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繁盛后宫的建立 作者:rouwenwu

    一点慢了下去。 终于我咬了咬唇,收回了视线……好吧,好吧,诱骗好像已经失败,柔情感化效果也不好,看来只好再谋他法了。

    正在这时,忽然身上一沉,我猛然抬头,却见二哥缓缓向后靠来,身体慢慢放松,一点点把身体的重量交给了我,最后头枕在我肩上,人已偎在了我的怀里。

    我呆愣许久,然后骤然反应过来,狂喜地叫了声,“二哥!”猛然收紧了手臂。我欣喜若狂地在他脸上颈上乱七八糟亲了无数下,这才想到一事,猛然住了口,迟疑一下道,“那,那二嫂和小雪……”

    二哥本来双眼紧闭,侧着头任我肆虐,闻言骤然睁眼,眼中显出几分茫然。

    我这个后悔啊,我提那女人干啥?可是,即使我现在不提,那个女人已经存在,何况还有小雪,不能置之不理。

    我在矛盾挣扎,二哥心中想必更甚,只见他呆呆愣了半晌,忽然闭上眼,颓然地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我轻轻拂过他紧蹙的眉峰,终于下定了决心,淡淡说道,“既然这样,那么,让我来处理,好不好?”

    二哥疑惑地看向我,我对他微微一笑,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道,“相信我。”

    二哥垂目沉思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我又是一笑……好,明天就那么办吧……至于现在,夜还很长,气氛很好,自然有更重要的事情可做。想着,我缓缓低下了头……

    第二日一早,我便在书房单独召见了夏咏心。

    这次她换了女装,虽非命妇的正式装束,但也是锦衣绣裙,华贵典雅,大方得体,云鬓高挽,淡妆清雅,更显容颜秀丽,气度高华。纵使我再看她不顺眼,也不得不承认,这女人还是有几分姿色的,若站在二哥身边,也不是太寒碜。

    心中酸酸地想着,看她优雅行礼,从容起身,脸上一直带着盈盈笑意,好像一切尽在掌握,我不知不觉已皱起了眉头。她见了,眉峰微挑,正要说话,我却抢先开了口,“这些年,二嫂一个人带着小雪辛苦了,此次你们夫妻重逢,不知二嫂有何打算?”

    她却只一笑道,“陛下可是已为我们母女做好了安排?”

    开门见山?很好,正好我也不愿与你多做纠缠。于是我和颜道,“你们夫妻重逢父女相见,是天大的好事,朕要明旨昭告天下,同时册封小雪为郡主,不日朕将启程返京,你们就和二哥一起随驾回京,如何?”

    小雪是二哥的亲生女儿,慕容氏的子孙,自不能任其流落民间,而这么小的孩子,也的确离不开母亲,所以,纵使我再不愿,也只得让这个女人跟回去了。同时,她回到二哥身边,也可起到掩人耳目的作用……这次出来,我发现我和二哥之间的流言已传播甚广,我倒无所谓,虱子多了不怕咬,二哥如此骄傲,背负这样的污名,以后如何面对宗亲百官?若这次由我作主,让他们夫妻重聚,即使不能让流言不攻自破,至少也会让很多人开始怀疑谣言的可信程度……毕竟谁会愿意自己的娈宠身边多个女人……到时我慢慢追根溯源,查禁清理,都会比较容易了。而且我和二哥的事情,茹姐姐已经知道,难保不会传到王皇后耳中,这次带这母女二人回去,也可分分她的心,释释她的疑,省得她一旦知道,会从中作梗。

    若是从前,我一定不敢行此险棋,可是经过昨夜,我信心大盛,自觉二哥身心皆已归附于我,等闲难移,所以才敢允许夏女回到二哥身边。

    听到我的话,夏咏心眼中惊诧一闪而过,深深看了我一眼,随即淡淡道,“故所愿也,不敢请尔。只是……陛下的话,应该还没说完吧?”

    我哈哈一笑,走到她身边,低声道,“二嫂真是聪明人……不错,朕是有条件的……朕不会从你身边把女儿抢走,你也依然能以侧妃的身份安享荣华,不过,你不能再要求更多……你可明白?”

    她了然地一笑道,“陛下是说,以后臣妾还可是王府的女主人,小雪的母亲,但再不能是澹的妻子?对不对?”

    我没说话,只微微一笑。

    她也一笑,看着我,不疾不徐地道,“陛下是以什么身份,提出这样的要求呢?”

    “朕以皇帝的身份……”

    “皇帝连臣子的家事也要管吗?”

    “我以他兄弟的身份……”

    “夫妻人伦,天地大道,便是小叔,也无权置喙吧?”

    臭丫头,不客气,咄咄逼人啊!今日无人,我便认了又能如何?想到这里,我悠悠一笑,清清楚楚地道,“那,如果我是以他恋人的身份要求呢?”

    她怔了一下,仿佛没想到我会这么坦白,好一会儿才道,“恋人?澹可承认?”

    好像,还没承认,不过嘴上没认,身体可是认了,于是,我毫无愧疚地道,“他自然承认!”

    她立时道,“那澹可需要?陛下这个恋人,恐怕给澹带来的流言和麻烦不是一点半点,陛下若真在意他,就不该让他陷入如此境地!”

    我呆了一下才道,“所谓麻烦,朕自会解决。”

    她一刻不停道,“陛下后宫三千,这对澹可公平?连一心一意都做不到,陛下有何资格称自己是澹的恋人?”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二嫂临危相叛,又有何资格再回到澹的身边?”

    “这也是我们的事情,澹可没说不能原谅,不劳陛下操心!”

    “澹现在心中只有我,纵使原谅了你,也不可能再接受你!”

    “陛下怎知澹不会回头?陛下既有此自信,又何须向我提出那种要求?陛下不过是担心我们相处日久,旧情复燃么。”

    “旧情复燃?笑话!……他已有了我,又怎会再理你这个狡诈的女人?”

    “狡诈总比滥情好!至少我对他是一心一意!”

    “我也是真心诚意!”

    “你我说得热闹又有何用?应该让他来决定愿要哪份心意!”

    “好!二哥自然选我!”

    “陛下若以势相逼,澹他自然只能选你!”

    “以势相逼又有何趣?我自不会那么做。倒是你,不会仗着侧妃的身份,阻碍我们相处吧?”

    “陛下若能答应不会以势相逼,臣妾也可承诺在澹没有作出选择的时候,暂时放弃他妻子的身份。”

    “好,那一言为定,看看澹会选哪个!以后各凭本事……”

    “……愿赌服输!”

    说着我们一起伸出手,双掌相击,同时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

    事后,我把整个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二哥。

    二哥看着我,怔了半晌,脸上慢慢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摇了摇头,笑问道,“陛下,若有一天,臣真的做出了选择,但选择的却不是陛下……陛下真能愿赌服输?”

    我呆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挺了挺胸,一把搂住他的腰,凑到他耳边道,“我相信,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对不对?”说着,骤然含住他圆润的耳珠,用牙齿轻轻研磨起来。

    二哥全身一颤,猛然推开了我,脸颊却已是一片绯红。

    我哈哈一笑,信心更足。

    随后我依约下诏,只说胶州王侧妃此前因身体不适,回乡养病,今病势全愈,特命携女随驾返京,同时册封胶州王之女为霁雪郡主。

    于是夏咏心和小雪也暂时住进了行宫,只是和二哥同院不同房。然后我的事情就更忙了,处理政务之余,玄瑾、先生、谢曦每处都要兼顾,同时还要和姓夏的斗智斗勇,争夺二哥的注意力。

    她与二哥赏花吟诗,我就要二哥来和我商议朝务,她准备了细点补汤,我就宴请官员士绅,二哥人面熟,自须作陪。她胜在时间多,我胜在人手足。她有柔情蜜意,我有无敌秘技。一时你来我往,战况激烈,不过总的说来,还是我占上风……毕竟男人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在床上服侍好了,自可事半功倍……所以,虽然我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但日日都是精神奕奕,斗志昂扬。

    然后又一日,西域那边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那次摄图大败之后,带着残兵败将仓皇逃回柔然,可等着他的,却不是柔然接应的援兵,而是新任柔然王问罪的使者,还有新王嫡属数万大军。结果可想而知,摄图残部全军覆没,摄图本人因叛徒暗算被俘,当即便以抗旨之罪押解入京。

    摄图既除,大燕便少一心腹大患,而柔然大败之后又经此一乱,实力大损,人心不定,必有很长一段时间无力与大燕为敌。

    果然,没过两日,新任柔然可汗已遣使者递书,说愿与大燕止干息戈,开市贸易,并愿结为姻戚之好,送可汗之妹,澄海公主入燕,侍燕帝,奉巾栉。

    朝议之后,无论京中还是这边,一致同意接受柔然的和议,立刻遣使订约,迎娶公主……这次柔然可汗急于与大燕议和,好腾出手来稳定国内形势,正是我们漫天要价的好时机。至于公主,白给的人质为啥不要?反正宫里地方多得是。

    只是我和二哥小周私下谈起,也不禁暗笑柔然可汗的和平姿态也太假了些……这次这位澄海公主,不是别人,正是摄图的同母妹妹,一看就是送来做炮灰的么,并无长期交好的诚意,否则还不送自己的亲妹妹来,拉近与我的关系?不过虽然她作为人质价值不大,但留下也没坏处,至少可以从她那里了解一些柔然的情况,特别是新可汗的情况,想必她应该愿意告诉我们。

    西域之役,无论战略还是战术上,至此皆算完胜。虽然和平可能是短暂的,但大燕总是得到了修生养息的时间,而且,我和苏黎他们之前议定的第二步计划,也终于有了开始的可能。

    大事既定,那天我犹豫了一夜,最后还是另写了一封私信,交给使者,让他带去,请柔然可汗亲启……我也算看在往昔情分上,做了努力,成与不成,看他的运气了。

    此时江南赋役新法已开始推行,进展顺利,我也可放心离开了,而与柔然议和还有迎娶公主的事情,都须我尽速回京,所以,虽然我因为一直忙得脚朝天,没有好好玩玩秣陵心有不甘,到底还是不得不下令启程返京了。

    一路匆匆,自不必提,只说那日刚到豫州行宫,傍晚时分我正和小周商议政务,这时忽有内侍禀报,侍书卢衡求见。

    先生来了?我不觉有些诧异,先生平素极少主动找我,不知这次因何而来?

    小周见状,不由微微一笑道,“臣也并无急务,陛下既然有事,臣明日再来便是。”

    他的表情很正常,可我看到他的笑容却莫名地脸上一热,只胡乱点了点头。

    他躬身行礼,起身看了我一眼,又是一笑。

    我不觉有些脑羞成怒,顺口斥道,“笑什么笑!知道小金要回来你心情好,也用不着笑个没完没了吧?”

    哪知随口一句话,竟让我看到了百年一遇的奇景,只见小周闻言怔了一下,然后脸上竟瞬间一红。

    啊,啊,见鬼了,见鬼了!厚脸皮如他竟也有脸红的时候?不对!有j情!我一呆之后,脑筋开始急速运转,眼睛看着小周,嘴角不觉慢慢勾了起来。

    小周又是一愣,然后几乎是有些慌张地躬身后退,匆匆逃走了。

    直到我转入后堂见到先生时,脸上仍是笑意未收,结果弄得先生微微一怔,然后才躬身行礼。

    我这才回过神,连忙收收心,两步抢过去,扶起了先生。

    寒暄几句之后,先生淡淡向左右扫了一眼,我立时会意,抬手挥退了众人,先生这才低声道,“陛下,京中有消息了。”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了我。

    我的精神顿时一振,立时接过,急急看了起来。匆匆看完,沉思片刻,我缓缓把信折好,忽然一笑道,“很好……”

    先生看着我,试探地问道,“陛下的意思是……答应他?”

    我点了点头道,“你立刻给隋裕回信,让他答应下来……”然后又如此这般了一番。

    先生静静听着,微微颔首,待我说完,这才提了几个问题,说了自己的意见。

    我们讨论了很久,直到晚膳时分才定妥一切,我终于松了口气,坐到一边猛灌茶水,歇着去了。

    先生见了淡淡一笑,径自走到案边,铺纸研磨,提笔回信。就见他立于桌前,微微垂首,纤细的颈子形成了一个优美的弧度,接着是秀挺却略显单薄的腰身。他今天穿的是一件湖蓝色的冰丝长衫,质料柔顺飘逸,更显腰肢细柔,不盈一握……真想去握一握啊……我突然又有点口干了,连忙拿起一旁的茶杯,又灌下去一杯。再抬头,视线正好落在他的手上,见他一手持笔,一手挽袖,动作从容优雅,手指修长优美,肌肤洁白莹润,几近透明……我……接着喝水!

    这时,他终于写完了,拿起来,轻轻吹了吹,递给了我。我此时已有些心不在焉,飞快地看完,点了点头,正要说些别的,先生却又开了口,“陛下,此事干系重大,虽然臣已在信中说明了陛下的想法,但恐他仍然难免心存疑虑……”

    我立时明白,接道,“这个好办,朕再另书密旨一封,一并给他便是。”说着急急提笔,三下两下写完,盖上私玺,递给了他。他接过来,正站在那里细细展读,我却轻轻走到他身边,抬手,搂上了他的腰……唔,柔韧纤细,手感就是好啊……

    他身体猛然一僵,然后一动没动,眼也没抬,恍若无事,脸颊却慢慢浮上了一层红晕。我看得心中大乐,凑过去,在他耳畔轻声道,“晚上去你那儿,好不好?”

    他的呼吸似乎瞬间一停,过了好一会儿,才用细若蚊嘤的声音,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由于我让人把我要留宿的消息先传到了那边,所以当我和先生来到他院中的时候,一众宫人内侍早已恭迎在侧,厅中酒菜也已备好。为首两名小太监服侍我们入座之后,就赶走了其他人,关上门,只剩他们两个不远不近地站着,垂首屏息,装透明人。

    嗯,倒是两个知情识趣的。我不用再拿着架子,放松下来,凑到先生身边,一只手热情地给他夹菜,另一只手无声无息地移到了他的腰上,口中还不忘柔声道,“最近事忙,都没什么时间陪你,彦之,你生不生气?”其实每天我还是会来他这边坐坐的,只是留宿却许久没有过了……不为别的,毕竟体力有限啊。

    我话中意思先生应该立时就明白了,因为他脸上瞬间一片绯红。略显苍白的肌肤上忽然染上了一层艳色,如霞灿梨花,格外动人,我不由心头一荡,正要凑过去尝尝这梨花的味道,却听他忽然轻声道,“其实,这样,也好。”

    我心中骤然一沉,停了一下才道,“你不喜欢,和我……嗯……那个?”

    他的脸顿时更红了一些,半晌低声道,“感觉,有点奇怪……”

    我沉默片刻,忽然扑嗤一笑道,“没事,习惯就不奇怪了……”刚刚骤闻他那句话,唯恐他会说出什么其实只把我当弟子之类的话,然后微一思忖,疑虑便消……若真如此,他此刻的反应就不该是害羞而该是难堪痛苦之类了,若往前想,他毒性初解我们和好那次,对我忘情的求索,他的反应可是热烈之极,实在没看出有什么勉强之意,再往前,刑场那次也是如此,人在那种时候的感情反应才是最真的。至于他说的奇怪,想来是因为激|情过去,理智渐复,他开始慢慢体味从师生到情侣的变化,有些不适应,加之闲来无事,更易胡思乱想,一旦重新把那些圣人之言,礼法规矩一样一样往身上背,就不免更觉不适了……想明白了这点,我自然就放松下来,然后意识到,这次,他可是难得坦率地把想法告诉了我,有进步……于是我的心情更好,脸上笑容挡也挡不住,手臂一收,已把他揽在怀中,然后,头一低,终于如愿以偿地品到了梨花的淡香……作为他的夫君,我有责任帮他尽快适应的,对不对?

    感觉他只微弱地挣扎了一下便放软身子随我去了,我更不客气,正要从雪润的脸颊转战到浅粉的双唇时,忽然门外响起了一个清亮的声音,“陛下在吗?”却是玄瑾的声音。

    我呆了一下,霍然起身,然后才意识到,那声音离这边还有一段距离,这处行宫狭小,大概人是在院门口,几层宫人侍卫,实在不必担心他会突然推门进来。我这才松了口气,转头对先生歉然一笑。

    先生脸颊通红,却是一幅松了口气的样子,也站起了身。

    我这才提声道,“是茗峰吗?进来吧!”

    随即脚步声响,门开,果然是玄瑾。只见他进入房中,对我躬身行礼,起身之后,清冷的眸子淡淡扫向一旁的先生,先生微微一笑,拱手为礼,玄瑾的视线在先生脸上略停了一下,这才颔首回礼。然后他转向我道,“陛下,现有故人求见,事情甚急,臣斗胆打扰了陛下,求陛下恕罪。”

    故人?会是哪个故人?……我正在思索,只听身畔先生道,“既如此,陛下还是赶紧过去吧,不要误了正事。”

    我犹豫一下,看看先生,笑容温和如故,终于点了点头。

    然后我就和玄瑾回到了前厅,我这才见到了那个故人,说实话,我真的没想到是她。

    来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眉目清秀,却是当初我和龙翔天还有谢曦出海寻宝时,在船上遇到的那个小娟,当然后来我知道了,她是玄冥教派来营救我的人。事了之后,我也曾问过玄瑛她的消息,知道她在那日暴雨之后,被逃离的同僚所救,也就放下了心,把她忘到了一边,没想竟还有一天会见到她。

    我怔了一下,倒也很高兴,笑着正要说些什么,她却扑通跪到在我的身前,神情悲愤,哭道,“陛下,求您为玮大哥作主啊!”

    190惩罚(上)

    玄瑾和韩妍离开之后,我犹自一样样翻看着案上的东西,越看越生气。服侍的人见我脸色不善,个个都是蹑足屏息,一片安静。直到夜幕低垂,小禄子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上前问我是否要传膳,我这才意识到还一直没吃晚饭呢。强抑怒火,我啪地把手中东西扔到桌上,霍然起身道,“不吃了,朕要出去走走。”

    就在这时,忽然内侍通秉,玄瑛求见。

    我怔了一下,随即倒笑了,“来得正好……传吧……对了,时间晚了,带他从侧门进来,安静点儿,别吵了大家的觉。”说着,重又坐回了案后。

    一盏茶未喝完,玄瑛已被悄无声息地引进了殿中。这次他倒是挺低调的,没再穿他那身华丽的教主行头,只简简单单一身黑色长衫,一头银发也束在了冠中。他大概见殿中气氛不对,脚步停了一下,才有些惊疑不定地叩首行礼。

    我随口说了声平身,然后淡淡一笑道,“这么晚了,茗雨是有何急事吗?”

    玄瑛站起身,偷眼看了看我的脸色,迟疑一下,却没开口。

    我又是一笑,挥退众人,冲他招了招手,霭颜问道,“怎么了?吞吞吐吐的?”

    他大概见我态度无异,神色终于放松了下来,乖乖走到桌前几步之外,一撩衣襟,重又跪下,嗫嚅道,“陛下,出了一点意外。”

    我一挑眉道,“噢?什么意外?”

    他垂首答道,“陛下可还记得臣的师弟,玄玮?”

    “玄玮……”我故意沉吟片刻,才道,“对了,是不是负责柔然事务的那个?”

    玄瑛立时道,“就是他……陛下上次说要见他,正好他因为之前和柔然各方面接触频繁,身份已然暴露,所以臣索性让他把那边事务交接一下,就立即回中原来。臣原想让他先来参见陛下,然后回总坛接任护法之位,哪知……”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然后一口气道,“他在路上被柔然王的手下追杀,不幸坠崖身亡。”

    闻言,我沉默了半晌。他跪在地上似乎有些不安,偷偷一抬眼,正和我的视线对上,他仿佛被吓到了一样,骤地收回目光,头垂得更低了些。这时我心头已开始冒火,脸上却不动声色,轻叹道,“唉,那太可惜了。朕本来想,他是个人才,可以提拔一下呢。”

    玄瑛垂首道,“是啊,臣闻讯也是惋惜不已呢。”

    我缓缓吸了口气,才道,“朕相信,你一定很难过,同门师弟,这么多年的感情。”

    玄瑛终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丝伤感,轻叹道,“是啊……臣这次提他做了护法,调回总坛,本想着可以兄弟重聚,又得了有力的左膀右臂,正欣喜不已,没想到……唉……”

    我看着他一脸惋惜伤感的样子,心中怒火几乎压抑不住,又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平静地开口道,“是啊,朕知道你人手紧,可惜了。”

    他一怔,似乎不明白我这话从何说起,只胡乱点了点头,道,“噢……是啊……”

    我再也忍不住,拍案而起,厉声道,“人手紧到连贴身护卫都派出去执行任务?看来玄冥教真是无人了!”

    他身体一震,猛然抬头看向我,脸上一片苍白,嘴唇哆嗦了半天才结结巴巴道,“陛,陛下,臣不明白您的意思……”

    “上月十七到二十六日,你的十二名近卫中,有八人不知所踪,他们去了哪里?”

    “臣,臣得知柔然查到了四师弟的行踪,要暗杀于他,所以急调身边最精锐的人手去保护他,谁知还是晚了一步。”

    “你从何得知这个消息?”

    “是柔然那边的内线……”

    “柔然那边的内线?柔然事务不是全由玄玮负责?有人要杀他,他的手下却不通知他,反而千里迢迢通知了你?就算玄玮已经卸任,也不至于人走茶凉得这么快吧?”

    “这个……是因为他走得匆忙,未曾和沿途玄冥教的分舵联系,他的手下找不到他,所以只能通知臣了。”

    “他手下找不到他,柔然的人却能找到他?是柔然的人太能干,还是我们的人太无能?”

    “是……臣无能……”

    “无能?很好……是够无能,所以你专门派了亲卫去救他,万里迢迢,还是晚了一步?”

    “是……”

    “那可曾和柔然的人交了手?可擒了俘虏,可杀了敌人?”

    “没,没擒到俘虏……去晚了,只找到了玄玮的尸体。”

    “没交手?那你那个叫许安的侍卫身上的伤是从哪儿来的?”

    “……”

    “对了,不只是伤,还有毒,你能告诉我,他中的是什么毒吗?”

    “……”

    “说不出来?要不要朕提醒你一下,他中的是落花醉,玄玮独门所制……他是去救玄玮的,人没救到,怎么身上却中了玄玮的毒?”

    “我不知道……他们回来的路上,遇到偷袭,不知道是什么人,我正在查……”

    “够了!事到如今,你还要砌辞狡辩?要不要朕叫玄玮和你的人当面对质?”

    “……什么?”

    “没错,玄玮根本没有死!你真应该多看看传奇话本之类,落崖的人,有几个真的死了?”

    “这不可能!我明明让他们务必验明正身,确认他死了才……”说到这里,他骤然住了口,呆呆看着我,脸上血色渐褪,接着,他的身体一软,跌坐到了地上。

    我心中仅存的一点希望彻底消散,再不愿看他,慢慢坐下,疲惫地揉了揉额角,低声道,“若不是你师兄得到了消息,及时派人赶去救了他,恐怕他真的已经死了……玄瑛,同门学艺,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你怎么下得去手?……”说到这里我顿了一下,随即轻笑道,“是,朕都忘了,你有什么下不去手的,这又不是第一次……”

    “我明白了!是玄瑾!是他设计陷害我!陛下!您别听他胡说!”

    “闭嘴!不思悔过,还在找借口?这关你师兄什么事?”说着我把桌上的一叠纸都扔到了他的面前,“这些证据全是你师弟玄玮的人查出来的!玄玮腿伤未愈,不及赶来,所以请人把这些带给了朕。”

    他立时捡起地上的纸,一张一张急速地翻看着,越看动作越慢,终于,他的手一松,几张纸从他指尖飘然落下,他则呆呆坐在地上,再不说话了。

    我冷哼一声道,“先是把他的行踪透给敌人,想借刀杀人,没想他命大,死里逃生,于是干脆让你的人化装伏击!玄瑛,你够绝!”

    他仿佛骤然回神,猛然抬头看向我,脸上终于显出了惊惧之色。

    我见他苍白着一张脸,水眸大张,一幅惊慌失措可怜兮兮模样,心中不由一软,长叹一声,放柔了口气道,“你是不相信朕,还是不相信自己?朕不过赞了他一句,就让你做出了这种事?”

    他大概见我脸色转和,惊慌之意顿减,然后渐渐露出了愤愤不平之色,最后终于忍不住道,“陛下!都是师兄!他根本是故意整我!”

    我不耐地皱起了眉道,“现在你还说这话?你师兄让你杀人了?就算你师兄让你杀人,你就去杀?别再给自己找借口!”

    他张了张嘴,没有接口,却仍是一脸恨恨之色。

    看他这样一副不知悔改,桀傲执拗的样子,我心中的怒火又升了上来,大声斥道,“朕不管你什么原因,嫉贤妒能,同室相残,这种事情朕决不允许出现!”

    他被我忽然提高的声音下了一跳,猛地抬头看向我,瞬间脸上竟露出了委屈的神色,但立时就换成了倔强之色,只见他梗着脖子瞪着我大声回道,“是,是我干的!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从前那小子一直欺负我,我就是要他死!可惜差一点……反正臣认了!臣甘领责罚!”

    我断没想到一句话竟惹起了他的性子,被噎得一愣,瞪着他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他也瞪着我,眼中又是倔强又是委屈,就是不肯再服软。我们就这么对瞪了半晌,他的眼圈渐渐红了,可偏偏就咬紧了牙关,一句话也不说。

    我终于被气得笑了出来,“好,你还有理了?看来是最近朕太宠你了,宠得你无法无天了是不是?”说着,再不犹豫,也不待他回答,径自起身,转身大步向内室而去,边走边道,“你既甘领责罚,就跟朕进来!”

    我进入房中,从柜中拿出一个小箱,打开,里面是堆瓶瓶罐罐。当我终于从其中翻出了自己要的东西时,才听到他脚步迟疑地进入了房中。我也不回头,打开手中小盒,拿出半寸见方一块药饼,顺手扔进了桌上的香炉中,同时随口吩咐道,“把门关上,过来……”说着,抬手关上窗户,转身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这时他已关上门,正磨磨蹭蹭向我走来,眼睛却疑惑地瞟向桌上的香炉。忽然他的脚步猛地一顿,瞬间脸上血色尽褪,眼睛死死盯着那个香炉,脸上慢慢露出了惊恐之极的神色。

    我不由一笑道,“怎么,猜到那是什么了?”

    他一下转过头,满眼惊骇,嘴唇只是哆嗦,仿佛连话都不会说了。

    我也不再废话,伸手就去抓他的手腕。他本能地一躲,我自然没捉到。我抬起头,看着他,冷冷道,“躲什么?你不是甘领责罚吗?”

    他呆了一下,我不再理他,伸手又去抓他。这次他犹豫了一下,我不待他反应,已一把将他拽过来,按在床上,抽下他的腰带,就把他的双手反绑了起来。

    他这才回过神来,一边开始挣扎,一边惊惶地道,“陛下!不!陛下!”

    他大概怕惹得我更加生气,并不敢用力,我也不去管他,自顾自拉起他,让他靠在床柱上,把他反绑的手捆在床柱上,这才起身道,“朕知道这东西困不住你,不过如果朕明天来的时候,发现你把绳子挣开了,那朕就往香炉里再加一次药,记住了吗?”

    他的身体已止不住颤抖起来,却不敢再挣扎,只口中不停叫道,“陛下,不要!我不要!……”宝石似的明眸中,已盈了一层雾气,还不忘一眼一眼看向香炉。这时炉中飘来的香气,味道已有些变了,他神色更加惊惶,望向我的目光中已带了乞怜之色。

    我的气终于消了些,叹了口气道,“知错了吗?”

    他呆了一下,眼中露出了挣扎之色,口中只是,“我,我我……”结巴个没完。

    我等了片刻,终于放弃,笑道,“好,有骨气!”说着,掏出袖中锦帕塞到了他的口中,然后退开一步道,“那你就在这好好想想吧,明天朕再来看你!”

    他怔了一下,便开始剧烈地摇头,口中呜呜不休。我只做不闻,看也不看他,拿过桌上香炉,放在床边案上,然后径自转身,出门。

    反手关上门,我这才长出一口气,靠在门上,苦笑着摇了摇头。玄瑛,别怪我,这次是你太过分了些,同样的事情已经是第二次了,这次如果不让你吃点苦头,长点记性,只怕总有一日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那时让我如何处置?而且,这些日子以来,我和他情谊日深,对他日益宽容,难免让他恃宠而骄,失了顾忌,也是该扳扳的时候了。

    我听着房中隐隐传来的呜呜依依的声音,想着刚刚他脸色惨白,骇惧乞怜的样子,心中怒气渐消,竟又开始心软起来。意识到这点,我恍然一惊,不敢再留,咬咬牙,一狠心,终于拔足,急急而去。

    外面恭立的众人见我出来,慌忙迎了上来。我定了定神,先吩咐众人不得入内,然后犹豫一下,便向后院先生那边走去。自己的卧房已让给了玄瑛,总要再找个地方睡觉么,之前匆匆把先生扔下,如今正好过去赔礼,对了!我忽然想到,我们似乎还有事情没做完呢……思及此处,我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

    哪知我来到先生那里的时候,那里却正好有客。原来晚膳之后,谢曦过来看他,两人正对坐下棋,晴霞锦帆并几个宫人陪在一边。

    见我忽然到来,众人惊诧之后,连忙跪下行礼。我抢过去,扶起先生和谢曦,然后抬手让众人平身。转头看到桌上点心,我这才想起自己一直未曾用完饭,顿觉腹饥难耐,顺手拿起两块扔到了嘴里。

    先生不觉一怔,问过方知我尚未用饭,连忙吩咐人备饭。

    谢曦见状便要告辞,我连忙拉住他,笑道,“没事没事,朕就是闲来无事过来坐坐。朕吃朕的,你们继续,当朕不存在便是。”

    他动作一停,视线淡淡扫过我抓在他腕上的手。我才反应过来,霍地收回了手。他抬起眼,清润的眸子望向我,目光在我脸上停驻了片刻,这才垂下眼,应了一声好。我掌中兀自残留着他腕上肌肤细腻温润的触感,却看着他转开视线,再不瞅我,心中不由一空,又有些发堵,心情再次低落了下去,直到饭菜上桌,我有事可忙,那份黯然才渐渐消散。

    风卷残云扫荡了大半战场,我腹中终于有了充实的感觉,手上的动作渐慢,眼睛也终于得了空。当然,我一抬头,首先是望向了窗前对弈的两人。只见暖暖的烛光下,一人清俊,一人温雅,春兰秋菊,各有其美,但一样养眼,让我的目光再舍不得移开了。

    我边看边吃,心情渐佳。而那边的两人,谢曦恍如不觉,先生却似乎感到了我灼热的目光,落子越来越慢,耳根渐渐红了起来,并有逐步向脸上扩散的趋势。

    我正看得高兴,只听旁边有人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我循声望去,却见锦帆正怒瞪着我,想来我刚刚饱餐秀色的情景全让他看在了眼里。晴霞闻声连忙拽了拽他,我倒不以为意,只撇了撇嘴,转过头,继续我的大餐。

    就在这时,忽然自打开的窗户外,传来了隐约的呻吟呼叫之声。众人的动作均是一停,纷纷侧耳倾听。

    慢慢地声音渐大,已能听出仿佛是在叫“陛下”。众人顿时不约而同看向了我。我怔了一下,旋即恍然:糟了!肯定是玄瑛把口中的锦帕吐出来了,这下可麻烦了!此处行宫狭小,我和先生是前后院,我的卧房到这里直线距离不过十几丈,所以叫声竟传到了这里!

    一时间我又羞又窘又有些无措,竟不知如何是好。耳听叫声渐渐转响,果然是在叫我。我从未想过陛下这两个字,也能被人叫得如此低回婉转,勾人心魂,特别是这叫声夹杂在一声声难耐的呻吟之中的时候,直让人听得面红耳热,口干舌燥。

    我正自心头怦怦乱跳,只听锦帆开口道,“什么声音?谁啊?”

    我猛然抬头,只见锦帆一脸莫名其妙,晴霞羞得脸都不敢抬了。先生则脸颊绯红,垂着头,眼睛死死盯着棋盘,手指紧紧攥着棋子,身体似乎都绷紧了。只有谢曦好一些,怔了片刻之后神色一变,然后骤然转头,脸朝窗外,再不看我了。

    耳听锦帆还在不住追问,我清了清嗓子,干笑了两声,这才道,“没事儿,春天到了,闹猫呢……”

    锦帆立时眼一瞪,又要说话,这时窗外的声音忽然一停,但片刻之后又再响起来,不过这次终于不再是简简单单陛下两字了,声音中也带了哭腔,“陛下……臣知错了!知错了!陛下,您饶了我吧……嗯……陛下……我错了!我错了!陛下……不,主人!主人……嗯,嗯……主人,主人你回来,好不好……”

    声音愈加涩腻娇媚,锦帆骤然住口,似乎终于明白过来,脸慢慢红了。而我只听得百抓挠心,再也坐不住了,腾地站起身,胡乱道,“我,我……我去把猫赶开!”说着,箭一般冲了出去。

    匆匆赶回寝宫,只见寝宫门外侍立的众人,个个脸上通红,表情怪异。我挥了挥手,叫他们都回去歇了,这才大步进屋,直入内堂。

    当我砰地一下推开门的时候,就见床上玄瑛正眼巴巴望着这边,见我进来,立时惊喜地叫了声,“陛下!”然后,眼泪刷地就下来了。他一边哭一边挣扎扭动着,脚上鞋早不知被踢到了哪里,双腿在床上胡乱地屈伸摩擦,折腾得床榻嘎吱嘎吱响个不停。他脸上本已是透染霞彩,这回更红了,上面泪水混着汗水,涟涟而下,头上的发冠歪在一旁,半边银丝流泻下来,披了一肩,整个人狼狈至极。

    我怔了一下,叹了口气,迈入房中,反手关上了门。就这一会儿功夫,那边已经急切地叫了无数声陛下。我又叹了口气,边走边道,“你是要叫得整个行宫的人都听到吗?”

    他呆了一下,立时住了口,然后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这时,我已走到他的身边,发现他倒真是听话,那么挣扎,背后腕间的绳索一点事儿没有,仍是紧紧系着,只是腕上肌肤却已有些红肿破皮了。

    这下我是真有些心疼了,再也忍耐不住,拿起桌上茶壶,浇灭了炉里的香……好吧,好吧,就这样吧,认错了就行,没必要非让他被醉梦折腾一夜,对不对?……面对自己的心软,我自嘲地这么想着,伸手开始解他腕上的带子,口中还劝慰着,“好了,好了,听到也没关系,他们又不知道谁在叫,总共也没两个人知道你来了。”

    结果他哭得更凶了,全身都被带得剧烈颤抖起来,之前那种难耐的扭动却停了下来……药性没那么快下去,估计他这是羞愤委屈之情压过了欲望。

    我解开了绳子,他却僵着身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哭,口中还喃喃道,“这回你,你满意了?……丢,丢死人了,丢死人了!你杀了我吧!”

    我长叹一声,也不知这是谁收服谁呢。抬手摘下他的发冠,扔到一边,用手指轻轻梳理好他被汗水打湿的零乱长发,然后,弯下腰,扯起衣袖,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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