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就再无其他感觉。
    潭水的中央是一座呈不规则圆形的孤岛,岛上建有楼阁三层,坐北朝南。第一层是全对称的十字形布局,中心为回楼大殿,四周各配有偏殿,偏殿之外还设有用于观赏风景的沿廊。二层与一层结构相同,内设四周明柱的佛堂,佛堂四周亦有沿廊。顶层为六角形小殿,斗拱承檐,上覆六角攒尖顶,檐端的长木上各套有一个象鼻双角的铜龙,脖下悬吊着铜铃。每当微风吹来,铃声叮咚作响,清脆悦耳。这大概也是我这几天里听到最多的声音了吧。
    宗角禄康是拉萨最著名的园林,绕布达拉的山势灵活布局,筑起不太规整的多边形围墙。如果是在初春时节,岛上及潭水四周必定林木茂盛,一片葱翠。只可惜,现在是清冷的冬日,陪伴我的,除了一池清澈碧波,就是满树灰暗的枝杈……
    自那日后,我没再见到过他,确切地说,应该是他不准让我见他。也是那个时候我才明白,若不是他当初给了我接近他的机会,我根本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就走进他的心里。他像是苍茫天际上的星子,银白的光芒洒落下来,那么高高在上,那么遥不可及。星子虽然握不到,但至少可以看见。不像现在……连见他一面都让我觉得奢侈……
    他终究没有赶我走,而我也不敢离开。我知道,他派了很多人看守这座园林。有时漫无目的地观赏风景,看着看着便会瞟到身着绛红色袈裟的侍僧。他们也不躲,只是远远地望着我却不敢走近。每次我都会直直地盯着他们,然后想着仓央嘉措的面容。直到眼皮发酸打颤,累得再也睁不开,我才会摸进偏殿里,一头栽倒在他睡过的榻子上。
    整座楼阁的每一间神殿,佛堂,我都待过。我时常坐在柔软的卡垫上,抬头仰视着他从墨竹工卡迎请的女神墨竹赛钦以及众多的护法神,然后想象他做这些事情时的样子,想象他在这里跪拜的样子。楼阁里的每一间屋子都存留着他的气息,但只有二层东南角的那间偏殿里他的气息最浓重。所以,我在偏殿里待的时间最久。白天我闻着那股气息写字看书,夜里我枕着那股气息睡觉,就好像他在我身边一样。
    他故意要让我体验他这两年里过的日子,而我,也拿出了这两年里我独自生活的样子,行尸走肉地活着,不会死,但也不会哭不会笑。这两年里,他也是这样活着么?跟我一样的麻木……那这几日呢?他又在做什么?心底的气消了么?有没有舒服一些……只要不是像我现在这番光景,那我就知足了……
    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喜欢宗角禄康,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天,我还是没有发现它的迷人之处。是因为这里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么,还是那刻骨的寒冷能冻住人心里的疼痛……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会痛呢?想起他的时候,我还是会痛得颤抖煎熬,痛得仿佛又回到了在琼结时的每个深夜……
    原来失去他的庇护就是这种感觉啊,一无所有的感觉,无所依靠,也没有任何希冀和念想。我也不知道我能撑到什么时候,这样的生活我从未体会过。至少在琼结的时候,无论心多落寞,身边还是会有一大堆人陪着。可是在宗角禄康里,我看不到他,也没有人可以说话。所有的情绪都滚雪球似地越来越大,有时半夜醒来会莫名觉得害怕,害怕还没等到他气消,我就已经承受不住……那样的话,他是不是会很失望,会更加厌恶我呢?
    或许就是这个信念,支撑着我度过了被孤独浸透的每一分每一秒。好在偌大的宗角禄康里,还有一个人是我能近距离接触到的,那就是每天给我送日常用具和食物的丹巴。但他也不常说话,每次只是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我知道,其实他有很多话要跟我说,因为在他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一个出家人才有的痛惜。心里虽然很清楚,但我从来没去点破过。他也是憋着不说,直到那一天……
    半夜的月光如流银,洒在龙王潭里星星点点的。偶尔一阵微风吹过,蕴起层层涟漪,潭子里显得热闹非凡。我坐在牛皮船里,将两边的木桨取下,朝天着握在手中,任凭船只随风在潭水里漂荡。仰头一动不动地盯住苍穹上高挂的圆月,直到丹巴跪在岸边求我回去,我才发现,牛皮船已经漏水了,寒冷的潭水沾湿了我的衣袍。
    慢悠悠地划了回去,上岸的时候,丹巴哽咽着拉住我的袍角,“您……别再走了,丹巴求您!上师……他心里有您,一直都有……”我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朝他笑了笑,便默不作声地回了偏殿。我自然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可是他没有爱过,所以他不会明白,人一旦爱了便再也无法全身以退……不是你想走就能走,何况人走了,心也会永远留在那儿……
    回到偏殿后,我写了整整一夜的爱欲缠绵偈,写到一旁的酥油灯油尽火熄,写到手中的竹笔悄然滑落……
    “如火盖干薪,增长火炽然;如是受乐者,爱火转增长。薪火虽炽然,人皆能舍弃;爱火烧世间,缠绵不可舍。”我低低地念着,嘴里的嗓音被夜风吹得愈渐飘渺……顶层檐角的铜铃又开始叮当脆响,听着这宗角禄康里唯一的声音,突然回想起在哲蚌寺的愉悦时光,心头便柔软了开来。我笑了笑,站起身来眺望着园林里茫茫的夜色……
    宗角禄康紧挨着布达拉宫,怕被第巴发现而引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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