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胸前突然一松,我顿时跌坐在了坚硬的阿嘎地上。素来害怕阿嘎地的冰凉,如今坐着却半点儿感觉都没有。是因为坐了一夜么,还是……我苦笑了起来,嘴皮子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昨夜的温存软语似乎仍在耳旁回荡,虽然早料到他会生气,可他的反应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抬手拭了下脸颊,腥咸的泪水渗入被纸张割破的口子里,一抹刺痛慢慢地强烈起来。忽然身旁的人气息一动,我赶忙儿伸手扯住了他的袈裟。仰头对上他的面庞,我听着自己哑了一夜的嗓音轻轻摇晃着,“……真得不能原谅我么?”
    仓央嘉措缓缓地蹲下身子,手却粗暴地抚上了我的脸颊,“给我下蒙汗药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嗯?”温热的鼻息韵律地拍打在我的耳旁,酒气已经退却,隐约的佛香味却扑痛着我的皮肤。我顿了顿,吸了口气收住眼泪,“没有想过。那时候我以为我不会再回来了。”
    “哼……是啊,你推开我的时候是多么得决绝,干脆利落得不带一丝犹豫。”仓央嘉措扯了扯嘴角,墨黑的眸子半眯了起来,“那现在呢?现在怎么又回来了?”我直直地凝视着他,听着我从未听过的嘲讽语气,指甲狠狠地掐进手心里才不致让眼眶里的泪水掉下来,“不为什么,只是因为想你了,我控制不住。你知道的啊,我有多喜欢你……”
    “有多喜欢我?!”仓央嘉措自嘲地一笑,好看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达瓦卓玛,你在琼结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我甚至可以避开第巴的耳目把你抓回身边……”他顿了顿,害怕再看见他眼底的冷嘲,我低下头,只觉得喷打在我耳边的鼻息渐渐弱了下来,“这样等着,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肯回来跟我认错?”下巴被毫不轻柔地捏了起来,我被迫直视向他,“两年,整整两年,看来你对我的迷恋也不过如此。”
    我呆呆地看住他,千万句话想出口却尽数哽在了喉咙里。就这么过了半晌儿,我缓缓地放开捏在手心的袈裟,“你那么讨厌我为你做的事。那你为我做的呢?是不是够我恨你了?”
    “你——”仓央嘉措闻言一怔,随即不甚在意地掀了掀嘴角。他伸手轻扯了下我的发辫,语气平静而决绝,“我精心为你构筑的天地你不要待,那就永远都别再进来。”我朝他笑了笑,“没关系,不想原谅我也没有关系。你开心就好。这本来就是我欠你的……”
    仓央嘉措漠然地看了我一眼,我安静地目送着他走出偏殿。直到再也听不见他的脚步声,我才垮下了肩膀,脸整个儿埋进双手里。僵硬地跪坐在阿嘎地上,膝盖下像铺了针毡似的,疼痛难止,可我一点儿都不想起来。或许只有足够的刺激,才能让我觉得我还活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冬日的阳光斜斜地射进偏殿里来,驱散一屋子的寒气和黑暗。仔细打量了下这个我待了整整一夜的屋子,心头却依旧被彻头彻尾的陌生包裹着……从昨夜到今晨,我的心像是高高悬起在半空中,又被狠狠摔下万丈悬崖。两年了,没想到我们之间的问题非但没有解决,反而愈演愈烈。
    仓央嘉措,这个名字是活在人间的佛。都说佛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可佛又何尝不是残忍无情呢?世间大爱,不可有所偏向,所谓的众生平等,不也是无爱的一种么……虽然对他来说,这个众生并不包括我。他允许我为他作牺牲,但前提是这个牺牲不包括我自己。而在这个问题上,我一直是让步的,除了两年前我的离去。
    以前发生的小伤小痛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是遇到大的坎坷,我就没办法活得迷迷糊糊的了。说白了,我也是个很倔强的人。我可以对任何一个人自私,但对仓央嘉措,我不可以,也做不到。他会替心头所爱挡下一切的痛苦和灾难,对于我来说也是一样的。彼此相爱的两个人,谁都有资格为对方付出。可是他却不允许我这样做,一直都不允许。
    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毕竟不太擅长这样的冷战,又是持久战。只是如果这样能平息他心底的怒火,其他的我就不是很在乎了。可惜没想到的是,这次他铁了心要抽掉我身体里那根执拗的筋,决断到不给我留任何后路……
    “呼……”我呆呆地看着口中吐出的白气云缕似地消失在空中,伸臂抱住双腿,将自己的身体整个儿圈了起来。目光擦过掉落在沿廊上的氆氇外袍,我偏头望向南边,宏大巍峨的布达拉宫正濡染在夕阳的光晕里,斜长的幢影拉出了宫殿的寡淡与肃穆。从没有在这个角度看过布达拉宫,所以我一直不知道,粗犷古朴的高原也有让人觉得遥不可及的地方。
    这几天,我整日整夜地待在宗角禄康里,一步也未曾离开。
    在藏语里,宗角是“宫堡后面”的意思,而禄康则意为“鲁神殿”。鲁神是藏传佛教和苯教对居于地下和水中的一类神灵的统称。因为误传,宗角禄康有了它的汉译名字——龙王潭。
    传言布达拉宫扩建之时,曾在此大量取土,遂积水成潭。仓央嘉措对这里进行了整治开发,在潭中小岛上按藏传佛教仪轨中的坛城模式建了一座阁楼,井架了一座五孔石拱桥与外界相通。这座五孔石拱桥长二十多米,宽三米多,几乎桥上的每一块石瓦我都摸过,可触手的除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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