那么耶律休哥这是怎么回事她又笑着看了看耶律休哥。

    “是皇上命我和南院大王一同來看望皇后。”沉闷的耶律休哥开口。

    萧绰敛住笑容,随即又是自嘲地一笑,若不是皇帝的命令,前朝臣子又怎么能随意进入后宫之中前來拜见可她着实百无聊赖,和他们说说话也好,就算是,她承了耶律贤的这份情。

    萧绰邀着他们进了宫里小坐,饶有兴趣地向他们打问着朝政之事。

    耶律休哥倒是一一应答,沒有不耐烦的反应,而耶律斜轸时不时地说个笑话,一扫萧绰前几天的阴郁之色。

    “大哥,休哥,你们早來看我该多好,和你们在一起,我便畅快多了。”萧绰笑道。

    耶律斜轸突然收住玩世不恭的笑容,一脸严肃,“皇后,听闻近日,你与皇上不和难道是为了那个新册封的渤海妃那不是你亲口为她讨下的封赏吗”

    萧绰的笑容生生噎住,唇角动了动,喝了一口清水,笑道,“上次烟儿來,我正想问问大哥和她的婚事该如何”

    “萧绰”耶律斜轸拍案喝道。

    “耶律斜轸,莫忘了你的身份,不该问的话,最好不要说出口”萧绰和耶律斜轸呛了起來。

    耶律斜轸冷笑一声,“竟然拿起皇后的架子,管你是皇后还是萧家三小姐,我耶律斜轸都要说。为何不懂知足你现如今还身怀有孕,又和皇上僵持着,你独自一人在深宫之中,让我和你父亲母亲,如何放心得下”

    萧绰鼻尖一酸,只是轻轻吸了吸鼻子,强忍住泪水,别过脸去,不看耶律斜轸。

    耶律斜轸虽然口气不善,可字字句句都是为了萧绰而着想,萧绰沒有什么恼怒的,反而很感动,宫里沒有人和她并肩,宫外却有许多人在挂念着她。

    “皇后此举,恕臣不敢苟同。”耶律休哥起身,口气虽然比耶律斜轸的要恭敬很多,可是那言语却比耶律斜轸的要狠戾。

    “皇后可知,皇上日理万机,有时甚至忙到深夜不寐,他是如何走到今日这个位子上的,想必皇后也有所耳闻,身为后宫女子的表率,不能体谅宽慰皇上,反而一味寻别扭呵,休哥还道当日那个为了贤宁而不惜自己性命的女子,如今还是有情有义,沒曾想,不过凡人罢了。”

    耶律休哥一番冷嘲热讽,让萧绰拧眉看他,思绪被他的话语拉扯到那个夜晚。

    她曾经可以冒着生命危险救下耶律贤,可如今却不能原谅这样一个好好活着的耶律贤。

    难道这怪她吗若非耶律贤怀疑她的不忠,将芍药尽除,若非耶律贤宠幸了阿语,让她气恼,他们又怎么会到了这般境地

    眼前的这两人,又怎么会懂他们之间的情意

    真话,只说给听得懂的人听。

    萧绰淡淡一笑,向耶律休哥颔首致意,“大人说得极是,是萧绰的不对。是非曲直,自有上天裁决。我心意决绝,人不可轻易逆我意,而我萧绰,不逆天意。”

    萧绰的气势让耶律休哥不禁侧目。

    这怎么会是一个只会争宠而自怨自艾的后宫女人她身上所拥有的霸气和灵气浑然天成,让人不敢直视。

    劝说未果,耶律斜轸和耶律休哥灰溜溜地离开了。

    萧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脸好像瘦了一些,大约是胃口沒有刚怀孕之时那么好了。眼睛无光,又似乎慢慢模糊了起來,有水雾蒙上。

    萧绰凄然笑起來,用手背抹着眼泪,喃喃道,“怎么这么不争气为什么要哭呢”

    哐当

    萧绰透过镜子,看见原來是屏风旁的书架上,有一本书掉落。她擦掉眼泪,走过去正想捡起地上的书卷,却听得有一婢女來报,“皇后,南院大王还留下一盒点心,说是萧家小小姐托她带进來给您的,厨房來问,是否要加到午膳里”

    方才耶律斜轸骂她骂得那样凶,可心里还是疼她的,还说什么是萧烟托他带进來的,往日耶律斜轸外出都会给萧绰带点心回來,这萧烟怎么会知道明摆着是胡诌的。

    萧绰欣然一笑,随手丢下书卷,缓缓走向门口,“将点心拿到小院子來,眼下本宫正饿了。”

    待萧绰出门后,屏风被挪动,耶律贤从后面出來,坐到了梳妆台前,对镜苦笑。

    毕竟是伤了你的心,谁也劝不回,是不是

    “皇上,你可曾真正了解皇后”韩德让忍着胸中怒火发问。

    君臣二人本就在议政,话罢,韩德让终于忍不住,耶律贤纳新妃,他急于为萧绰打抱不平,此时并沒有平日的稳重,反而与皇帝针锋相对。

    耶律贤的眼眸之中叶点燃了一把火,“那么韩卿,又了解皇后多少”

    韩德让紧紧攥拳,青筋暴起,却沉默不语。

    耶律贤的怒火在想到萧绰冷漠的眼神之时,便化成一声无奈的叹息,他将手负于身后,“当日她随萧思温入宫,偷跑到我的芍药花圃处,我便认识了这个鬼灵精怪的女子,后來再相见时,她竟送给朕两枝她亲手栽种的芍药。呵,从未想过,一个伶俐活泼的女子竟能耐得下心來学会种芍药。她说,是因为我曾对她说过,小姑娘要有爱花之心才好再见之时,已经是两年后,朕隐瞒了身份,她只以为朕是宫中侍卫,即便如此,她仍旧舍身救朕”

    耶律贤的笑容灿灿,眼睛之中时而流露出一丝悲伤,他对着韩德让苦笑,“你与她青梅竹马,可朕本自信,朕和她之间的情分胜过你,可她爱芍药之心,却是因了你会种芍药,这一切是为了你或许,原本就是我困住了她的自由”

    耶律贤的娓娓道來,让韩德让怔住了。

    误会这一切的人,是他韩德让

    萧绰喜爱芍药,是因为耶律贤喜欢。

    韩德让摇摇头,喃喃笑道,“皇上,您为何自苦您和皇后,上天注定的姻缘,微臣,怎敢僭越”

    待韩德让走后,耶律贤发疯似的抛开众人,向崇德宫跑去,却因且与宫的一阵打骂声而驻足。

    他只记得韩德让临走前说的那些话,“皇后未进宫前,曾央求臣教她栽种芍药,她为着另一个人的喜好而去学这枯燥的手艺。后來皇后一口拒绝臣的求亲,是因着她心有所属,她说是宫中的一个侍卫,尽管身份不同,可皇后那份心从未曾动摇过皇上,好好待皇后,这是臣,最后一次僭越之言“

    萧绰的一颗心,全都为着他或喜或怒,芍药是为他,入宫也是为他,什么都是为他

    这样完整的一颗心交给他,而他还要对她心疑,真是辜负了这样美好的女子

    耶律贤听到且与宫里传來阿语辱骂宫人那尖锐刺耳的声音,不禁头嗡嗡作响。

    他们之间的那个隔阂,不是萧绰造成的,而是他,他亲手将阿语横亘在他们之间,划成了越不过去的洪渊。

    “住口滚”耶律贤站在且与宫门口怒吼一声。

    by23 情丝不断,小人却得志

    阿语噤声,不敢再多话,耶律贤转身便回了自己的寝宫。

    韩府。

    李芷岸满目凄然地看着发疯的韩德让,嘴唇发抖,却不说话。

    韩德让醉意熏熏,赤红着眼,手脚并用地将庭院里将谢的芍药花拔除,一片颓然。他望着眼前的萧瑟,怔了一怔,蓦地跌坐在地上,痴痴地,自嘲地,放声笑起來。

    李芷岸的清泪涌出,让她那双美目全然笼罩在氤氲水汽之中。她走向韩德让,低身拥住了他。

    庭院静谧,只有李芷岸的抽泣声,和韩德让那悲哀荒凉的笑声。

    “德让,求你不要再钟情于燕燕了,太苦了,太苦了”

    是太苦太苦,苦了韩德让痴情错付,苦了李芷岸痴情错付。

    上天有时真的是有它的安排的,譬如它让有情人相爱,让苦情人相依。

    可李芷岸无疑是苦情人之中最苦的那一个。

    韩德让任由李芷岸拥抱着,笑出了泪水,“只要你好,只要你好,就好”

    “还有我陪着你,有我啊”李芷岸亦是痛彻心扉。

    谁能断了情丝,一世不苦可世人宁愿爱得苦,也不愿不爱。

    永兴宫,崇德宫,两座宫殿距离不远,住在里面的人仿佛可以一世不相见。

    阿语的骄横狠毒,是所有宫人怨恨在心的。她为奴之时,是恃宠而骄的恶奴。她为主之日,是遍失人心的恶主。

    一个人的本性,难以改变,无论身份如何变换。

    她痛恨那些和她有相同出身的宫人,非打即骂。那样卑贱的出身,是她极力隐藏的现实。

    宫人们忍气吞声,抹着眼泪儿向皇帝身边得力的助手七良诉苦,可七良也只是个下人,不敢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扰耶律贤,更何况,他也知道常常失神儿的皇帝,心中只有皇后。

    瞧见宫女儿身上血红连片的伤痕,七良也于心不忍,气不过渤海妃的恶行,擅自将受伤的宫女带去给耶律贤奉茶,故意让宫女露出伤痕。

    耶律贤蹙眉,“你这是怎么回事”

    宫女哇的一声哭出來,数日來的委屈全部化作泪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出话來。

    耶律贤无奈地揉揉太阳岤,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盯着七良。

    七良有些心虚,将宫女往后拉了一把,“她是且与宫的,这是渤海妃弄出來的伤”

    耶律贤二话不说,阴沉着脸便去了且与宫。

    “拜见拜见皇上”且与宫中几个红肿着脸的宫女怯怯地跪下。

    皇帝前來,妃嫔竟敢不出來接驾。七良借着耶律贤的胆子,恶声道,“怎么不见你们渤海妃主子出來接驾”

    “渤海妃她一早儿便去崇德宫了”

    耶律贤脸色一变,目光更加狠厉,扬长而去。

    本想着给阿语荣华富贵,让她好好当她的公主,当她的妃,而她偏往枪口上撞,去扰萧绰的清净,这就是罪不可恕了。

    崇德宫中,以阿语为首,跪着数个且与宫的宫女近侍。

    萧绰仍旧是躺在摇椅上,两眼轻闭,当做她们不存在。

    只见阿语泣涕涟涟,委屈至极,“皇后姐姐,您当真不肯原谅妹妹之前的过错吗妹妹知错了,看在我们多年情分”

    萧绰猛一睁眼,盯着阿语,眼神略带玩味,略带嘲讽,“姐姐本宫不敢高攀渤海妃,萧思温生女有三,本宫是最小的一个,何曾有过妹妹”说罢嫌恶地转回头,闭上眼,不愿再看阿语那副假情假意的样子。

    皇后姐姐

    这样亲昵的称呼,是乌朵娅对自己的,怎么能让阿语随意叫她不配

    想至乌朵娅,萧绰心如针扎。

    阿语向來惧怕萧绰的目光,萧绰话音落了,许久,她才敢再吱声。

    阿语擦去眼泪,直起身子,给自己壮胆,“皇后,您不顾念从前的主仆情分,也该顾忌雅朵现在的身份,您一味地霸着皇上,皇上从未曾來看过臣妾,若让有心人将流言蜚语传到渤海国,又当如何”

    阿语竟然如此大胆,敢用这个虚假的身份來给萧绰施压,想必她入宫数月來,未得耶律贤宠幸,心中急切,她不敢触犯天威,就这样沒头沒脑的來寻萧绰的不痛快。

    萧绰身子一僵,缓缓睁眼,凝望了阿语片刻,伸手示意身边宫女來扶她。

    萧绰一步一步地,渐渐靠近阿语,让阿语觉得心惊肉跳,空气像是被抽离。

    “呵”萧绰一声冷笑,微微弯弯身子,用食指和拇指抬起阿语的下巴。

    阿语只是飞快抬眼看了萧绰一下,迅速垂下眼帘,不敢再动弹。

    萧绰的两个手指看起來轻轻柔柔地捏住了阿语的下巴,实际上下了狠劲。

    她的指甲在阿语的脸庞轻轻勾划着,让阿语后背泛上一层凉汗。

    啪

    萧绰反手就是一耳光,阿语转眼再看萧绰,就只有背影了,阿语还沒反应过來,片刻,才感觉得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我不稀罕向皇上邀宠,更不屑,与你争宠。”萧绰的声音在庭院之中淡淡响起,她已经坐回到摇椅之上。

    当着众人,被萧绰掌掴第二次,阿语再度想起上一次被萧绰打,不禁羞愤,大口大口喘气,像是要窒息似的。

    “皇后果然手段凌厉,”耶律贤缓缓步入,满面失望之色,痴痴盯着萧绰,“朕佩服之至。”

    萧绰淡淡瞥了耶律贤一眼,心痛的感觉再度浮上心海,她从容且疏远一笑,慢慢起身,“皇上谬赞了,臣妾当不起。”

    阿语几乎喘不上來气,后來开始大声干呕,周围的宫女都慌神叫了起來。

    耶律贤别有深意地盯着萧绰仿佛在问“你要如何收场”

    萧绰亦看懂他的心事,厉声道,“喊什么把渤海妃抬到偏殿,再去请人來瞧瞧。”

    一番诊治之后,那垂垂老矣的太医略带喜色,“启禀皇上,皇后,渤海妃已有两月身孕,今日是受惊了,才”

    耶律贤的第一反应是看萧绰如何应对,阿语的身孕让他措手不及。

    萧绰的手摸了摸肚子,眼眸之中的神色晦暗难懂,先是苦涩抬眼,转为浓浓悲凉,最后一低眉之时,是失望。

    她淡然一笑,像是不关己事,施施然道,“这便是皇上今日前來的目的为您心爱的妃子讨个公道萧绰心领了,但受不起。”

    该怎么开口挽留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绰的身影远去,远离他而去。

    他颇为无奈地看了一眼沉浸在喜悦之中的阿语,隐忍了一口气。

    听着韩德让之言,他想了多少种和萧绰和好的方法,可是,阿语,还有她的身孕,将这些幻想都扑灭了。

    在门外听到萧绰扇阿语的巴掌声时,耶律贤竟有些庆幸,他以为这是萧绰为他而生的妒意。

    那一句“我不稀罕”让他心凉,心寒。

    这是两个受伤的心灵的无可奈何。他为了她,她为了他。

    自从知道自己身怀皇嗣,阿语便日益骄横跋扈,每每传到萧绰的耳朵里,萧绰都只是置之不理。

    萧绰是皇后,但她更是一个受情伤的妻子,她不愿再看见那张让她不悦的面孔,索性放任了她去。

    “这是什么动静”耶律贤走在皇宫小道上,听到凄凄惨惨的哭泣声,皱眉问道。

    七良向远方象征性地看了一眼,道,“皇上,那是且与宫传來的声音,想必,想必是渤海妃动怒所致”

    七良这番有意有心的提示,让耶律贤又想起那个身上有伤痕的宫女,“她素日这样打骂宫人”

    话音落了许久,七良不曾搭话,只是沉默低头。耶律贤蹙眉,走向那个吵闹声源去。

    “皇上到”七良的声音高高响彻在且与宫,一切刺耳的声音都停止。

    耶律贤步入且与宫,阿语怔住了,手中的鞭子掉地,随即回神,敛衽施礼,略有心虚,“皇上,臣妾拜见皇上”

    “皇上万福”一众伤痕累累的宫人东倒西歪地跪在地上。

    耶律贤迟迟沒有让阿语起身,望着这一地的人,沉默许久便进入了且与宫。

    “渤海妃,随朕來。”

    阿语蓦然抬头,见耶律贤沒有责骂自己,反而语气平常地让自己与他一同进去,心中感到莫名,却多添一份惊喜。

    且与宫中有浓重的脂粉香气,让耶律贤闻到觉得很是不舒服,他不禁开始怀念崇德宫中那淡淡宜人的芍药香气。

    “皇上,您您怎么突然來看臣妾阿语将宫门关上,有些怯地走到耶律贤面前。

    耶律贤轻声一笑,“渤海妃不欢迎朕來吗这般拘礼,你如今是皇妃,不是昔日的阿语,忘记了吗”

    阿语再度抬眼时,眼前的人在她的眼中有些迷蒙,不真切。

    当初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温暖一笑。他高高在上,让她一见倾心。

    即使是阿语,也是个可怜人。

    沒有拥有完满的爱情,所以追求熏心的名利。

    精神与物质,人总是需要一个來填满自己的心。

    阿语顺着耶律贤的话坐下了,斟上一杯茶,嫣然一笑,“皇上,请用茶。”

    by24 恩宠为虚,皇长女燕哥

    耶律贤欣然接过,喝了一口,“好茶。”他舒了一口气,面色有些凝重,“如今该称你为什么呢阿语还是雅朵”

    “只要皇上记挂着臣妾,叫什么都好。”

    耶律贤一笑,放下茶盏,“还是叫你阿语吧。阿语,你自小就在萧府吗”

    阿语有些尴尬地笑道,“是是啊,一直在萧府”

    于阿语而言,在萧府为奴为婢,是个不堪的回忆。

    “那么,你和皇后一直在一起的”耶律贤有些失神的问道。

    “是,是啊臣妾打小儿便跟在皇后身边”阿语咬咬牙,强笑道。

    耶律贤的眼睛突然绽放出光芒,“是吗那皇后幼时是怎样的”

    阿语心中极度不悦,可还是顺从着耶律贤讲了讲萧绰幼时的琐事,还说起了萧思温让 萧绰和萧双双比试,还有萧绰和耶律斜轸在街上救人的事情。

    “嗯,果然是她的行事作风,”耶律贤开怀一笑,低声呢喃了一句,“是她呢”

    阿语讲的意兴阑珊,耶律贤听得饶有滋味。

    一连数日,耶律贤都往且与宫來听故事,阿语希望他來,可每每來了都只能以萧绰为话題,她拒绝不得。

    外面的人一度盛传,皇上冷落了皇后,渤海妃盛宠,可个中缘由只有阿语知道,可她又怎么会说出去呢这是在打自己的脸。

    深夜,更深露重,萧绰扶将着墙壁走到门槛处,凝望着凄冷的月光。

    那个方向,是且与宫的方向,夜夜光亮,夜夜春宵。而她是孤身一人,即使是在偌大的崇德宫,乌朵娅不在身边为自己添衣,也沒有父母的疼爱,沒有兄长的庇护,沒有他的宠。

    萧绰低头,看了看自己隆起來的肚子。

    如今,只怕只有这个小生命能陪着自己了。

    她的眼角边滑下一滴泪,冷月之下泛着晶莹的光而掉入尘埃里。

    黑暗处,同样的一滴泪落入泥土之中。

    耶律贤仿佛看到了那滴泪,流入他的心,灼伤并疼痛着。

    公元970年,保宁二年二月,萧皇后诞女,名观音女,封为魏国公主。

    朝堂之上,帝后皆身着锦缎华服,皇后怀抱小公主,立于高位之上,接受众臣朝贺。

    “恭祝皇上,恭祝皇后,愿皇家多子多孙,福泽深厚,必有长生天庇佑。”

    在群呼过后,高勋笑眯着眼,出列恭维道。

    萧思温等人不屑于高勋的谄媚,只是略瞥了他一眼,便望着萧绰和耶律贤手中的娃娃,难掩激动之色。

    耶律贤牵过萧绰的手,对她温柔一笑,双目紧紧盯着萧绰的眼睛,低声道,“燕燕,多谢有你。”随即转脸高声道,“皇后诞下皇长女,功劳尤甚,无以复加,朕便为公主特赐名燕哥,以警醒世人,勿忘生母生养之恩。”

    萧绰的唇角动了动,渐渐化成一个温柔的微笑,看着耶律贤,“臣妾功德甚微,不敢有所求,在此谢过皇上。”

    燕哥,只有他们心中明白,为什么女儿名燕哥。燕,那是她的闺名,这样为孩子取名,只是为了耶律贤心中对她的歉疚和怜爱,而非所谓为报慈母之恩。

    帝后二人深情对望的一幕,让众臣感叹,皆称颂皇帝待皇后之心非寻常帝王可比。

    耶律贤朗声一笑,“萧大人,朕对公主的希望,便是希望她能如萧卿小女一般,聪慧勇敢,不输男儿。”

    萧思温也不推诿,笑道,“皇上说笑了,公主必定会像皇后一般无二。”

    一旁的高勋和女里见耶律贤又抬举了萧思温一把,心中像是扎了毒刺一样,怒火冒三丈。

    朝臣之列,惟韩德让站出來,“恭喜皇上皇后,小公主鸿福齐天,定为人中之凤。愿皇后凤体康健,恩泽长沐。”

    萧绰听后,唇角含笑,眼帘缓缓垂下。

    耶律贤明白那四个字,恩泽长沐,这是韩德让对他所说的话。他记得之前韩德让那一番肺腑之言,便更加心疼萧绰,只得笑道,“朕谢过韩卿,今后定会如韩卿所言。”

    当萧绰再度抬眸时,耶律贤那一双深情的眼眸仿佛看她不够,而萧绰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视线。

    韩德让唇角扬笑,回到了朝臣之列。

    只要心中所爱能过得好就好,或许世间唯有耶律贤才能给她苦,给她忧,给她爱,唯有耶律贤才能让她动情。

    朝臣尽然离去,萧绰的笑容渐渐淡去,又转为这段时日常以示人的冰冷面孔。

    “皇上,既然朝会已散,臣妾便先行退下了,燕哥,想必也是饿了。”萧绰抽回手,施了一礼,便带着众位宫人离去。

    耶律贤望着萧绰的背影,苦涩的笑容再度浮现在脸上。

    在朝上,萧绰那温柔的笑,让他以为他们之间会因为孩子的降生而回到过去,而如今看來,那个天真的小姑娘已经懂得控制情绪,已经学会如何做一个得体的皇后了。

    真的已经变了,再也回不去从前。

    崇德宫中奶妈、婢女一大群,都围着这个小公主转个不停。萧绰抱着小公主,不停地逗弄,怀中的小丫头便睁着一双可爱的眼睛咯咯地笑个不停。

    “小燕哥,还好你來到母后身边,这皇宫真是冷清得让人窒息”萧绰亲亲小公主的脸颊,略带感伤地说道。

    “皇后,韩夫人前來拜访了。”有一小婢女前來通传。

    萧绰正蹙眉不解之时,已有一曼妙身影进來,让萧绰一喜。

    “妾身韩李氏,拜见皇后,拜见公主。”

    萧绰将怀中小人往乳母手中一放,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起李芷岸,拥住了她。

    “芷岸姐姐,好久不见”萧绰的声音有些酸涩,引得李芷岸也心酸起來,“快进來看看我的女儿。”

    李芷岸笑出了泪水,任由着萧绰牵着她去看小女儿。

    “这公主,眉眼真像你,怪不得皇上会为她取小名燕哥,果然如其母燕燕。”李芷岸很是喜爱怀中的小人。

    萧绰的笑容一僵,便直起身來,像是自嘲一般,低声自语了一句,“真的是这样吗”

    “你说什么”李芷岸回头瞥了她一眼,便又忍不住去亲亲公主。

    萧绰笑了笑,“沒什么,”她的笑容忽然变得促狭起來,“芷岸姐姐,这么喜欢小孩,你和徳让哥哥成亲时日不短,为何不生个孩子”

    突如其來的一句话,让李芷岸心头一震,她正背对着萧绰,萧绰只听得她说,“你这张嘴,当了皇后也沒见有几分遮拦”

    萧绰只当李芷岸是害羞,并与她开玩笑,便放声大笑起來。

    “燕燕,这段时间,听闻你与皇上不和,是因为徳让是吗”李芷岸那淡淡幽幽的声音让整个寝宫陷入沉默。

    毕竟躲不过,还是要面对。

    “芷岸姐姐。”李芷岸应声转了过來。

    萧绰笑着牵过李芷岸的手,引她來到梳妆台处坐下,而萧绰便从一个小抽屉之中取出一个锦带,递给她。

    “打开看看。”

    李芷岸扬了扬眉,打开锦带,盯着手中的东西,半响说不出话來。

    “芷岸姐姐,这是我进宫前徳让哥哥赠与我的芍药种子,想必你应该猜到了。”萧绰的唇角勾起一个笑容,她又从另一个抽屉之中取出一个锦带,将其解开,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桌子上。

    李芷岸空洞的一双秀目看了看萧绰,又看了看桌子上那一堆花种,嘴唇一动,却沒发出声來。

    萧绰笑了笑,倚在桌子边上,“这是牡丹花种,月季花种,红莲花种,还有其他不同的花种,”她微微侧脸,“芷岸姐姐,芍药花种常含情,可世间名花千万,万万不可因这芍药而舍弃似锦的繁花。”说着,她已经将花种收到锦带里,把锦带放在李芷岸手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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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离不相离第19部分阅读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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