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惊愕,而萧绰威势逼人,他们又不敢反驳,目光在耶律贤和萧绰之间流连。

    萧绰偏头看了一眼耶律贤,只见耶律贤目光沉沉如同夜间翻涌澎湃的的海水,幽深难测。

    何來皇帝之命不过是萧绰的幌子罢了。

    当着皇帝的面,撒下一个弥天大谎,这就是萧绰。

    不拆穿她,喜隐全府可得生;拆穿她,她和宋王府一同赴黄泉。

    耶律贤久久未做声,萧绰唇边笑意渐浓。

    这一步棋,走得险,赌的是耶律贤对她的不忍,她胜了。

    她偏转过头來,收起笑容,威严以待众臣。

    “宋王奉命行事,却藏有私心,功过相抵,罪不容恕。本宫代执圣令,对宋王罚俸一年,所有岁贡的马匹养在宋王府,由宋王亲自看守。”萧绰下令之后,微微一笑,“各位大人可有异议”

    让岁贡的马交由宋王看守,实则不让他监守自盗,嘲讽之意,稍稍一想便明了。

    所谓亲自看守,说白了就是亲自养马,对于皇族而言,这是莫大的羞辱。

    群臣倒吸一口凉气,面前这位眉眼如画的女子,可不是外表这样柔柔弱弱,内心里不知道还藏着什么样的心思。

    刚柔并济,软硬兼施,她做得已经足够。

    沒有近侍下传命令,在这大殿之上,他们向來只听从耶律贤一人的吩咐。大殿里的安静透着隐约的尴尬。

    萧绰缓缓转身,一抿朱唇,笑容随即漾成妖媚的弧度,只对耶律贤一人而笑,她双手抚上隆起的小腹,莞尔低头,头上的凤凰金簪耀眼夺目,让耶律贤微微眯了一下眼。

    “我儿何其有幸,有贤父如圣上。”

    那柔中带甜、如六月细雨般的声音飘进了所有人的心里,让耶律贤的心绪荡漾。

    耶律贤微微敛眸,深邃如海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平静。

    “皇后所言,甚合朕意。”

    燕燕,如此可合你意

    群臣附和之。

    一场难断的皇室要案,便这么云淡风轻,草草结了。

    她是皇后,可她沒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金手腕,她只有皇帝的偏爱和不忍。

    殿上臣子都散去。

    萧思温出殿之前,遥遥望了望大殿之上的萧绰和耶律贤,那双眉之间的沟壑加深,“不知他的宠,是福还是祸”

    耶律斜轸淡淡一笑,“众生皆有命,大人何苦忧心”

    殿门缓缓合起,殿外的嘈杂之声,和那一线的光,终被关在门外。殿外是一片无人赏的风光,殿内是一派无生机的幽暗。

    一站一坐,皆是纹丝不动,也不对视,只是各自偏头沉默。

    只有两个人的大殿,萧绰却觉得出压抑非常,呼吸都困难,她站了数个时辰,双腿又麻又酸,她望着金殿之下的座椅,终于不冷不淡问道,“皇上,臣妾可否先坐下”

    耶律贤恍然回头,心中十分懊恼,竟然忘记她还身怀有孕,竟然让她站了这么久。

    他正想应声让萧绰坐下,萧绰已经向座椅处挪着步子,扶着椅子的扶手,慢慢坐下,双手抚在小腹,连着长呼了几口气。

    耶律贤不禁又有些气,在众臣面前,她竟然敢当面欺君。他讪讪开口道,“救下你的姐姐,你可是心满意足”

    萧绰听着这样嘲讽的语气,不由愣了一下,他何曾用这样嘲讽、疏远的口气对自己说过话只一瞬间,她自嘲地一笑。

    呵,帝王宠爱,不过南柯一梦,只有自己痴傻,久久挂怀。

    by18 万劫不复,媚上迷心智

    “是啊,臣妾还要多谢皇上,帮着臣妾一同犯下欺君大罪。”

    耶律贤看到萧绰的笑容,又有些后悔,原本不是要讽刺她的,可是话一出口,就变了味。她的口气平平淡淡,却让耶律贤听着刺耳。

    萧绰的眸子漆黑如夜幕,却沒有灿若星辰的光芒对着耶律贤闪烁,她淡然疏远的笑着,“皇上,你不喜欢芍药,臣妾偏说梦里有芍药仙子,可臣妾知道,皇上舍不得臣妾腹中这个长子,便让他來堵皇上的口。”

    她清冽的声音痴笑了几声,“皇上,臣妾的心思是不是很特别”

    耶律贤的眼目中沒有怒火,只有悲哀,只有浓浓的悔恨之意,还有一丝疑惑,失落,万般情绪复杂纠结。

    “皇上,若不想处置臣妾,那便让崇德宫的人來接臣妾回宫吧,几个时辰的纠缠不休,臣妾的身子重,真是困乏不已。”

    萧绰此言不假,她的确是困倦不已,怀孕后她都要午睡片刻,今日來朝上与这些大臣纠缠,还费了些心思,难免困倦。

    她已然走不动路,双腿像是针扎一般刺痛,只等着乌朵娅她们來搀扶她回去。

    耶律贤心疼地看着她,沉默不语,却是一个箭步冲到萧绰面前來,一手拦腰,一手扶着头,淳厚的嗓音在萧绰耳边肆意漫开,“我送你回去。”

    再度闻到这熟悉的味道,独属于他的味道,萧绰有些心慌意乱,她的心仍然为他所动,可她手上的力气加大了几分,扣住耶律贤的手腕,分寸拿捏妥当,一使力,耶律贤的手便松开。

    耶律贤的目光难掩失落,他盯着萧绰,却从那张迷倒自己的脸庞上瞧不出任何情绪。

    萧绰浅浅一笑,“皇上为政为德,圣明扬天下,臣妾不愿做红颜祸水,还是等崇德宫的人來吧。”

    红颜祸水,若你是祸水的红颜,不知我如今会是怎样一个昏君

    耶律贤的目光幽黑,渐渐像是有怒火点燃,片刻便燃成燎原之势,他声音低沉,穿透力极强,“让崇德宫的人进來,送皇后回宫。”他拂袖回到金座之上,一双快要喷火的眸子淡淡地落在萧绰身上。

    乌朵娅和阿语带着一群近侍婢女有序地走进來。众人行礼后,乌朵娅和两个小婢女上前搀扶萧绰,阿语被挤在了人群后面。

    萧绰被扶着出了大殿,耶律贤这才敢瞧那已经散尽人群的殿门,深深地失落。

    他的目光深深落寞,正当此时,空了的殿门又出现一抹俏丽的粉红。可当那人走近时,他重燃希望的心又重重地摔落至悬崖。

    阿语缓步前來,低眉顺眼,似有些怯懦。

    “你怎么又回來了”耶律贤面无表情。

    阿语抬起杏眼望了他一眼,行礼,道,“皇上,皇后心中还是有您的,她和韩大人,不过是旧日的情分,还请皇上多多包涵。”

    过去的情分,是深是浅断还是沒断

    阿语有意无意地又点醒耶律贤,让耶律贤陷入沉思之中。他真的是她的良人吗

    “是她让你來的”

    阿语略一颔首,眼神无比柔情,像是一汪春水,“奴婢担忧皇上,会因此事烦恼,会因此迁怒皇后,奴婢斗胆请求皇上保重龙体。”

    这一番温香软语让任何一个男人听了都会动情,可耶律贤的眼中却看不到这样一个娇滴滴的阿语,只是头脑发蒙地说道,“來人,将陈酿拿來,”他又向阿语道,“你留下,陪朕说说话。”

    阿语跟着耶律贤來到内殿,近侍将酒酿一字排开,随后退下,只有阿语在一旁伺候。

    “端酒來。”耶律贤低声道,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在无助地舔舐自己的伤口。

    阿语掩袖微微一笑,眼光之中暗含了得逞的意味,她转身走到酒翁处,取了酒器來,准备盛酒。

    她的目光游离到耶律贤身上,只是轻轻一扫,见到他低头冥思,便放心地回过头來,继续盛酒,与此同时,她的右手握成拳,一紧一松之间,有细细的白色粉末撒入酒器之中,阿语的脸上浮现一抹阴狠的笑容。

    她的耳边不断回荡着萧双双将粉末交给她时说的那句话,“只要皇上和你独处之时,你能将此药给皇上享用,你的愿望便可达成,我的愁怨也可解了”

    成或不成,就看这一次了,再也沒有这样绝妙的机会了。

    阿语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端着酒器,走向耶律贤,跪下将酒摆在桌案上。

    耶律贤端起酒杯,拿在手中轻轻摇晃着,迟迟未入口。

    阿语的目光一直随着那酒杯左摇右摆,她的心绪不能平静,生怕被耶律贤看出端倪,她的笑容僵硬,“皇皇上这酒不合口”

    耶律贤抬起阴鸷的眼眸,看了阿语一眼,将酒杯放下。

    阿语大惊,原本蹲踞着的身子,向后仰去,连忙又半趴半跪在地上,“皇上,皇上息怒,奴婢无意”

    “为何如此怕朕过來给朕换一个大的酒盏。”耶律贤蹙眉,似乎不满阿语的失态。

    阿语这才松一口气,原來是自己太过紧张了。她起身走到耶律贤身侧,为他更换酒盏,耶律贤一口饮下,阿语又斟满一杯,耶律贤就这样连着喝了数杯。

    阿语有些惊愕,却更是窃喜。

    耶律贤将杯子在桌案上重重磕出声音,像是要摔裂酒盏似的,“她真的这么讨厌朕吗甚至,是恨吗”

    酒醉知人心,耶律贤终于将心中最想说的话说了出來,可却是说给不该听的人。

    阿语又劝了一杯酒,这才出言哄道,“皇后不敢对皇上有所怨恨”

    耶律贤又是一杯下肚,眼神有些迷离,他自嘲地一笑,“她会有什么不敢或许她是连恨朕都不屑了吧”

    看着伤心落寞的耶律贤,看着这样一个深情的男人,看到他那样孤独失望的眼神,阿语莫名的心疼。原本不过是为了权势富贵,仿佛现在有些动心。

    可萧绰凭什么呢得到了所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得到了也沒有珍惜。她凭什么

    阿语心中又生怨妒,又给耶律贤灌了一杯酒。

    耶律贤面色红润,像是能滴下血來,他的手拉扯着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膛,阿语看到不禁脸红心跳。

    身上像是被火点着了一样,耶律贤不断地扒着自己的衣服,口中浑浊不清地呢喃着什么。

    阿语看见微阖双眼的耶律贤四处乱抓,上前制止,柔声道,“皇上”

    她那柔嫩的手触碰到耶律贤的肌肤,让耶律贤打了一个激灵。他一把抓住阿语的手腕,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当阿语惊呼了一声时,已然被耶律贤重重压在身下,且他的双手已经开始在阿语厚重的衣裳里面游离,惹得阿语身上一阵颤栗,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快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畏惧。

    她的双手攀上耶律贤的背,脸上已经汗涔涔,娇躯全然被耶律贤所拥住,随着他的手,随着他的心。

    阿语的口中逸出一丝娇颤之声,让耶律贤更加动情,随即陷入温柔乡之中。万劫不复之地。

    永兴宫纵情一夜,崇德宫却清冷无比。

    这样喧嚣的夜终于过去,天大亮,黑暗、阴霾却依旧存在。

    七月流火,让萧绰沉沉懒睡,一大早就被热醒了。她每日都会在庭院中活动活动筋骨,听她母亲说,这样生产之时才不至于太过辛苦。

    无论大人怎么闹怎么吵,孩子总是无辜的,这孩子是耶律贤的,也是她萧绰的,她自然要好好爱护他。

    为了萧绰乘凉方便,庭院中又放了一木摇椅,铺上厚厚的绒毯,堂萧绰躺起來不至于不舒服。

    萧绰懒懒地躺在摇椅上,眼神之中却流露出忧伤。

    乌朵娅在一旁为她摇着扇子,却有些打瞌睡,大约是萧绰醒得太早,她也沒能睡成懒觉。

    “皇后小姑姑”一个如同黄鹂鸟的清丽声音打破了这清晨的沉闷。乌朵娅的瞌睡也被吓沒了。萧绰的眼神也重拾往日的光芒。

    笑眯眯的萧烟连蹦带跳地來到萧绰面前,微微屈膝,便算是行过礼,沒等萧绰吩咐,她就趴到萧绰的肚子上。

    萧绰轻打了萧烟的头,嗔道,“怎么这么早就进宫來了”

    “自然是想念小姑姑和姑丈,还有我可爱的堂弟小皇子。”萧烟心满意足的摸摸萧绰的肚子,便一屁股坐到乌朵娅搬來的小椅子上。

    “大哥如今也离不开你了吧他肯放你來”萧绰向后倚了倚,找到了最舒服的位置,抬手示意乌朵娅接着为自己來扇扇子。

    萧烟也抬手扇扇凉风,讪讪道,“他肯不肯的与我何干我爱上哪就上哪,事事都由着他,那岂不是要翻天了”

    萧烟的嘴张得老大,夸张的样子逗乐了萧绰。

    “就你能制得住他。”

    “我这才是小修为,哪比得上姑姑您啊,小姑丈身为天子,对您可是言听计从,百般宠爱,”萧烟献媚道,又大惊小怪道,“咦小姑丈竟然不在”

    by19 神女有心,此愁上心头

    萧绰瞥了她一眼,淡淡一笑,微阖双眼,“烟儿会在宫里陪我用午膳吧想吃什么”

    萧烟眯着眼,张嘴就报了一串菜名,让萧绰瞪大了眼瞧她,末了她还不忘嘿嘿一笑,“早就惦记着小姑姑宫里的好吃食,又不好意思开口,这次一定要饱食一顿才行。”

    萧绰凉凉道,“这也叫不好意思开口”又是一笑,“便宜你这馋嘴猫,等着上好的午膳吧。”萧绰又吩咐了乌朵娅去御膳房,并让婢女端來点心。

    萧烟吃到了美食,便是笑弯了眼。而萧绰却因天气炎热,根本沒吃些什么,胃口不比从前。

    “那小姑丈午膳时要來吗我可以在这儿吗”萧烟舔舔手指。

    萧绰漫不经心问道,“你和大哥什么时候成亲”

    萧烟重重地呛了一口,连连咳了好几下,脸都憋红了,灌了一大杯水才顺过气來。

    “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怎么是这样的反应”萧绰好笑地看着萧烟。

    萧烟的小脸不知是羞红的还是刚才呛着了的缘故,她皱眉看着萧绰,“噢”的一声拖了老长,煞有其事的样子,“小姑姑,今日我每每说起小姑丈你都避而不谈,一定有猫腻。”

    萧烟拿着点心的手指了指萧绰,认真的分析,得意洋洋的咬了一口,“怎么样,我沒说错吧”

    萧绰目光一黯,看向那片颓然的芍药花圃,思绪沉沉,“连你都可以看得出,这又能怎么样呢”

    “小姑姑,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萧烟将剩下半块花糕丢在盘子里,“顾影自怜,期期艾艾,有话不敢讲,这还是萧绰吗”

    萧绰抿了抿嘴。

    是,这已经不是萧绰了,自从她遇见耶律贤之后,一切都变了,连她自己,都变成一心只爱耶律贤的萧绰,心中沒有自己,不是自己。

    这是爱吗这是真正的爱吗这是她最初想要的吗

    “萧绰是最大胆勇敢的,面对什么困难都迎头直上,她不会退缩,而不是躲在这么一个吃穿不愁的宫殿里行尸走肉地活着”萧烟说着说着,愈发恼怒,全然忘记了她们之间身份有别。

    萧绰的眼神中恍然闪过零零碎碎的片段,她曾经身着一袭红裙,为了能多和耶律贤相处一会儿,赛马时不要命地向前冲;为了耶律贤,她也曾拼尽全力救他,并许下你命有我这样的誓言。

    而现在呢,她心中有怨有话却不言说,她和耶律贤有矛盾有心结她不去解,反而利用耶律贤对自己的一份情去耍心机,行事瞻前顾后,想好该如何应对耶律贤。

    不这不该是她应该做的,她对耶律贤,只要有真心就足够,只要卸下所有伪装毫无保留地信任他爱他就足够,为什么成了这样

    萧绰的眉头缓缓蹙起,迷茫,无助,“烟儿,我竟然变了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耶律斜轸有抱负,心怀天下,可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就是唯一一个可以站在他身边陪他披荆斩棘的女子,他的人生不能沒有我。”萧烟信誓旦旦。

    这才是萧烟的行事风格,这样的话像极了萧绰的口吻,霸道,坚定,自信。

    正如当日她说,“你命中有我,甩不掉的。”

    萧烟心疼萧绰,她握着萧绰的手,“小姑姑,你永远都是烟儿最敬佩的小姑姑,无论如何都是。为了你自己,为了肚子里的小皇子,更是为了小姑丈对你的爱。去找他。”

    去找他,去找他

    萧烟向萧绰投去鼓励的眼神,随即起身整整衣领,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小姑姑,待你和小姑丈都在的时候,烟儿再來打扰吧。怜取眼前人。”

    萧烟上前拥抱了萧绰,潇洒离去。

    萧绰的脑子里晕晕的,只记得三个字。

    去找他

    去找他

    曾经少年不知事,他们却历经生死患难,这样的人,真的要就此错过吗

    那凋谢了的芍药,他还沒有给自己一个交待。

    她心中的怨,还沒有对他说出口。

    萧绰,难道你就这样放弃了吗这样的你,是他喜欢的你吗

    萧绰的脸庞绽放出久违的笑颜,眸子灵动闪烁如星,她站起身來,向宫殿门口走去。

    “乌朵娅,随我去永兴宫。”

    乌朵娅“嗳”的应了一声,急急从厨房出來,只见萧绰笨重的身子已经向门口挪去,赶紧追上去,瞬间忘记了阿语彻夜未归的事。

    永兴宫内殿,未透入一丝光线,明黄色床帐散散垂落在床沿,被扯得破败不堪的衣服散了一地。

    阿语看着身上点点樱桃红的印记,又回想起昨夜翻云覆雨地欢爱,让她脸红心跳。她将头向身侧结实的胸膛挪去,手指在他的胸口画着圈儿。

    “嗯”耶律贤轻声呢喃轻哼出声,他睡梦之中轻轻握住了阿语的手指,“燕燕,不要胡闹”

    手指的动作倏然停下,她收回手指,从暖暖的胸口处传到她指尖的温度竟然是冰凉的。

    阿语垂下的眼眸泛着冷光,萧绰,即便是如此也无法抢走你的男人吗

    耶律贤感觉得到身边人心情不愉快,他用手轻轻按着太阳岤,昨夜醉酒头痛欲裂,更有纵欲过度,此刻挣扎着睁开眼,却迟迟未醒。

    “皇上”

    “皇上”

    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一个娇媚含嗔,一个惊愕失望。

    阿语听到另一个声音响起,皱眉向声音的來源看去,待瞧清楚后,那一张娇美羞涩的脸瞬间如同刚浸泡过海水一般,她压抑几欲窒息,由于惊惧,阿语颤抖着身子远离了耶律贤,甚至连滚带爬地摔下了床。

    “皇皇后”阿语低声懦懦,像是惊弓之鸟。

    耶律贤先是被同时响起的两个女声扰得头晕,阿语又摔下了床,重重地跪倒在地上的声音,更让他困惑不已,幽闭的寝宫之中沒有一人说话,沒有一丝声响,只有阿语那唯唯诺诺的一声皇后。

    皇后

    耶律贤猛然睁开双眼,霍的转头。

    几乎一丝不挂的阿语颤抖地跪着,身上还有淡淡的吻痕。

    萧绰穿着轻柔宽松的衣服,难以掩住她渐渐大起來的肚子。她的脸上,竟有他从未见过的厌恶神色,像是见到了什么恶心至极的物什。

    耶律贤神智彻底清醒,他不断回想着发生过什么事情。

    萧绰就用那样厌恶、失望、痛恨的眼神盯着他,又瞥了一眼地上的阿语,眼帘一点点下垂,不发一言,转身飘然出殿。

    耶律贤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的眼目变得猩红,盯着阿语,“怎么回事”

    阿语睁大了双眼,显得无辜,楚楚可怜,“皇上,昨夜您醉了,不要奴婢走,奴婢怎么敢违背您”

    这下好了,还能怎么样,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耶律贤痛苦地闭上了眼。

    乌朵娅眼尖,正和七良攀谈,便瞧见萧绰跌跌撞撞地从宫殿里出來了,她和七良跑上前去。

    “皇后,皇后小心。”乌朵娅将萧绰架着,扶到凤辇上坐着。

    七良看了看乌朵娅,乌朵娅皱眉摇摇头。方才乌朵娅还和七良说,皇后今日心情大好,想必是回心转意來找皇上了。两人说着都为主子们高兴,可萧绰这么快出來,比上一次还要狼狈。

    萧绰一回寝宫,便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怏怏如大病一场。她躺在床上,盖上厚厚的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仿佛这是寒冬腊月。

    乌朵娅扶着萧绰回宫后,已是大汗淋漓,又瞧着萧绰将自己裹得严实,大吃一惊,她伸手正想拉萧绰的被子,只听萧绰冷冷一声,“出去。”只得退下。

    萧绰自然知道现下是七月,往日最怕热,即便是在清晨。

    可她觉得好冷,冷得颤抖,冷到麻木。

    她想重新做回那个自信勇敢的萧绰,她想和耶律贤重归于好,当这主意下定之后,为什么又会这样

    地久天长,不过是一句戏言

    想到耶律贤身畔躺着另一个女人,想到那个女人是自小跟着自己的阿语,她便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恶心无比。

    吱门被轻轻推开。

    萧绰紧闭着双眼,冷声道,“不是叫你们出去吗还要本宫”

    “燕燕是我”耶律贤声音沙哑,说得这几个字无比艰难。

    萧绰身子一僵,不愿睁眼看到他,她将被子拉紧了一些,“皇上,呵,贱妾身子不爽,起身不便,无礼了,皇上请回吧。”

    寝宫内片刻沉默,萧绰沒有听到耶律贤的声音,便觉得放下心來,可她突然感觉到有一双温柔的手正视图扯下她的被子,顿时那种恶心的感觉渗入四肢百骸,如同有一小火苗点燃了她的怒火,她一手使劲掀开被子,另一手迅速抬起便重重落下。

    啪

    这清脆的巴掌声像是将空气都抽打的扭曲。

    萧绰看着眼前这张熟悉无比的脸,冷声笑道,“耶律贤,不要碰我,我会觉得脏,肮脏无比。“

    耶律贤神色复杂,往日温柔的眼眸不再柔情,流露出一种难言的忧伤和悲哀,难以置信,愧疚。

    by20 覆水难收,渤海国大礼

    他低哑着声音,“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可这一巴掌我认,是我欠你的,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对自己”

    萧绰的眼神是冷漠,是轻蔑,她使出全力将耶律贤推开,远离自己。

    “您是皇上,又有什么是欠臣妾的美人香唇,最是君王难以拒绝的,臣妾又怎么敢自以为是地相信什么所谓的唯一的妻”

    耶律贤的目光越來越冷,对萧绰的尖利的讽刺竟然起了一种莫名的反感。

    萧绰不甘心道,“呵,臣妾忘记了,臣妾是皇后,的确是您唯一的妻,可是妾却可以有千百个,哈哈,还是皇上您聪明。”

    这样伤人的话,萧绰却也说得出,这要怎么的心灰意冷才能将一个善解人意又善良的女子逼成这样

    耶律贤既恼萧绰的无礼,又有对她的歉疚,他掩下了胸中的一腔怒气,“别说傻话,朕先走了。”他转身就离开,不敢再有一丝留恋。

    他怕见到萧绰受伤的模样,他怕听到萧绰冷漠讽刺的话。

    “皇上不是专程赶來看臣妾的死活吗怎么这就要走难不成是怕冷落了新人”

    耶律贤的拳头攥紧了,脚步加快,想逃离崇德宫。

    “皇后,皇后”

    “快來人啊”

    他前脚刚踏出大门,寝宫里便传出小婢女们惊慌的尖叫声,他想都沒想就冲回去。

    乌朵娅和几个婢女手忙脚乱地将萧绰放平在床上。

    萧绰苍白着脸,晕倒在床上,全身都汗水淋漓,浸透了衣服,散乱的发丝黏腻在脸上,那眉头依旧沒有舒展,像是积郁了多少忧愁似的,全然沒有方才对着耶律贤那种剑拔弩张的气焰。

    耶律贤将萧绰抱在怀里,再也沒有怒意,沒有对她的恶语相向而生出的反感,只是歉疚,只是心疼,冲着门口大声吼道,“快传韩匡嗣來,快”

    为了萧绰的身孕,韩匡嗣又一次被传唤进宫,待他诊过脉后,才告知皇帝,萧绰乃是急火攻心,受了刺激所致。

    韩匡嗣开了药方,让宫人去煎药,这就离开了。

    宫人都识相地退出了寝宫,耶律贤一人陪着昏迷的萧绰。

    “燕燕,你真的不想要我了吗”

    “曾经无法给予你的,现如今都为你得到,可你最想要的,我却沒能完整的给你”

    “我该如何告诉你,那只是意外”

    耶律贤握着萧绰的手,垂下了头,一个人伤神地自语。

    握在手中的萧绰的手,挣了一下,让耶律贤惊喜抬头。

    萧绰的眸光清冷,皱眉盯着他,“皇皇上,七月暑热,何必握着臣妾的手”

    萧绰的力气显然沒有太过恢复,挣了几下才甩开耶律贤,她又将被子拉扯到自己的身上,翻身背对耶律贤,将自己又裹得严实。

    耶律贤胸中的郁闷化作一声轻叹,他视图将萧绰的被子拉下來。

    “可不可以不要用碰过其他女人的手,再來碰我”那冰冷如刺的声音把耶律贤的手冻僵在半空中,终于还是收回。

    覆水难收,即使是无心之失,终究也是失了。

    良久,寝宫再沒有声响,萧绰这才将锦被掀到一边,寻得一丝凉爽。

    额上的汗水不住地流下,眼眶中的泪水也涌成涓涓清流,汗与泪浸湿了枕巾。

    这让她如何能原谅即使是个意外

    可毕竟,一切还是发生了,无可挽回。

    阿语再沒有出现在崇德宫中,萧绰也无心去找她,找她过來能做什么给自己添堵,还是打她一顿以泄私愤

    可萧绰始终认为,最大的错误在耶律贤。

    “皇后姐姐”乌朵娅给萧绰扇着凉,苦着个脸,“您何苦这么苦着自己,即便阿语使了什么下作手段,她也无法对您构成任何威胁,您为什么还和皇上这么僵着”

    乌朵娅是真的关心萧绰的,萧绰自然明白,所以由着她说出心里话。

    萧绰抬眼看看刺眼的阳光,那强光刺痛双目,她伸手一挡,“你不懂的,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或许是无关他人”

    “可乌朵娅希望您好”乌朵娅趴在摇椅的扶手上,“现下我还能陪着您说说话,可若我不在了您还要如此自苦下去吗”

    萧绰看着乌朵娅,淡淡笑了,像是微风中盛开的莲花,清高,优雅,“不在乌朵娅想离开我这不得宠的皇后吗”

    “不是的,不是的,乌朵娅永远会记得皇后姐姐的维护之恩,”乌朵娅极力辩解,忽然又敛下眼底落寞之色,“可聚散离合,是人之常情,若真有那一天,皇后姐姐,一定要过得好,这是乌朵娅全部的心愿。”

    萧绰爱怜地摸了摸乌朵娅的头发,“如今我全部心愿,便是能顺利产子,平安度日,我别无他愿了”

    或许是真的失望了吧。

    一个不及双十的女子,经历了这些,让她怎能不心寒

    一隔数日,耶律贤和萧绰不曾碰面,只是一天黄昏,七良赶來崇德宫,向萧绰拜禀,让她梳妆打扮一下,晚上会为渤海国使臣设宴。

    萧绰作为国母,自然推诿不掉,她心中虽然怨恨着耶律贤,可在国体大事面前,还是知道分寸的。

    “乌朵娅,乌朵娅”萧绰挺着肚子,大声呼喊着,平日的梳妆她都是由乌朵娅來服侍,离了乌朵娅还真是不知道会怎么样。

    几个小婢女应声跑进來,扶着萧绰坐在梳妆镜前,其中一个道,“乌朵娅姐姐不知去了哪里,一个下午都沒有见到她。”

    萧绰心中颇多疑惑,可宴会在即,她也无暇顾及,只得让这几个婢女为自己梳妆,匆匆赶往宮帐。

    萧绰坐在耶律贤身边,即使是身怀有孕,不得不保持着一副端庄的姿态,她举酒环视时,细细地看着堂下的局势。

    这次的宴会上,往日该列席的大臣都到齐了,只是这次却多了不常露面的宋王爷喜隐。

    喜隐满面春风,与耶律贤敬酒也是恭敬谦卑,仿佛并沒有对之前的惩罚而记恨皇帝。

    萧绰正一蹙眉,只见耶律斜轸和萧思温向她不动声色地遥遥举杯致意,这让她心头一暖,唇角的弧度更大了几分。

    可人群之中,那一双温暖却忧郁,含情却似露非露,欲语还休的眸子,仍是刺痛了萧绰的心。

    韩德让,你终究是放不下,除了对你心狠,我又能怎么办

    诸多的臣子王爷,让萧绰难以一一辨识,只是知道几个熟悉的面孔,如平王隆先,还是那样狂放不羁。

    蜀王道隐,仍像是一个超脱俗尘、更是对俗世了然的仙家。

    卫王耶律宛,一派云淡风轻,更有一种事不关己,己不劳心的姿态。

    萧绰将酒杯端到唇边,冷不防地被人拿走,她那略带嫌恶的眼神瞥向耶律贤。

    耶律贤看也沒看她,只是又端起一杯递给她。

    碍于众臣皆在,萧绰不好说什么,只得柔柔一笑地接过。

    眼尖的看见皇后温柔的眼神,还道她贤淑良善,只有耶律贤感受得到,萧绰的柔波里含了多少的冷意。

    “皇上,数日前,是喜隐之过,擅做主张,还望皇兄包涵臣弟。”喜隐跪拜,虔诚无比。

    耶律贤将酒盏放下,唇边化开暖暖笑意,眉眼之中流露出一种兄长对弟弟的疼惜恋爱的神色,“说的哪里话,本就是朕派你去会见使臣,何來过错一说否则,当日皇后又怎会不主持公正”

    耶律贤将这话題抛给萧绰,让有些出神的萧绰措手不及。

    萧绰回神,微微一笑,“宋王爷多礼了,本宫那日只是说了实话,皇上也许了的,这一切不过是皇上顾惜手足之情。”

    耶律贤挑出了萧绰当日撒谎之事,萧绰又将耶律贤帮她圆谎之事抬了出來,两人不分伯仲,只有他们自己心里知道。

    喜隐也不恼,躬身拜倒,“谢皇上,谢皇后。”待拜过之后,他回到自己的桌席,向耶律贤拱手称道,“皇上,上次喜隐确是和渤海国使臣探讨了些许,他此次前來,不仅为我朝带來供奉,并且特奉渤海国国王之命,送上一份大礼。”

    众人将奇异的目光投向渤海国使臣。

    渤海国使臣,身材高大,却是眉目清朗,萧绰一见,忽然想起乌朵娅向她形容的渤海国男子,的确不假,渤海男子生得好容貌,身量也十分魁梧挺拔。

    “皇上,国王命小臣献上渤海国大礼,请过目。”

    那使臣将手指向宮帐门口,可宮帐的门帘沒有一丝动静。

    有些臣子等得着急了,嗤了几声,仿佛对渤海这些故作玄虚的手段不屑一顾。

    渤海国使臣忽然面向门帘处一跪,长拜不起,让众人称奇。这时门帘被掀起,有一身量纤纤的丽影飘入。

    众人都盯着这女子瞧着。女子身着鹅黄纱衣,风轻轻吹起,像是吹皱一池春水。女子蒙着面纱,轻柔地裹着头发和半张脸,只能看见她的眼睛,一双描画的极致妖娆的眼睛。

    她亦跪下,面对着萧绰和耶律贤跪下施礼,“臣女拜见皇上,拜见皇后。”

    by21 册渤海妃,幽幽且与宫

    萧绰远远瞧着那蒙面女子,觉得身材似曾相识,可又不知是谁,再一听这声音,虽然轻柔如丝,可总是让她的心里突突直跳。

    使臣直起身子,调转方向,“皇上,这是渤海国公主,雅朵,国王特献给皇上,愿为吾皇开枝散叶,服侍皇上,以示我国效忠之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住了这妖娆的公主,想瞧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仙女。

    耶律贤不动声色,温温笑着。

    而萧绰也是那般笑着,只是盯着那公主看,她开口道,“哦贵国费心了,可公主这是怎么,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吗本宫可有荣幸,请公主将面纱摘下來”

    说是请,可萧绰的口气却不容一丝拒绝,这是命令,是皇后的命令。

    众臣低着头,却不住地抬眼看,心中嗤笑着,大约皇后时容不下这公主,才先使了一个下马威。

    那公主的目光接触到萧绰的目光时,急急低下头,分明是怕萧绰的,可是沒有道理,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即便是害怕,也不至于如此。

    使臣笑道,“公主,您摘下面纱吧,好让皇上皇后瞧瞧。”

    这公主似乎十分听使臣的话,她颤着手将面纱摘下,却低垂着头。

    萧绰更觉得熟悉,心像是要跳出來,仿佛暴风雨也要呼啸而至,她急欲知道答案,“抬起头來。”

    公主缓缓抬头,看清楚她脸的一刹那间,萧绰倒抽了一口气,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她的羞愤难以发泄,只得生生地堵在心口之中。

    阿语,这个和自己相处了十几年的小婢女,什么时候成了渤海国的公主

    耶律贤也大惊,很快掩下惊色,只是瞥了一眼萧绰,见到萧绰一脸惨白,他便知道,这一切风波才将将开始。

    众人都还沒有弄明白过來,只听使臣笑吟吟地介绍着,“其实雅朵公主先行入宫,已经见过皇上了,幸好皇上待公主也极好,国王便不用再担忧公主会在大辽过得不好,也算是遂了我国臣服的心愿”

    这一番话说得暧昧,让众人不得不心生遐思。早已见过,难道这公主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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