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繁盛后宫的建立 作者:rouwenwu

    系,只要陛下记得自己的承诺就行。 ”

    我像被针刺了一下,望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来。他也看着我,脸上挂着那个淡淡的无所谓的笑容。忽然我垂眸微微一笑,接着抬头道,“那好……”说着,我伸出手,就去抱他。

    他的笑容顿时一僵,身体本能地一缩,却仿佛牵动了伤处,立时剧烈地咳嗽起来,结果被我轻轻易易抱了起来。见他要挣扎,我连忙解释道,“上床歇会儿吧,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口中说着,心中却微微苦笑……和我斗嘴吗?你几时曾斗过我了?

    他的动作一停,骤然看向我,眼中瞬间竟露出了一丝羞怒之色,不过随即就消失无踪。他怔怔望了我片刻,忽然露出了一个自嘲似的笑容,然后侧过头,不再看我,身体却放松下来,安安静静躺在我的臂弯之中,任由我小心翼翼地抱着,向床边走去。

    我见了他的神情,不由轻轻抿了抿唇,终于将视线从他脸上收了回去,这时,眼神无意扫过他□的身体,我的脚步不由一顿。刚刚先是头脑不清,后是心神激荡,加之他胸口纹身太过醒目,所以此刻才注意到,他身上遍布着许多极细极长的伤口。大多已经愈合,只剩下了淡淡的印痕,还有少数尚未完全长好,如今很多都裂开了,血珠一点点渗了出来,汇成一条条鲜红色的血线,在他苍白的肌肤上缓缓淌过,然后一滴滴落在地上。他右臂上缠着绷带,伤口应该比较深,如今白布已全被鲜血染红,触目惊心。虽然看不到他的后背,不过却能感到他背上湿漉漉一片,恐怕伤势也不轻。再有就是肌肤上遍布的吻痕齿印,甚至片片青紫瘀痕……一处一处,触目惊心。

    我咬了咬牙,强自镇定,将他轻轻放到床上。想让他伏在被上,好察看一下他背后的伤情,却感到他微微的抗拒。我正想开口,他却又突然放软身子,顺着我的力道伏了下去,然后低垂着眼,淡淡道,“没什么事,伤口都不太深,一会儿自会止血。”

    我正望着他一背的血不知所措,闻言勉强笑了一下,干巴巴道,“对了,我都忘了你会医术……”然后再无话可说,呆站片刻之后,才又道,“我去叫人……”

    他的身体一颤,立时道,“不必!”说着就要起身。

    我一怔之后便即明白,他定是以为我要召人来为他清理上药……这样一身□痕迹,他自不愿暴露于别人眼前。于是我立时止住他,柔声道,“我只是让他们弄点水和伤药……我来帮你上药,好不好?”

    他瞟了我一眼,眼神很奇怪,接着忽然又收回视线,随口应道,“当不起……”这么说着,却终于还是躺了回去。

    我轻轻在他腰间盖上一条薄被,然后出门去叫人拿热水和伤药,哪知门口的小禄子却在行礼之后捧上来一个盒子道,“陛下,这些药是昨晚玄大人临走之前留下的,说您一起来就让我们交给您。”

    我顺手接过,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几个瓶瓶罐罐,每个上面还粘着一张纸条,在最大一只青瓷瓶的纸条上赫然两个大字“伤药”,下面一行小字“外用,不痛,不留疤”。

    我一见,不由气得笑了出来,“这个玄瑛!”什么不留疤?他脑子里都在转些什么念头?怪不得半夜三更把人送到我的寝宫来了……我的确说过等谢曦身上的毒解了,伤养得差不多了,就把人送过来,可不是要他这么送啊?

    不过一转念间,又有些不是滋味,不管我当初是怎么想的,现在的确是成了他以为的那样。啪地一下把箱子合上,我吩咐道,“弄盆热水,还有干净布巾,多找一些,一会把水放到外间儿就行。对了,和秦统领说一声,一个时辰后把人带过来吧。”

    内侍领命,我正待回房,小禄子却又凑过来,轻声道,“陛下,玄教主说,您昨儿用的药不是什么好东西,用久了害处很大,能不用还是不用吧。”

    我苦笑一下,点了点头……经过昨夜,就算逼我用,我也不敢再用那个药了。

    东西备齐,放好,我这才在他床边坐了下来。低头只见他头枕在手臂之上,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伏着,仿佛是睡着了,全身放松,眉峰却微微蹙着,双唇紧抿,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做了恶梦。我望着他清俊却略显憔悴的脸,瞬间有些出神,不觉轻轻伸出了手,却在离他脸颊只有几分的地方骤然止住,停了一下,在空中,顺着他眉眼的轮廓,一点一点描摹起来,直到苍白得全无血色的唇,我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猛地收了回去。

    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我这才拿起一旁的布巾,打湿,拧干,顿了一下,终于咬咬牙,轻轻按上了他的背脊。他的身体猛然一颤,双眼瞬间大睁。我慌忙收回手,急急问道,“疼得厉害?”

    他的眉峰紧蹙,全身绷紧,半晌才一点一点放松下来,最后轻轻吐出一口气,这才彻底放松下来。然后转头看了看我,随即垂下眼,轻声道,“没事……有劳……”接着,他又合上了眼,再不看我。

    我拿着布巾在床边傻坐片刻,这才重又抬起手,开始一点一点,轻轻擦拭他的后背。这一次,他一动未动,只是可以感到,他的肌肉渐渐绷紧,双手慢慢握成了拳,最后手背上的青筋都绽露出来。

    我额上也渐渐渗出了冷汗,手上却仍是不疾不徐。随着我的动作血迹渐去,露出了他的后背。只见上面也有一丝丝细细的血痕,同时纵横交错着一条条半寸宽的深紫色瘀痕,应该是鞭伤。不过这些并非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五条几分宽的伤口,红肿开裂,仍在流血……我立时明白,他和玄瑾交手之时曾中过冰锥,应该就是这几处了……好在伤口不大,或许很深,但是大概因为之前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所以血流得并不利害,如果不是因为昨天……我的手忽然有些颤抖,大概手上重了些,他的身体轻颤一下,我立时回过神,深吸一口气,重又恢复了动作的平稳。

    先把这几处清理干净,上药止血,又换过好几盆水,才将他背上的伤口都清理完毕,敷上了药膏。然后我犹豫一下,到底还是轻声道,“我帮你处理一下……那里的伤口吧。”

    他的头枕在手臂上,散落下来的头发遮住了脸颊,看不清表情,但我可以看到,他的手猛地握成了拳,好一会儿,才慢慢松了开来,然后,涩声道,“好……”

    我轻轻揭开覆在他腰间的锦被,立时看到他紧实的双臀之间一片狼藉。我的手指一紧,好一会儿才咬着唇,伸出手,缓缓拭去了那里的斑斑污迹。然后犹豫一下,终于探出两指,分开了他的臀瓣,只见那里红肿不堪,随着我的动作,血丝混着浊液,缓缓流出。我的动作一顿,轻轻闭了闭眼,这才鼓足勇气,放轻动作,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撑开那里,一点一点让污浊流出,一点一点清理上药,。

    从我碰到他那里的一刻,他的身体就是一紧,可是,自始至终,他都一动没动,连呼吸都轻不可闻。当我终于松了口气,一句“好了”出口的时候,可以看出他的身体也顿时放松下来,极轻极轻地吁出了一口气,头颈微微一动,鬓发散落,露出了他雪白的脸颊。只见他的眸子轻转,仿佛要看向我,却在中途停了一下。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床边放着那个青瓷药瓶,那该死的纸条正对着他的方向。我全身顿时一僵,不由自主道,“你别多心,是玄瑛胡思乱想,你放心,今后再不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

    他闻言抬起眼,清亮的眸子在我脸上停驻片刻,忽然垂下眼帘,含义不明地淡淡一笑,却没说话。

    在那之后,我们谁也没再开口。我只埋着头,细细将他全身伤口一一清理上药。而他则始终十分配合,安静而顺从地任我摆布。窗外初夏已至,鸟啼蝉鸣,勃勃生机,好不热闹,屋中却只闻轻微的窸窣之声,连空气都安静得仿佛忘记了流动,一窗之隔,竟似两个世界。

    最后当我扶他起来,看到他那一双手的时候,我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听话地让我为他包扎疗伤。原来他双手的指甲仍未长出,指端伤口应该本是包扎好的,大概因为昨夜的挣扎,现在全部暴露在外,露出了一道道裂着的伤痕。我呆站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伸出手,轻轻捧起他的手,小心翼翼地上药,一点一点地包扎。他开始坐在那里,静静看着我的动作,忽然不知为何,霍地转开头,望向了窗外。

    终于,我轻轻包上最后一处伤口,站起身,抬头看向了他。刚刚我已顺便将他全身都擦拭了一遍,尽量拭去了所有昨夜留下的污迹,但是斑斑点点的印痕却是去不掉了。我轻轻抿了抿唇,一抬头,却见他的长发微微有些散乱,不由道,“我帮你把头发打理一下好不好?”

    他微微有些诧异地看了看我,随即点了点头。

    我又换了一盆干净的水,打湿布巾,一点一点擦拭着他的头发,一缕一缕不厌其烦。乌黑的长发在我手间慢慢变得柔顺,散发出黝黑的光泽,那触感就像上好的丝缎,放在掌心之中,温润密实。我几乎是有些敬畏地,像捧着圣物一般小心,一缕一缕,将他满头长发清洗干净,理顺梳好,一丝不乱地披在了他的身后。然后,拿起一旁早已准备好的衣服,一件一件,为他穿上。那是一身汉装,靛蓝色,样式简单,质料做工却是最上乘的。系上最后一个丝绦,我后退了半步,上下端详半晌,已经无可挑剔,这才抬起头,对他微微一笑。

    他正看着我,神色复杂难明,见我看他,却立时收起了眼中所有情绪,漠然转开了头。

    我挂着那个笑容,傻傻站了片刻,这才骤然转头,提声唤人。

    我一面命宫人进来收拾房间床铺,一面扶着他坐到案边镜子前,为他将顶发细细盘起。偶一抬头,却见朦胧的铜镜之中,我们两人的影像相叠,亲密无间,恍若一人。我微微有些失神,动作停了一下,他不由抬起眼,两人目光碰在了一起,我又是一笑,他却恍若不见,视线毫不停留地从我脸上掠过,然后又缓缓收了回去。这回,我甚至连手上的动作都没停,只脸上的微笑转成了苦笑。

    屋中收拾干净,宫人退下,这时外面通禀,子玉来了。我刚帮他把顶发盘好,正抬手用玉簪簪住,闻声笑道,“你看我叫谁来了?”说着提声道,“进来!”

    门开,子玉当先而入,身后一男一女,男的俊朗女的秀美,正是锦帆和晴霞。两人面带犹疑,走入房中,刚一转头,就看到了谢曦,顿时呆住,然后,几乎是同时惊呼一声,一前一后扑了过来。

    我不动声色地轻轻退开两步,把位置让给了那两人,抬头见子玉走来对我躬身一礼,笑道,“陛下,任务完成!”颇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我立时明白,看来锦帆在子玉那也没少折腾,于是毫不掩饰幸灾乐祸地一笑,拍了拍子玉的肩,弄得子玉一脸郁闷。

    转头看看那边,两人正一边一个跪在谢曦脚边,说着话。晴霞还好些,还算镇定,只是脸上虽然笑着,眼泪早已忍不住,啪哒啪哒地落了下来。锦帆却已是语无伦次,又哭又笑。而他,一怔之后,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之前眉目间总带的那一点冷漠终于消失无踪。只见他带着我最熟悉的那种微笑,看着,听着,说着……那三个人,明明只是在闲聊,屋中死沉沉的空气已仿佛被他们带得活了起来,只是,却流转不到我的身边……

    最初的激动过去,那两人终于发现了不对……谢曦身上穿得严严实实,伤痕吻痕,一丝不露,可那一双手却无论如何也藏不住。锦帆一眼看到,立时就炸了,本来当我是空气,这下扭头就向我扑过来,要和我拼命,却被子玉一把拦住,晴霞也紧接着赶过来抓住了他。

    我对他微微一笑,转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悠然道,“你们公子已经答应朕留下来,做朕的客卿,朕自会优待于他,你们不必担心。至于你们两个,是想继续服侍你们公子,还是离开?”

    听我说到客卿的时候,两人都是一脸惊诧。锦帆刚想说话,却被晴霞拽了拽,竟然吞了回去,看来这小子到底也学乖了点。然后两人对望一眼,随即异口同声道,“当然是留下!”

    我一笑,这才接着道,“如果你们想留下,好,不过有言在先,咱们约法两条。第一,老老实实跟在你们公子身边,不许乱说乱动。”说着,瞟了一眼锦帆。

    锦帆狠狠瞪了我一眼,晴霞立时上前一步,抢先道,“好!”

    我微微颔首,又道,“第二,平时只有咱们几个的时候无所谓,随便点没关系,但是如果有一个外人在,朕希望你们谨守礼仪。至于怎样的礼仪,到时候自然有人会教你们。就这两点,如果你们做不到,朕也可以放你们走,当然你们应该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若你们希望你们公子声名尽毁的话,尽可到外面去说他在朕这里。”

    锦帆一脸怒色,咬了咬牙,终于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好!”

    我这才一笑起身道,“好……朕已命人将东厢的六间廊屋收拾了出来,你们暂时住到那里吧。”这一句话,却是对谢曦说的。

    他闻声起身,微微一笑道,“好,谢谢陛下!”笑容完美,与刚才并无二致,只是,总仿佛少了些什么。

    我怔了一下,脸上终于缓缓收了笑容,微微垂下眼,半晌,霍然抬头,望着他,低声道,“有什么要求,告诉我,我会尽力。”

    谢曦一怔,还未开口,一旁的锦帆已冷哼一声道,“好啊,那你把我们的人放了!”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淡淡一笑道,“好!”

    那三个人俱是一脸惊异,锦帆急急道,“你是说真的?”

    我点了点头,答道,“汉军和岩水军已不可能,不过当日攻打行宫的昊天盟众人现正押于玄冥教处,我可以放人。”

    见我神色郑重,锦帆一呆,晴霞脸上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思索片刻,问道,“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谁知道你会不会表面说放人,私底下再……”

    我笑道,“倒时自然能让你们相信。”

    那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再说不出话来。而他自始至终没出过声,最初的一怔之后,便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当日将他们安顿妥当,我又派了四名内侍,四名宫女过来服侍。锦帆照旧没给好脸色,晴霞勉强说了句谢谢。我又在他房中呆了一会儿,两人相对无言,我枯坐片刻,便告辞离去,临走之时,我将经过讨论初定的江南赋役之法留在桌上,道,“这东西有时间你看看吧,要有什么想法,遣人告诉我。”

    他瞟了一眼,脸上神色一变,随即点了点头。

    176释俘

    我原想经过那夜,他恐怕一时未必有心情看这个,没想次日晚膳时分他已派服侍的宫女来找我,说有些想法想和我说一下。

    我立时应下,匆匆吃了两口饭就去了东厢。

    我到的时候,他正坐在桌边,手上拿着我的江南赋役新法。见我进来,一屋子的内侍宫女慌忙跪下行礼。他犹豫一下,终于站起身,一撩衣襟也跪了下来。锦帆晴霞见了,呆了片刻,最后一个跺跺脚,一个咬咬唇,跟着跪了下来。

    我迟疑了一下,却并未阻止,只待他们行礼之后,和声说了句,“平身”。

    挥退其他人,他也不多废话,指着新法中的一处道,“这点你们想得很好,可若真做起来,最高兴的,恐怕还是下面的差役官员。”

    我闻言心中一凛,立时急急问道,“为什么?”

    他微微一笑,不疾不徐,抽丝剥茧,一点一点将情况分析透彻,最后又提出了修改意见。我听得不住点头,本以为我们已经考虑得很周详,没想仍有种种疏漏。下面官吏的花样之多,像我们这些上位者很难尽知。他这些年走遍江南村村镇镇,见多稀奇古怪之事,今日他随口说起几样,已听得我乍舌不已,竟不知该气该笑还是该叹。

    我们两个兴致勃勃聊了很久,直到掌灯时分,我方才意犹未尽地起身告辞,他似欲起身相送,却在站起的一瞬间不由自主地扶了一下桌子。

    我停了一下,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我帮你换药,好不好?”只过得一日,他身上吻痕未褪,定然不愿让人见到,若由得他,恐怕这几日他也不会再让人帮他换药了。

    他瞟了我一眼,只犹豫了片刻,就点了点头。然后抬起手,从容自然地一件件脱去了上身的衣服,坐到了床边。在我为他换药包扎的时候,他脸上早不见了刚刚侃侃而谈时的神采飞扬,容色淡淡倦倦,眼帘微垂,也不知在望着哪里出神。

    两人都没再说话,屋中的空气,随着初夏的夜风,一点一点凉了下来,指下他温热的身体,带来了唯一一点暖意,让人留恋,流连。当我用纱布缠过他背上的伤口时,他的身体恰在我双臂之间,那感觉仿佛是拥抱,而他,就在我的怀抱之中。瞬间的恍惚,让我不由脱口而出道,“我想留下,好不好?”怀中身体一颤,我立时清醒过来,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收回刚刚的话,张了半天嘴,最后只轻声嗫嚅道,“什么也不做,我只想,抱抱你。”

    这一次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轻轻点了点头。屋中灯光昏暗,他又低垂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敢细看……

    那一晚,我极小心、极小心地将他拥在怀中。那个温暖而熟悉的身体,让在我朦胧之中,仿佛又回到了那座小院,心境出奇地平和,一直纷乱的思绪也莫名沉淀下来,终于,沉沉入梦。

    从那天起,每日用过晚膳,我都会去他那里讨论新法,渐渐讨论的话题已不局限于新法。他本就是博学勤思,目光犀利之人,加之他一直和我站的角度不同,他的很多想法常给我豁然开朗的感觉,让我获益匪浅,有时谈得兴起,常到半夜。偶一思之,也不由暗自感叹,纵是我和他两情相洽之时,仿佛也不曾说过这许多话。待得谈倦了,我就大大方方留下,与他相拥而眠,准确地说,是我抱着他睡了。

    锦帆晴霞对我夜夜赖在他屋中颇为不满,只是他们公子没反对,他们也没立场阻拦。开始锦帆还语气不善地指桑骂槐,我只做不闻,他无可奈何,便也不再白费口舌了。

    每次过来,我都不曾空手,古玩玉器,新茶鲜花,次次不同……他也不客气,一笑收下,然后转手就给了底下人。他出手如此大方,平日对人又是温和可亲,没两日分过去的宫女内侍都对他死心塌地,一心一意认了这个主子……当我看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不得不叹服,原来真有人就是这么有亲和力,到了哪里都这么得人心。

    不过我虽然亲合力差了一点,其他优点不少,所以最近还算诸事顺利。京中回信已至,以安德王为首,联名上表支持我的新法。西域的战事也出现了转机,本来柔然托伊州之险,东阻北三郡燕军主力,西向西域诸郡急速推进,连下数城,势如破竹,气焰正盛,哪知苍天佑我大燕,柔然可汗一直体虚多病,恰在此时一命归西,大王子急急继位,连下数道旨意命摄图收兵回国返京奔丧。摄图自是不肯,反而攻势欲猛,只是军中难免人心惶惶,而小金这时已经提兵东进,两方在凉州相遇,形成了胶着之势,柔然大军的脚步,终于被挡住了。

    公事上顺利,私事也不错。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在我坚持不懈的努力下,终于有一天,我收到了岳小姐的回信,约我某年某月某日在某贷面。

    我正看着信中秀丽的笔迹出神,有内侍通禀岳涵求见。闻言我不由一笑道,“来得正好。”

    见了岳涵,不待他说话,我就笑问道,“你侄女找过你了?”

    他一脸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没解释,反而继续问道,“你与昊天盟的关系,她知道吧?”

    他脸上惊诧更甚,半晌才道,“你怎么知道?”

    我又是一笑,仍不肯说。领导么,当然要高深莫测点了,呵呵。微一思忖,我又道,“她怎么和你说的?是不是由她与我虚以委蛇,将我骗出行宫,你再找人设伏,将我擒下,逼我放出关在静澜山庄中的昊天盟众人?”

    这一次,他的眼睛已经瞪圆了,结巴着道,“你,你怎么知道?”

    我正色道,“答应她!”

    他愣了一下,没说话。

    我缓缓道,“立下这么一件大功,你何愁得不到盟主之位?”

    他面现迟疑,好一会儿才道,“可是,那样你太危险了!”

    我微笑道,“放心,不会有事……我被你侄女请去,遇上那种事,不管她是不是同谋,你们岳家都难逃干系。我若死了,岳家就要为我陪葬,我若没事,以我与令侄女的‘关系’,还能保得岳家无恙……昊天盟的人不会不明白这一点,他们顾及你,自然不会动我。”

    他呆了片刻,终于转口道,“那样一来,对小绮的声誉……”

    我就知道他顾及的是这个……如果我真被捉了,私会我这个昏君的事情肯定会传出来……于是立时道,“就说叛党伪造了书信么。”

    他一脸为难地道,“可是,难保没有小人造谣,到时候绮儿……陛下,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好不好?”

    我淡笑道,“好啊,只是你又准备怎么向同伴交待?你侄女的话,你可以不在意,那昊天盟余下那些同伴的要求呢?你也能置之不理?我心仪岳家小姐城中尽人皆知,你别告诉我,他们没打过这个主意,没找过你。这么一个大好机会弃之不用,你怎么向他们解释?”

    只看他的表情,我已经知道,我猜对了。他看着我,脸上渐渐浮起了怒气,质问道,“所以你才故意大张旗鼓地给小绮送东西?就是为了逼得我无路可退?”

    我微微一笑,没说话。好好一着妙棋,你不肯用,我只好自己想办法了。我本来只想造个声势,让岳涵无法推托,再让他与岳绮联系,没想我还没和岳涵说过计划,岳绮已经态度骤变,答应下来,定然是她自己动了别的心思。而岳涵来了,没有兴师问罪,却是一脸矛盾,所以应该不是知道侄女被我哄上手而生气,而是为侄女的建议为难。这就是我刚才猜测的依据。猜到这些,我心中更安,岳绮支持昊天盟这更好,省得她不配合,中间有什么纰漏,被人捅到官府,我这出戏就没法唱了。至于岳涵,现在从昊天盟众人到他侄女都在逼他,他又如何拒绝?

    抬眼只见他一脸挣扎,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我微微一笑,终于满意了……岳涵,你不肯那么做,只是为了你侄女吗?恐怕不是吧?背叛一直的信念,成为朝廷的“走狗”,这第一步要迈出来,的确不易,而现在我们联手下了这一子棋,车轮转动起来,你不走,也要走了……

    后面的事情完全按我的计划发展……色鬼皇帝听到岳小姐相约,连忙轻车简从直奔城外,结果被昊天盟残余的英雄逮了个正着,被逼无奈,将静澜山庄中的俘虏都放了出来,这才换得了性命……很传奇很八卦,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是临安街头巷尾的热点话题了,这都在我意料之中,不过,有一点却超出了我的预料。

    “啊……”我对着镜子,轻轻碰了一下肿得老高的半张脸,立时发出了一声惨叫,不禁模糊不清地嘟囔着,“那小子是谁啊?有机会看我怎么收拾他!”我料到为了岳家,他们定然不敢伤害我,没想就有那虎了吧唧的,逮着我啥也没说就是一巴掌,旁边人拦都拦不住。这下毁容了,毁容了,唉……

    一旁的锦帆兴灾乐祸地道,“活该!怎么没打得你满地找牙?”

    我早被他损惯了,此时房中就我们四个,我也不以为忤,只痛苦地呲呲牙,抱怨道,“锦帆大少爷,你好没良心,我这不是为了你的要求吗?要不怎么放人?”

    锦帆怔了一下,迟疑地道,“你是故意被抓住的?不会吧?你要真想放人,不过一句话,犯得着这样?你骗谁啊!”说到后来,已是一脸不屑。

    我苦笑道,“一句话?哪儿那么容易!我要放人,文武百官也得同意啊?就这样,明儿折子一准儿也得堆成山,可是让他们逮着机会笑话我教训我了,哼……”

    锦帆听了,半信半疑地道,“真的假的?你会这么好心?”还欲再说,旁边的晴霞却打断了他,接口道,“如此,还要多谢陛下了。”

    我瞟见她口中说谢,眼中却是讥讽之色,不由一笑道,“好说,好说……”晴霞立时杏眼圆睁,我忍不住呵呵一笑,却牵动了伤处,嘶地一声皱紧了眉。

    谢曦在旁边一直没说话,这时忽然道,“过来,我帮你上点药。”

    我闻声大喜,自是忙不迭地扑了过去,口中不忘急着对锦帆晴霞叫道,“没你们什么事了!快去歇着吧!歇吧!”

    那天,换了谢曦帮我上药,他很温柔,只是,格外地沉默。我被折腾了一天,疲惫不堪,也顾不得这么多,早早就抱着他上床睡了。

    半梦半醒之间,忽听耳畔他低低的声音,“背叛的人,是岳涵。”

    我忽地一下就清醒过来……他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我犹豫片刻,终于轻声道,“没错……你几时猜到的?”

    他沉默了片刻,才淡淡道,“那天,你说肯放过名册上的众人,我已有些起疑,我还没自大到觉得自己值得上那个价,不过后来我又觉得你是顾及声名还有为了稳定江南形势,不愿再增杀戮,所以并未细想……”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打断了他,问道,“你知道我不是为了你?那你还答应我?”

    他平静地答道,“我只是不想拿那么多人的性命去赌,赌自己的判断是不是准确,赌激怒你的后果……”他顿了一下,这才继续道,“这一次,你肯放人,其实是为了帮岳涵立功,从而把他推为盟主,借之控制昊天盟,对不对?”

    我只微一迟疑,便坦然道,“没错,我原也没想能一直瞒过你,不过你放心……”

    谁知话未说完已被他打断,“我放心,这一次,是真的放心了,知道你真的再不会大肆清剿。”

    闻言我忽然想到一事,呼吸一窒,环在他腰间的手不由紧了紧,定定神,这才附耳对他道,“没错,我不会真把那些人都杀光,不过你之前的顾虑也很对,你知道我有时很任性,你既答应留在我身边,如果失言,我心情不好之下难保不会随手抓几个出出气,所以……”

    他微微侧了侧头,避开了我越来越近的呼吸,接道,“你放心,我既答应了你,便不会反悔。”

    我松了口气,一笑道,“那就好,”说着搂住他的手臂又紧了紧,见他头扭向一边,顺手扳过来,靠上我的肩,但转念又觉自己的动作霸道了点,便放柔声音道,“别想了,睡吧……”

    他没说话,只是借着透入帐中朦胧而微弱的月光,我看到他清亮的眸子正不知望着哪里出神。

    我低叹一声,到底忍不住轻声道,“别想了,把一切交给我……这些天你也看到了,我在尽力。或许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不过,我会尽力让汉人、让所有大燕百姓都过得更好,好不好?”

    那双明若辰星、深若夜空的眸子骤然转向我,定定看了我半晌,终于轻轻垂下眼帘,他点了点头。

    我微微一笑,感觉他柔顺地躺在我怀中,望着他朦胧中格外清俊动人的脸庞,霎那间,一阵恍惚,不由缓缓低下头,轻轻吻上了那双丰泽的唇,口中低喃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很好,你知道,我……”

    哪知这时,却被他猛地推开,只听他低喝道,“够了!”

    我立时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

    这时,只听他声音干涩地道,“这又算什么?”

    我一怔道,“什么?”

    他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声音竟微微有些颤抖,“我们现在,又算什么?我可以做你的谋士,可以做你的……男宠……可是,其他的,再不可能……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请你放过我,好不好?”他终于再也说不下去,寂静的夜里,只闻他急促而浅乱的呼吸声。

    我脑中微微有些发晕,口中干涩,半晌方才艰难地道,“我知道,你怨我……”

    他立时打断了我,“怨你?不,我没什么可怨的。那天你说得对,你不过做了你该做的事,我没资格指责你。就如当初那一剑,我没有停手,你作为大燕皇帝,对反贼自然也不该容情,至于后来你做那些事时的种种考量,都无可厚非。我,不怨你……可是,那又怎么样?你我的身份,你手上的斑斑血迹,你要我视而不见?……你到底希望我怎么样你才满意?”他的声音嘎然而止,屋中顿时一片死寂。

    我还希望什么?我不是早就放弃了那些希望了吗?……我呆呆愣了半晌,终于苦笑一下,说道,“我明白了……睡吧……”

    他的身体僵了好久,终于慢慢放松下来,然后转过身,背对着我一动不动了,呼吸也渐渐轻不可闻,至于是不是真睡着了,我就不知道了。

    而我一直闭着眼,脑中却是一片纷乱,好久,才终于朦胧睡去,然后就是噩梦连连。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尖叫一声,骤然坐起,瞪着眼颈促地喘息着,全身冷汗涟涟,但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刚刚到底做了什么梦,早已无迹可寻。

    身畔的谢曦几乎立时也坐起身,低声道,“怎么了?”

    我还未及回答,只听嘭地一声门响,却是住在外间儿的锦帆猛地推门冲了进来,接着只听他急急道,“怎么了?公子你没事吧?”

    这时我的呼吸已渐渐平稳,闻言勉强一笑道,“没事,是我做了噩梦。”

    锦帆顿时放松下来,冷哼一声道,“你坏事做尽,当然会做噩梦。不对,那不是噩梦吧?是不是冤魂过来索命了?”

    我思绪烦乱,只觉得这话格外刺耳,忍不住反唇相讥,“我坏?我要够坏,就不会容你活到今日,就不会容你日日对我这般放肆!”

    锦帆立时怒道,“你不坏?你不坏,就不会故意夜夜留在这里,你根本就是为败坏公子的名声,让他以后纵使离开也没法再在江湖上立足!”

    一句话噎得我哑口无言……我是不是这么想的?即使不是全部,恐怕也有一点吧?我怎会不知我夜夜宿在这里,上上下下的人会怎么看他?……我僵了片刻,终于颓然闭上了眼。

    耳听锦帆还在那里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类地叫骂,我涩声道,“够了,你出去……”

    锦帆大概憋得久了,恍若不闻,反而越说越激动,越骂越兴起。

    这时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响,却是众宫人侍卫闻声急急过来查看。见锦帆正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顿时吓得一众宫人纷纷跪下,几个侍卫上来就去捂他的嘴。

    锦帆也是内力被封,可明知不是对手,他却仍然激烈地挣扎着,口中也一刻没停过。

    我终于忍不住冷哼一声,众侍卫顿时吓得一拥而上,死死把他按在地上,堵住了他的嘴。

    我看着地上仍然挣扎不休的人,缓缓道,“你应该记得,朕当初留下你们时,说过的话,你们又答应过朕什么。君前失仪,杖二十。”最后一句,却是对众侍卫说的……锦帆这性子,再不治治,早晚要闯大祸,今儿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

    立时有人应命,拖着他下去。

    晴霞早已闻声过来,听到我的话,急得立时跪下,想求我却终于没说出口,最后转向谢曦道,“公子!”

    谢曦一直一声没出,直到这时,才慢慢抬起头,看了一眼被人硬拖下去的锦帆,淡淡道,“放心,二十杖死不了人。”

    晴霞顿时怔住,跪在地上,好一会儿说不出话。

    待到众人终于散去,我看着恍若无事翻身睡下的谢曦,不由道,“为什么那么说?逼他们离开?”

    他没说话。

    我一笑道,“恐怕你是白费心机了……晴霞心思玲珑,转头就能明白,锦帆却是死心眼,别说你只是不曾替他求情,就算你直接拿剑砍他,他也未必肯走。”

    他仍是一声不出。

    我看看他微微蜷着的身体,轻轻一笑,闭上了眼。

    177启程

    次日我未去东厢,晚上独宿寝宫。因为被之前又是失眠又是噩梦吓怕了,那个药又不敢再用,所以那夜当我在床上翻腾半晌仍无睡意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叫人去召岳纹,只盼他的琴音能管点儿用。

    哪知内侍却传来消息,据说岳纹犯了家规,被他父亲打了一顿,逐出了家门。我闻言一惊,立时命人查访,无论如何他也曾与我数度缠绵,我又怎能置之不理?

    一个时辰之后,我的人终于在岳家附近的一间陋室中找到了他,并把他接入了宫中。

    昏黄的烛光之中,我见他身上衣衫敝旧,背上还有斑驳血迹,本来清秀的一张脸苍白憔悴,红润的双唇血色全失,忍不住一阵怜惜。

    没想他倒没事人一样,见到我从从容容一礼,接着起身一笑道,“陛下,我还以为您已将草民忘了,怎么忽然又想起来了。”

    我怔了一下,苦笑道,“朕被人甩了,只好又来找你……”见他还有精神说笑,我便踏实了,忍不住也开起了玩笑。

    他扑哧一笑道,“原来陛下也有这样的时候?草民还以为只有我这样的才会被人始乱终弃。”

    我哈哈一笑,掐了掐他的下颏道,“放心,朕有情有义,忘不了你的……过来,让朕看看,重不重?”

    他口中说着没事,手上还是乖乖地开始脱衣服。脱到一半,已见里衣上面全是血迹,更和背上的伤口贴合到一起,费了好大力气才弄下来。当衣衫褪尽,他面上已全是冷汗,嘴唇都被咬出血来。

    我不由叹了口气,让他伏在床上,唤人拿来伤药,为他清理上药。好在最近这种事做得熟门熟路,倒是毫不费力。看到他随着我的动作身体轻轻颤抖,双手紧紧抓着床单,眼睛闭得死紧,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不由柔声问道,“这么重?怎么了?”

    他睁开眼,呆了好一会儿,忽然垂下眼,轻声道,“父亲知道了,我们的事,怪我带坏了妹妹,打了我一顿……我现在,已经不是岳家的人了。”

    我不禁有些愧疚,不管怎样这事因我而起。我沉默片刻,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他怔怔望着床褥上团龙簇锦的花纹,半晌才道,“不知道……”

    我随即道,“跟我走吧。”

    他抬头看看我,却没说话,神色间也不见欣喜,却是一脸犹豫。

    我笑道,“窝在这么个小地方有什么意思?……放心,朕的男宠已经够多了……朕已经决定,为江南汉人今秋在京城举办一次恩试。朕在京中给你找个地方,你好好复习半年,到时等你金榜题名。”

    他顿时眼睛一亮道,“真的?”

    我呵呵笑道,“朕金口玉言,自然是真的!”

    于是,我暂时就将他留在了行宫之中养伤。他的鞭伤并不很重,不过两日就行动自如,能为我弹琴侍寝了。

    东厢那边,我再未去过,实在是一想到锦帆就头大。如果有事,就将人召到这里,不过也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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