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戚炳靖回到中军时,恰逢江豫燃从内走出。
    江豫燃向他行礼,目光却有别于平常,在他身上逡视了数圈后仍然不肯收回去。
    “有事?”戚炳靖觉察到他之异状,近前询问。
    江豫燃无意掩饰心中震动,直通通地开口:“今日方知谢将军野心之大。”
    “野心?”
    江豫燃点点头,并无意多解释一字,既已当面感叹过,便又行一礼,随即抬脚离去了。
    ……
    入得帐中,戚炳靖开口便问卓少炎:“江豫燃今日为何如此古怪?”
    “许是得闻金峡关之变,心绪一时难控。”她云淡风轻地回答道。
    此言果然令他的关注点得以转移。
    “金峡关之变?”戚炳靖听到这几字,连解甲的动作都顿了顿。
    卓少炎点了点头,“方才得报,关城内外的‘沈’字帅旗已被撤了。”
    “大平又换将了?”他皱眉道。
    “不止换将这般简单。”
    “哦?”
    她目中杳杳,吐字清晰:“沈毓章通敌、徇私,想必此时正被大平兵部派来的军法官押询中。”
    “通敌、徇私?”
    “两军相持,沈毓章却递函于我,函书中称‘故日旧情’、‘愿聊叙往怀’等诸语。在与我关外相晤之后,更是持军不动,时过月余都不出战。铁证如是,依大平军法,他是罪责难逃。”
    戚炳靖定定地看着她,问说:“不过是帅旗撤换,你又如何能推断如是?”
    “并非推断。”她面无波澜地开口。少许停顿后,她继续道:“沈毓章这两项罪名——正是我为他构陷的。”
    他闻之,目中略震。
    她则哂笑了笑,“沈毓章之所以持军不动,无非是因知你被鄂王断了辎补、你我人马必定难以久持相抗,计在长耗而迫使你我退军。这点计策,还是当年同我一道在讲武堂内学的。”
    他却问:“你又是如何让大平朝中得知沈毓章书函之内容的?”
    卓少炎转过头来,对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因我身边至亲至近之人中,有大平兵部所安插的眼线。”
    戚炳靖万没料到会听到这般答案,不由自主地上前两步,握住她的手:“此事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晋历永仁二年正月,卓少疆奉诏回朝,坐里通敌军之罪而被下狱——便是在那时得知的。”
    她淡淡地说着,脸色平静如常,仿佛谈论的并不是她所亲历的事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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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拾壹】
    以坚厚砖石砌造的武库深入地下数丈,森寒戾戾,将笼罩于关城内外的烈暑热浪隔绝于外。
    铜灯静幽的光线下,沈毓章面无表情地坐着,久置于膝头的双手纹丝不动。
    在他的身前,放有一张简单的木案。木案之后,一个貌若中年的男人亦是面无表情地坐着,案上墨砚已干,摊铺的纸上未落一字。
    此番兵部派来盘讯的军法官姓顾名易,早年是成王府上家客,后经成王举荐入仕,历职方、库部、兵部三司,虽未经试科、做官多年位不过从五品,然其为人恭谨不伐,素为大平皇室所信重。
    面对态度冷漠、拒不配合的沈毓章,顾易不急不缓地开口敲打他:“沈将军,顾某此来乃是奉旨问话。将军拒不开口,是连圣意都不放在眼里?”
    沈毓章则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人似石雕。
    顾易又道:“圣上念沈氏世代忠正,此番未诏将军回朝下狱,仅令兵部遣顾某前来问讯,已是特开殊恩。将军不领圣恩,欲置沈氏一族于何地?”
    沈毓章依然不为所动,连“沈氏”二字都撬不动他的嘴唇一分。
    顾易遂站起身,绕过木案,走至他身前,于灯下细细打量他因一日一夜未睡而略显青白的脸色,再开口时语气透露出明显的惋惜之意:“六年前,沈将军试进士科,一甲第三名赐进士及第;同年试武举,答策、武艺皆拔出于众人,一举登第武状元。其时沈将军之文武盛名,赫然有声于国朝之中,纵观沈氏三百八十年上下,亦难见似将军之佼佼英材。其后数年间,沈将军领旨出南边,虽未逢大战,然为我大平立威于诸藩国前,是亦武功。似将军之辈,身受皇室恩信,身负沈氏名望,怎会一时糊涂,做出那通敌、徇私之逆反诸事?”
    他稍作停顿,似乎不再在意沈毓章是何反应,转而又道:“或许,将军是仗着昭庆公主对将军的一片痴心与情意,以为圣上顾忌爱女,必不会令有司对将军论罪?”
    这话音砸在砖石之上,令沈毓章久滞的目光霍然一跳。
    留意到他神色之轻微变化,顾易只觉好似一堵密不透风之墙终于裂了一条隙缝,正待再言,却见沈毓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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