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得下他的问题, 只怕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对待往日的“父亲”和“亲人”。

    但是能保下这清溪院,妙芜就觉得至少能给谢荀留下一点对往日的留念。

    黄昏时候清溪院旁并没有什么人。

    妙芜提着东西,推开院门,闪身进去,先走到水池边喂鱼。

    这水池里一共养了十条鲈鱼,被妙芜喂得比一月前胖了一圈。

    妙芜一面洒鱼食,一面小声嘀咕:“等那个人回来了我再吃你们。”

    几条鲈鱼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哗一下游远,再也不肯靠过来吃鱼食。

    妙芜站起身,拍拍手,自言自语道:“嘿,成精了么?”

    她又洒了把鱼食下去,决定不和这几条怂怂的鲈鱼计较,抱着那本《百妖谱》走向谢荀的卧房,推开门走了进去。

    刚跨进屋,便见书架前立着一条黑黢黢的人影。

    妙芜吓了老大一跳,差点失声叫出来,定睛看了眼,觉得那身影似乎有点眼熟。

    似乎是……大伯父谢涟?

    谢涟转头朝她看来,像是刚刚才发现她,皱眉唤道:“阿芜?”

    妙芜站在门边,望着谢涟略显萧瑟的侧影,一时不知自己到底该不该进去。

    自那日以后,谢涟便更加消沉起来。

    往日里他总用威严的表象来掩饰夺妻之耻,丧妻之痛。可谢荀身世大白于世之后,他便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多,再也无法掩饰强硬外表下所藏的脆弱。

    知道柳明瑶和萧恨春当年往事的长老们,多年来一直对谢荀的身世多有揣测。

    这种阴暗的揣测曾让谢荀不堪其辱,频繁陷入自我怀疑当中,对幼小的谢荀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

    但这一切对谢涟这样骄傲内敛的男人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呢?

    他愿意相信亡妻和萧恨春绝无苟且,可这种相信却又常常在不经意间,为外人的言语所动摇。

    于是他更觉自责,一来更恨自己当年没有保护好妻子,二来是恨自己竟然有些听信了那些谣言,从而也就无法发自内心地喜欢谢荀。

    可有朝一日,一大群人直接撕开那些是似而非的谣言,毫不留情地把谢荀的半妖身份摔在他面前。

    都说谢荀是萧氏余孽,是萧恨春之子。

    可就是这个本该与他成为仇敌的孩子,在知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世后,还是甘愿为了挽救他的性命而豁出生死。

    妙芜正犹豫着,谢涟忽然挥了挥衣袖,隔空点燃书桌上的蜡烛。

    “既来了,就进来吧。”

    妙芜抱着书走到书架前,低着头喊了一声大伯父。

    谢涟问:“看样子,你经常来这里。”

    妙芜心想,大伯父这么问,我是该如实回答,还是该说没有没有呢。

    谢涟垂首看到她怀里抱的东西,又问:“这是什么?”

    妙芜把书敞开,捧给谢涟看。

    “是《百妖谱》,我从前找小堂……找他借的。后来有一次被一只小蛛妖弄坏了,我只好重新誊画了一本。”

    谢涟接过书翻看了几页,低声道:“你誊画得很好,不细看的话,和原书几乎没有两样。”

    妙芜抬手挠了挠脸颊,干笑一声。

    她和谢涟其实并不太熟悉,谢涟为数不多的几次出场,给她留下的印象就是:护短、严厉,还有爱用戒鞭抽人。

    其实,她有点怕这个暴脾气的大伯父。

    谢涟把书合上,极其自然地随手插.入书架中。

    “你说的那本《百妖谱》,是我当年带他一起去参加金陵大会时,在金陵买给他的。”

    谢涟缓缓说道:“那时他才五岁,最心爱的东西就是他那把小木剑,还有各种妖怪志异图谱。那年的金陵大会在仲夏举办,夜宴结束之后,我抱着他从凤凰台下来,凤凰台周边的夜市还没有散,从夜市里走过时,他正好看到一个道士在卖这本《百妖谱》。”

    “他不敢和我说想要,就一直盯着那本《百妖谱》,直到我们走出好远,还一直回头看。直到你父亲和我说,大哥,小琢玉似乎想买什么东西呢,我才发现。”

    “我问他,你想要什么?他说,他想要那本《百妖谱》。我问他,你为什么想要那本《百妖谱》?”

    “他说,他想成为最厉害的仙门世家少主,荡尽天下不平事,捉尽天下为恶妖……”

    妙芜喉头滚了几滚,忍不住哽咽一声:“大伯父……”

    你不要再说了。

    你再说下去,我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谢涟那张惯来严厉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抹笑,抬手揉了揉妙芜的头发。

    “阿芜,从今以后,谢家的少主就是你了。”

    “有大伯父在,谢皖那些老家伙不敢欺负你。”

    妙芜这回真没忍住,眼睛一眨,眼泪掉落到衣襟上,也幸好她一直半低着头,谢涟应该没发现她的异样。

    等她再抬起头,谢涟已经背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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