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你就是我幼年时希望长成的模样。”
    不是谁一开始就喜欢撒谎,喜欢提心吊胆的隐藏自己的性别投身到权力角逐之中。在十三岁之前,褚瑗一直都是以女孩的身份存在于世上,她也曾穿着轻软的纱罗裙裳,对着镜子悄悄抹胭脂描花黄,也曾在月下畅想自己的未来,风吹起她鬓发。
    “在遇到你之前,我挺讨厌女孩子的。我想女孩能做什么呀,这一世只能规规矩矩的待在笼子里,不管那笼子是金笼子、铁笼子还是草笼子,都是一样的。我要实现我的心愿,就只能放弃‘褚瑗’这个身份,以‘卫贤’之名活下来。可以说,‘褚瑗’在我十三岁时就死了,被‘卫贤’吃掉了。”
    她一个病弱之人,实在不该说这么多的话,徐姓青年频频示意她该休息了,可是她摇头,强撑着继续说了下去。
    “可是后来我遇到了你,霓娘。你的父兄、亲友都拿你当疯子,认为你不识抬举又不懂规矩,可我偏偏喜欢你。我喜欢不甘心钻进笼子里的人。如果我没有选择成为‘卫贤’,或许我就会成为你这样的人。我一次次帮你,正是出于这份喜欢。我想要知道你能够走多远,这样我就可以推断,我能够走多远。”
    “所以。”她握住朱霓的手,“即便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你走过哪里,便等于我也去过哪里。”
    *
    朱霓终究是个过于感性的人。褚瑗不避讳自己即将死亡的事实,但这对于她来说,对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同刀一般往她的心口刺了下去。
    然而她是有孕之身,情绪这样波动自然受不住。在她哭得声嘶力竭昏过去后,褚瑗对清河王说:“带她回去吧。”
    “你呢?”清河王迟疑:“她很担心你。”
    “她留在这里,只会越来越担心。我也不希望她看见我走到末路的样子。”在同清河王说话时,她的语气要理智许多,也冷淡许多,“若是清河王不放心,就替她留下来吧。”说到这里时,她的眼神忽然有些古怪,“清河王留下来吧。”一个油尽灯枯的人,眼睛却是那样的明亮,像是陷入了某种诡异的亢奋之中。
    清河王该想到的,虽然褚瑗在面对朱霓时状态并不算,可世上有哪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能够风轻云淡的接受自己的死亡呢?
    那时的褚瑗,其实已经被恐惧给压垮了。
    将朱霓送走后,他再回到洛阳城郊那处褚瑗暂时住着的褚家庄园,他听见了女子声嘶力竭的大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那是褚瑗的哭声。
    认识这人多年,以“卫贤”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她,从来都是温和优雅。在濒死的时候她终于尖利的大哭了起来,好像要将自己的不甘、怨恨、畏惧都宣泄在哭声中。
    “我三岁就学,熟读五经、遍览史籍……我十三岁入尚书台、二十一岁入凉州……我助我父亲推行过新政、也为他铲除过政敌……我杀过人也救过人……我曾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身入险地整顿边防,我也曾冒着风暴大雪周游西域……可我现在居然就要死了?我居然要死了!我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又做成了什么!我怎么可能甘心——”
    他听见带着哭腔的吼声,字字撕心裂肺。
    她的确快要死了,即便怀着许多的侥幸,然而所有的大夫都说,她要死了。
    她在凉州之乱中受到的折磨、她多年殚精竭虑留下的积病、她一路颠沛流离而错过了救治的时机——这些都组成了网,勒住了她的脖子。
    她不可能喝下打胎的药物,因为她的身体根本受不住,而她也没有多少精力能够顺利生下腹中的孩子。
    她迟迟不肯踏入洛阳城,就这样在城外等待着死亡降临。
    她的母亲卫夫人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猝然病倒,听说也命不久矣。
    她的父亲褚淮四年前被贬官琅琊,至今未归,也不能归来,否则将会被视为谋逆。
    四月,褚淮检举上官家族侵吞民田、私毁堤坝之事。
    清河王不明白褚淮这一行为意味着什么,那个徐姓的年轻人告诉他,褚淮这是要与琅琊世族正式开战了。
    “他这样做很危险。因为他还没有积蓄足够的实力,很有可能遭到反扑,就此一蹶不振。”徐姓青年虽说因褚瑗而日渐消沉,但仍是敏锐聪慧的。
    对此清河王表示同意。
    他和朱霓曾在琅琊上官家短暂的待过,那些天里他们已经目睹了上官氏是何等的富足、族中子弟又是何等的优秀,就像是一株参天古木,人力哪能轻易推倒?何况上官氏背后还有无数琅琊郡的大小世家。
    “褚公为何要贸然向上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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