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赴日留学,她则是家族中年纪最小的。这么一想,她虽未见过,也猜出了杜夫人是何等女人。
    他们继续走,老管家带他们走到最后,杜雨亭的府邸远不止他们看到的这么点,后边还有一片树林,据老管家介绍,杜夫人和杜老爱射猎,杜夫人骑术精湛,只要兴趣一来,就换上一身骑马装束和杜老到这林子里骑射。
    她听着不觉倾佩,杜夫人不同于旧式的女人。这样一想到杜雨亭,连他的夫人都是这般见通识广,潇洒自如,更不说这位南方的霸主。她看了看陈晔平,陈晔平背着手向前走,好像在听老管家说话,可隐约看到他的眉头微皱,嘴唇紧抿,她跟在他身边已有许多时日,多少有些了解,看出了他心里有些烦躁。
    他们穿过一条鹅软石道,藤子架上爬满了藤蔓种的都是葡萄,葡萄都成熟了能闻到熟透了的葡萄香气。老管家还在跟他们介绍,忽然停下来,他看见前方来的人,立刻弯腰叫了声:“刘副。”
    他们也都站住了,向正在走来的人看去。那个人中短身材,戴着军帽着了件制服,两只袖子向上卷起,那人虽还没说话,浑身透露出一股难以掩饰的市井气,上了年纪也掩饰不住身上的不作为的气派,完全不像是一名军官,他手腕戴的手表是镶金色的瑞士货,可戴在他身上和他整个人都不符。
    他就是刘显生。陈晔平等着他走过来,等老管家介绍然后微笑说:“刘副官。久仰大名。”
    刘显生听了极是开心,他随手从藤架上摘下几个葡萄,吃了一个吐出葡萄皮,二人握了手,刘显生说:“我听我大哥说过有位姓陈的参谋长要来。刚才来这里拿东西,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嗯,不错,没想到你年纪这么轻。”
    陈晔平笑着,回了几句场面话,刘显生说话很随意,有时还吐出几句粗话,不拘于形式,过了一会儿,他看似要走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大哥明日就回来,到时候我再来。你们今日住在这里千万别客气。”他的眼神透过陈晔平的侧脸看向一直站在那里的沈丹钰。
    刘显生向前一步,侧到陈晔平旁边,看着沈丹钰,他回头问道:“这位是?”
    陈晔平转过身来,介绍道:“这是我的秘书,她姓沈。”
    刘显生点头,道:“哦——沈秘书。”他还未要走的意思,眼神快速在她脸上身上游移了几回,才悻悻说:“好。那我们明天见。”他的手顺势搭上她的左肩拍了一下当作告别,才真的走掉。
    獐头鼠目——这个假装无意却心思不良的人,让她想到这个词,刘显生连外貌都像只灰老鼠。她下意识把手往刚才他碰到的地方抚了抚。陈晔平看见那个刘副官的所作所为,刘显生本就不是正经人,他看出了她的不快。她也是适应性极强的人,不会在这时候发脾气,忍了下去。
    就这样,老管家带他们在府邸里逛了一圈,随后把他们领到另一幢楼,那是杜雨亭的办公地,为了方便起见楼上有临时的客房。老管家开了门请他们进去,指道:“二楼右边就是。”
    然后终于有人来到屋子里,对老管家说:“晚饭好了。”
    两人吃过晚饭便回到这里,宽长的台阶上铺着暗色的地毯,二楼有一扇窗户光线直射出来,照到楼下,忽明忽暗,等到了门口,她握住门把手注意到他在另一边身子纹丝不动,她不禁看过去,陈晔平回头看她说:“我和你说过的话记住了吗?”
    她心只是突地跳了一下,然后慢慢点头。陈晔平见是如此不再说什么,转动门把手进屋,她也开门进去了。
    南方多雨,过了这多雨时节便要入秋。夜晚淅淅沥沥又下起雨,树木和泥土的自然气息伴着风而来。夜已深,陈晔平双手扶着栏杆,望着这夜色茫茫,抬头望去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亮,直直照在头顶,背后是深蓝色的幕。楼下的草木看不清楚,他目光盯着黑暗处。他从未如此平静过,即将见到杜雨亭,明知道是探入虎穴,他亦不知道自己会怎样,可他此刻却出奇地沉静。
    也许是早就任由自己留在身边一个杀身之祸,他对于生死之事似乎也不在意了。只是,答应应舒贺的事一定要替他办到。世间之事诡谲多变,他的家人一死,他原以为能为他们报仇,可人世就像一只网,丝丝纠缠,一道门的背后还有另一道门。
    他还欠她一句对不起。只是这三个字不值钱,更不值命。哪怕是田兆年此时对他说出这三个字,他也会觉得全是废话,全然不受。人命都不值钱,更何况一句道歉?
    杜雨亭是绿林响马出身,可却娶了杜夫人那种女人。一个茫野匹夫出身的人竟能得到杜夫人的芳心,实是罕见。而且近几年杜雨亭在南边的声望更是不同以往,愿跟随他的人更是,中外媒体对他改观,想必也是身边有这位夫人的帮助扶持才有今日。他身边还有一位亲信,名叫刘显生,年轻时就跟着他打家劫舍,据说私底下瞒着杜雨亭做了很多事,走私货物亦或聚众拉帮,江南的风月场所都是他手底下的人在经营,这类人虽然改头换面,都不过是表面的功夫。
    “那为什么杜雨亭还留他在身边?不怕他有一天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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