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在了梳妆台前,被强逼着学写字。
    “大哥,饭好啦。”
    柔光咽了口唾沫,鼻翼耸动,抹掉嘴角的口水,不料却将毛笔上的墨全都弄脸上,她双手合十,眉头皱成个疙瘩,小眼睛里满是委屈。
    “大哥,贫尼真不会写字。”
    “不会学呀。”
    左良傅板着脸,拉过柔光的手,用竹条狠狠地打了几下,指头点着麻黄纸,气道:
    “一上午了,横不是横,竖不是竖,哥哥不求你懂什么《论语》《诗经》,自己的名字总该会写吧。”
    柔光低下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师父说贫尼是榆木脑袋,不开窍的,会敲木鱼就行了。”
    “哦,敲木鱼专门烦我啊。”
    左良傅笑骂了句憨货,用笔头轻轻点了下柔光的头,故作凶狠:“写不会就不许吃肉。”
    “阿弥陀佛。”
    柔光摇摇头,为自己争辩:“饭是袖儿做的,大哥说了不算。”
    “了不得,了不得。”
    左良傅站起来,围着柔光转,上下打量尼姑,半开玩笑半惊奇:“从前你心里只有大哥,什么时候多出个梅姑娘?她还真有本事,迷得你连大哥的话都不听了,我问你,你们俩几时私奔呢?”
    听见这话,盈袖重重地咳了两声,将手中的碗碟往下,拧了个湿手巾,走去内间,帮柔光擦去脸上的墨,斜觑了眼旁边站着的男人,笑着嗔怪:
    “大过年的,您何苦为难一个实心眼的姑娘呢,会不会写名字有什么要紧,只要心里澄明良善,那便是天地间最逍遥的人。”
    说罢这话,盈袖也没理会痴愣住的左良傅,直接拉着柔光去了外间。
    果然,柔光瞧见这一桌子的好菜,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坐在凳子上,念了十几遍阿弥陀佛,端起一碗饺子就开始咥。
    “别急,里面包了铜钱,小心些。”
    盈袖笑了笑,给这憨货舀了碗开胃的酸辣肚丝汤,瞧见左良傅闷声不语地坐下了,她给这男人也盛了碗,道:
    “大人请,粗茶淡饭,您莫要嫌弃。”
    左良傅早都被这一桌子珍馐惊着了。
    暗骂:这他娘的还粗茶淡饭?老子方才扫雪的时候,肚里的馋虫不晓得叫了多少遍。
    心里虽然极想大快朵颐,可面上还得装得稳重些,左良傅拿起筷子,从盘中夹了个饺子,蘸了点陈醋,淡淡说了句:还凑合。
    说着说着,十几个饺子就下肚了,他斜眼瞅向娇美可人的盈袖,有些心虚,笑着问:
    “你真生气了?昨晚原是我太孟浪了,不该说那话臊你。我后来没去窑子,开玩笑的。”
    “大人喝点汤罢。”
    盈袖笑着错开这个话头,自顾自地吃白饭。
    “你怎么不吃肉?”左良傅夹了块鱼,递到女孩碗里,笑道:“我是个粗人,到厨房净给你添乱,你弄了一上午,肯定劳累坏了,吃点肉。”
    “多谢大人。”
    盈袖笑着点头,可却将鱼拨在一边,没有动。
    左良傅自然将女孩这个小动作看在眼里,叹了口气,忽然问:“梅姑娘,你觉得本官是好人么?”
    “大人觉得呢?”盈袖笑着反问。
    左良傅沉吟了片刻,笑道:“本官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呐,这可是大人自己说的。”
    盈袖不禁莞尔,这狗官今儿吃错药了?怎么忽然转了性子。
    “是我说的。”
    左良傅笑了笑,两眼盯着满桌的珍馐出神,忽而看向狼吞虎咽的柔光,忽而又看向盈袖,叹了口气,似在自嘲,又似在说一件不关紧要的事:
    “本官很想有个家,可又怕有家,我这种人……呵,怕是不配。丫头,若咱们相识在南方,你觉得好不好?”
    盈袖装作没听懂,只是低头扒饭。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一阵嘹亮的鹞子声。
    盈袖一听,便知道是夜郎西在打暗号,叫左良傅出去。
    她偷偷往前一看,果然,左良傅脸色忽然一变,眼中罕见的真诚与温柔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狡诈与冷漠。
    “本官有事,要出去一两日。”
    左良傅拿起绣春刀,对盈袖笑了笑,嘱咐柔光:“好生照顾好梅姑娘,大哥下次回来,给你买糖葫芦。”
    说罢这话,男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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