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犹是同那一日一样的清湛目光。
    他不动声色地挪开眼,望向殿角一侧,目光沿殿晃过与座众人,然后才收回来。
    她看起来这么年轻,至多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一张脸庞单纯清秀,可却敢于在进士科州试上违例作论,同他以往见过的女子有着太大的差别。
    可她违例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微微阖眸,又想起数日前古钦在礼部贡院里对他说的话。
    是没想到,短短数日间她竟能结识沈知礼,而沈知礼竟也肯为她去古钦府上投帖。
    可见她的确是有与众不同之处的。
    大红色的烛液滴了下来,火一样的色泽,血一样的触目。
    再抬眼时,却发现她仍然在望着他。
    他两眼一黑,没料到她会如此胆大。
    她触上他微凛的目光,一下子便错开了眼。
    但纵是如此,他依然看清了她双眼中那忽闪忽暗的期冀之色。
    她是在渴望些什么?
    功名还是官禄?
    那张光洁的桌案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摞裱金题纸,她的笔墨均已收好,旁边的那包宫饼仍是未吃。
    有礼部官吏也看见了,走过去低语询问,见她已全部答完,不禁吃惊,然而按例不得提前离场,便让她就这么坐着,等日落时分再与旁人一道退殿。
    他看清,脸色又是一变。就见她微低了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桌案,神色专注,久久不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这女子……
    倒也有趣。
    ·
    夜已深,东宫外阁里仍是灯火通明。
    数名翰林院大学士与礼部主事者都在长案前忙碌,将殿试题纸按姓氏整理好,有翰林院的经筵侍讲一份份地捧来他身前,高声将其上策论文章读出来。
    他坐在案后,一边翻阅着两省递来的奏折,一边听人念那些策论,良久才收了散落一案的折子,抬眼道:拿来,我自己看。
    立即有人将厚厚的策论卷子搬到他面前案上。
    他伸手翻了两下,抬头:孟姓的可在这里面?
    殿下稍等。那人回身,又搬了一摞来,恭敬地放下,从中抽出一份来呈给他:此为孟廷辉的策论文章。
    他瞥了那人一眼,嘴唇微动,刚想说他不是要孟廷辉的,却又想起此次殿试中姓孟的只有她一人,不由眉冷,僵着脸接过了那人递来的一摞题纸,哗啦一下摊在案上,目光扫了过去。
    为君难,为臣更不易。
    臣尝闻人言,若吾身可济民,吾不所惜也。
    此所以吾朝得以开边而享天下、四海归一也。
    ……
    他没有看下去,目光只留在那一句话上,逐渐变得炙热起来。
    臣尝闻人言,若吾身可济民,吾不所惜也。
    她是听谁说了这句话?
    他定了定神,才继续往后看下去。
    一张连一张的裱金题纸上,一个个傲挺的小楷连成一文恢宏之象,令他不由拊掌暗叹。
    从来才学之人多狷介,他何曾见过似她这样的女子。
    又想起宝和殿中,她在座上抬头看向他的目光,和她后来盯着书案的专注神情。
    她心里所想的到底是些什么?
    她到底图的是什么?
    他想了片刻,方握起笔,蘸了朱墨,在她的题纸右上角处勾了一记,然后转身叫人来,道:鼎甲三人与二甲七人最迟后日须得选定,然点谁为一甲进士第一人及第,则待小传胪后由我亲定。
    礼部官吏闻言极是愕然,继而犹豫道:一甲第一人若是不定,小传胪时殿下欲依何顺序召见此十名贡士?
    他扬眉:二甲七人即按名次,至于鼎甲三人,略微一顿,尔等随意,但将孟廷辉放在最后传见便可。
    14.传胪(中)
    小传胪的当日,自凌晨始便有光禄、鸿舻二寺的官吏们在宝和殿中忙碌,排案布凳,备金榜裱宣,待至天边泛白才将诸事准备妥当。
    东宫殿门外却相较冷清,几个殿侍站在廊下,默声无言,看里面殿中烛光通明,却没人敢扰。
    远处有人走来,一个殿侍下意识地上前挡在门前,待那人走近,他看清后方笑道:原来是沈大人。
    沈知礼手里捧了一本薄卷,亦微微笑着看那人:太子数日前着令职方司查一个人,我特意赶在小传胪前送来给太子过目。说着,探头望了下殿内,又道:太子又是一夜未睡?
    殿侍点头,脸色颇是无奈:太子的性子,沈大人也是知道的。说着,侧身上前,叩门禀道:殿下,职方司的沈大人。
    等了许久,里面才传来允入的声音。
    沈知礼推门入殿,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殿下。
    英寡从里面走出来,身上松松地披了件外袍,看见她,脸色微凉:职方司的人怎么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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