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了心,阿远替我找寻。
    找到心之后,我没了阿远。
    一颗跳动的心,一个我爱的阿远。
    二选其一。
    阿远替我选择了,结果让我一个人寂寞又孤零零地活着。
    这次啊,没了阿远,我要自己选择。
    我扶着树,捂着唇破碎地咳着。
    白色的手套上,一滩污血淋漓。
    扯着苍白干裂的唇瓣,我将手上污血擦在树干上。
    一下一下,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我生气地扔了那副手套,然后露出了腕上镣铐。
    深深浅浅地,我向西城那片后山走着。
    可是在修往后山的那条公路上,已经停满了闪着警灯的车辆。
    呜啦呜啦的声音一直在响。
    我咽下喉间腥甜,执拗地向后山走去。
    一瘸一拐地,痛苦地。
    回头看,身后的脚印里都藏着血。
    到不了后山了,我拖着疲怠的身体,靠在某棵树上,大口大口喘息,像是濒死的鱼。
    喉头发痒,我破碎地咳,却是大口大口的呕血。
    身体机能像是撑到了极限。
    我歪着头颅,靠在树干上,耳朵里一直在嗡鸣。
    垂死。
    “重温。”
    我依稀听到有人在叫我。
    我疲倦地睁眸。
    棠鹤生垂着冷漠的眼看着我。
    我咧嘴。
    然而一张口,就呕出一口血。
    擦干净嘴巴,我拍拍身边草地,“坐。”
    棠鹤生没坐,就站在那里看着我。
    我仰着头看他,眼前一直在发黑,我看不清他的脸,他的表情。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姐姐的其他器官去哪儿了吗?”我拍拍身边草地,“你坐,我告诉你。”
    这次,棠鹤生没有固执,就坐在我身边。
    我挪了挪笨重的身体,试着靠近他一些,却发现自己更累,更疲惫了。
    眼皮沉沉地,我小声道,“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姐姐身体里的一个器官在这里。”
    我抬起沉重的手臂,重重地拍了拍心口。
    “棠警官。”
    棠鹤生生冷着眉眼睨着我,薄唇抿成条线。
    我咧嘴,嘴里却不停地溢出血。
    “我把你姐姐的心还给你,好不好?”
    棠鹤生一震,然后一点点地垂下目光。
    他的目光里,几分不可置信。
    我的心口,插入块薄薄的刀片。
    我带血的手指攥着他的手指,死死不松开。
    薄薄的刀片在心口慢慢地绞,像是一点点地要把心给剜下。
    明明很疼,是那么痛苦,可我却麻木地感受不到。
    大概我真的成为一个裹着人皮的机器了。
    “棠警官,我把你姐姐的心还给你了,你让他们把我的阿远还给我,好不好?”
    我歪着头,问着他。
    棠鹤生只看着我,沉默着不说话。
    我又开始呕血了,大口大口地。
    身体里似有东西在慢慢地流失,我死死地攥着棠鹤生的手指,眼前一片黑,已然看不见他。
    棠鹤生一直看着我,只是那双眼瞳里是泼了墨的颜色。
    那是我看不清的难懂的复杂。
    我听见,呜啦呜啦的警车从山下呼啸而来的声音。
    我又要回去了,回那个没有谁的小屋。
    棠鹤生一直没有说话,我噶噶地笑,苍老又难听,像机械摩擦发出的声音。
    棠鹤生抱着我上了车,我躺在车后座,模糊地感觉脸上温热液体流淌,似鱼腥气。
    我薄薄地呼吸。
    西城,好像又下起了雨。
    我听见雨滴溅在车窗上的声音。
    “外面,是不是下雨了?”
    车内后视镜上灯没开,黑漆漆的一片。
    棠鹤生回没回答我不知道,但我只听见棠鹤生猛地踩下紧急刹车的声音。
    雨里,瘪下的黑色轮胎用力摩挲地面。
    我惨白着面孔,看着棠鹤生打开车灯。
    蒙蒙雨雾里,有人走来,淡淡的身影。
    他自雨雾里来,孑然一身。
    棠鹤生眯眸,看着车外出现的人。
    黑色的衣衫,黑色的鸭舌帽,黑色的口罩。
    那人走在雨里,一步一步走来。
    走近那辆车,走近棠鹤生,走近重温。
    车外闪光灯一直在亮,刺耳尖锐的喇叭声一直在响。
    风雨相拥里,那人茫然不顾地走来,看不清面庞。
    棠鹤生皱眉。
    车窗外,棠鹤生看见那人抬起手指,轻敲车窗。
    三下,每次都有雨滴溅在车窗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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