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张口,声音沙哑低沉地问说:“几时了?”
    顾易稍皱眉头,却仍旧回答了他:“辰时三刻。”
    “再不放我出去,顾大人便将成为我大平失金峡关之头一号罪人。”沈毓章看了一眼武库内堆放着的自城头撤下来的“沈”字帅旗,话音平静却生冷。
    顾易脸色一沉。
    这句话,在他赴金峡关宣诏、命随行禁军将沈毓章与其帅旗一并收押入这城墙下的武库内之初,便听沈毓章说过一遍。
    彼时他不曾在意,而之后沈毓章闭口拒言,一日夜间他便淡忘了此事。
    而眼下再闻此言,虽是一模一样的字句,可却偏偏被沈毓章说出了全然不同的语意。不似前一日之威胁或是警告,竟似冷血生寒地陈述一件即将发生的事实。
    顾易张了张口,然话未道出,外面的廊道内便传来一阵急重的脚步声。
    紧接着,厚重的门板被人用力地叩响。
    “军前急情!”
    沈毓章依然面无表情,扫向库门的目光中已有隐约血色。
    “顾大人,还在等什么?”
    他一语惊醒微怔的顾易。后者快步走去起闩开门,来报的禁军士兵因太过急切,险些撞进他的怀中。。Q qun号 裙 7*8.6/09:9~8~9~5
    “半个时辰之前,叛军以攻城器械将这檄书卷裹草团、抛投至关城内外之各处城墙之上,估摸着有数千张之多。”
    顾易抑着怒气,一把抽过士兵手中捏着的浸满了汗渍的纸张。
    在他试图转身就着铜灯昧光去分辨上面字迹时,士兵因紧张和畏惧而变调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顾大人,眼下、眼下金峡关内外五城守军,都哗、哗变了……”
    此言不啻晴天之炸雷。
    顾易大惊大骇,反手便抽了那士兵一嘴巴,“何以胡言!”
    士兵捂着嘴退至门外等着。
    沈毓章却坐着冷冷笑出了声。
    这笑声令顾易脊骨生出一阵战栗,手中檄书上的诸字在这一刹清晰地映入他目中。
    ……
    大平景和十七年七月初八。
    云麟军主帅卓少炎告金峡关诸将军、都虞候、都尉、参军、兵曹长、校尉、队正、士卒:
    吾辈从军,为卫戍疆土,为镇守家国,为报效朝廷。
    然今之朝廷,信用奸佞,诛戮忠正,冤系无辜,早非可效之朝廷。
    昔,有名将裴氏穆清,以拳拳忠心而受其刑毒,含冤地下;有亡兄卓氏少疆,以赫赫战勋而披罪曝尸,满门皆没。
    今,折威将军沈氏毓章,系出名门,志虑忠纯,文武之名冠天下,而一朝被谤以欲加之罪,生死难测,三军上下咸尽袖手而旁视,又何忍乎!
    朝廷无状,焉知沈氏之今日,非诸君之明日邪?
    诸君苟以卫戍疆土、镇守家国为志,何不若投身死地,奋起肃清宇内凶逆!
    吾既继以亡兄之志,必竭云麟军之力,披丹心、涂肝脑,立明主、振社稷,诚得诸君所信,则虽死不悔耳。
    而诸君盖世之功,必经百代而不殆矣。
    ……
    顾易一气阅罢,又不可置信地从头到尾重读了一遍,然后立刻将手中的纸张撕扯了个粉碎!
    他转身,对上沈毓章生冷的目光,一时竟不知当何以自处。
    数千纸措辞激昂诘厉的檄书被投上各处城墙,他已能全然想见守军将会被激起什么样的反应,亦已全然相信了方才来递报的士兵所说的每一个字。
    金峡关内外五城守军皆已哗变……
    顾易转目看向无动于衷地坐在原处的沈毓章:“沈将军不速速出去抚平哗变各军,还留在此处做什么?”
    沈毓章瞟他一眼,“已晚。”
    顾易闻之大怒:“沈将军是如何治的军?放任乱军而不顾,是真心想做反臣不成!”
    沈毓章这时缓缓站起身,以指轻掸肩头积尘,然后向顾易走近。
    至他身前半步时,沈毓章停住,突然抬手,以掌扼住顾易的喉头,猛地将他揿按到身后的门板上。
    钝痛袭来,顾易一声都发不出,圆睁的双眼漫出条条血丝。
    “沈氏世代忠正,何来反心?”
    沈毓章一字一字地说道,掌劲逐渐加重。
    “我一心持军、抵御叛旅,却被扣上通敌、徇私之名。而今叛军叩关、檄书投城,致我麾下各军哗变,反倒能证明我前事之清白。敢问顾大人,这世间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么?”
    顾易被他扼得几乎不能呼吸,整张脸憋涨得紫红。
    沈毓章盯着他的双目,手劲一松,扯着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甩至一旁地上。
    然后他打开门,脸色青黑地步出武库。
    ……
    在收得云麟军兵不血刃下金峡关之报时,一向处变不惊的周怿竟楞了好一阵儿才肯相信。
    他捋了捋诸事首尾,然后才去递报于戚炳靖。
    戚炳靖无惊无动地听了,并没有说什么。
    周怿却将他捋顺的诸事一一说来:“沈毓章之罪名是她蓄意构陷的,不然云麟军不会这么早便做好招降的准备,沈毓章帅旗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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