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气安康 作者:rouwenwu

    文清唇边绽开一朵笑容,她微微摇摇头,轻轻拍了拍张二花:“二花姐,我没事。”她并不是个情感过于外露的人,自己的事自己承担,说出来又如何,徒添别人的烦恼而已。

    接着她们又去了永慈药行,张记土窑,张二花家的冶铁作坊,还有给李五娘的儿子李元斌赁下的成衣铺子。

    李元斌任首席设计师的成衣铺子生意的确很好。一个中等的铺子门前,停下来的都是些华贵靓丽的马车,马车上陆续走下一些衣着光鲜的贵夫人与小姐丫环们,喜滋滋而来,喜滋滋而去。

    “小清,你看,事实证明,李元斌的眼光真是独到。现在,李五娘与李大伯都没意见了,自家的铺子不开,反倒帮起儿子卖起衣裳来了呢。”张二花笑道,朝那间铺子指了一下。

    苏文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李大伯正在门口处跟一个准备进店的客人推销着。

    苏文清忽然有些感慨,如果再给她一些时日,或许,她不会像现在这般被动。

    最后一个地点,是明记陶瓷店。

    “苏姑娘,你,你来了?”站在门口的小六,见到苏文清等人走了过来,眼睛瞬时睁大,连说话也不利索了,忙不迭地把她们二人迎进里厅,一边飞快地跑去叫自家公子。

    一身海蓝色袍子的明公子来了,脸含着笑意,眉眼弯弯:“苏姑娘,张二姑娘,你们来了?”

    苏文清也笑道:“这段时间范老先生要开发蘑菇新品种,缺个帮手,可能会有段时间不能来了,所以先过来看看。”

    明公子脸上的笑容猛然僵了一下。

    小六看看公子,忙道:“苏姑娘,你放心好了,你看外面店里的人,还有那些空了的货柜子,那些陶瓷卖得可好了,不信,我拿账本给你看。”

    “不用了。”张二花连忙摆手。这个时候就不要再添乱了?

    茶凉了换上热的,喝完了添水再煮,苏文清这次坐的时候比往日都长了好多,但在明公子看来,这个上午的时间跑得比往日都快。

    终于,苏文清告辞,和张二花一起返回苏氏蘑菇园。看着那窈窕的身影越走越远,明公子倚在门框上,却怎么也移不开脚步。

    “公子,你倒是快拿主意啊。”小六急道,“苏姑娘说明天不能来了,也就是说,她明天有可能被远嫁到京师去了呀。”

    明公子深深地叹了口气,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他沉痛地闭上了眼睛,只觉得惆怅满怀,心痛的感觉弥漫了全身。百事孝为先,他该怎么做?他又能怎么做?

    下午的时候,苏文清走去书房看窗台上那株剑兰。兰花是她从后山上挖回来的,让李兴旺烧了一个青花瓷器花盆,种了上去。如今,兰花开了,香气馥郁,溢满了整间书房。

    苏文清给兰花浇了水,然在就在书房里靠窗的椅子上坐了,静静地看了一个下午的兰花。这种名叫剑兰的兰花有着太多太多她与林志海的回忆。她清晰的记得,八年前的那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林志海就站在剑兰前,向她走来,一直走到她的心里去。

    最后,她找来了一节竹子,做成一个有盖子的竹筒,把兰花整株拔了出来,装到竹筒里去,添上土。这样带起来方便。

    还有,林氏送的血玉镯子,苏文清也从橱柜里拿了出来,戴在手上。这镯子她一直珍藏着,舍不得戴,如今,要逃亡了,戴着身上,希望可以给她们带来好运。

    没到天黑,苏氏和林氏一起回来了。大家简单地各自收拾了一个包袱,由于是秘密出城,东西也不能多带,只带了一些随身的衣裳,还有银票和金银首饰等细软。最后,苏氏想了想,把案几上供着的苏辰宇的牌位与铜麒麟保命锁也带上。

    三人用过晚饭,便早早歇下。晚上就要逃亡了,大家都需要养足精神,养好体力去应对那些未知的变数。

    苏文清和衣躺在床上,合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八年前那场逃亡记忆犹新,想不到时隔八年之后,又要开始了新的逃亡。八年之前的逃亡她失去了最亲爱的哥哥,八年之后的逃亡她又将失去谁?

    苏文清只觉有一双手紧紧地扼住喉咙,使她喘不过气来。她在心里狂喊:不要我不要这样翻身坐了起来,却是再也睡不着。

    就在这时,院子大门传来了阵急促的敲门声,急速如擂鼓般,伴有隐约叫唤声。

    苏文清吓了一跳。三更未过,贺将军就派人来接她们了吗?不可能呀。

    苏文清迅速披上外衣,走到院子里,由于情况未明,她也没有点亮灯笼。暗淡的月光下,她瞧见苏氏和林氏也起来了,侧立在门边,脸上带了惊惶的神色。

    苏文清稳住心神,往门边挨了过去。这时,门外传来刘家妹子的声音:“苏姐姐,小清,快开门,是我。”

    “刘家妹子,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苏氏这才呼了一口气,抢先开了门。

    刘家妹子跨进院子,脸上明显带着喜色,气喘吁吁道:“苏姐姐,林姐姐,你们不用紧张,我是来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的。”

    “好消息?”苏氏三人皆一愣。

    刘家妹子拍拍胸口,等气喘平息了以后才说道:“婚事黄了,苏夫人病了,族长走了。”

    苏氏与林氏又一愣,这没头没脑的三句话,是什么意思?

    苏文清脑子飞快运转,隐约明白了刘家妹子的意思。她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总的来说,她们今晚可能不用逃亡了。

    “婶子,屋里坐,进来慢慢说。”苏文清把刘家妹子让进屋里。

    屋里点了烛火,亮堂一片。三足鼎炉上的茶壶里飘出茶香。刘家妹子便在这片飘缈的香茶雾气中把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

    原来,一切的变故都发生的今天晌午之后。

    晌午过后,一匹从京城来的快马进了苏府,把一封书信转呈给了苏老爷。苏老爷一看,愣了半个时辰。然后夫人走出后堂,看了信以后,就病倒了。

    刘家妹子听苏府二公子身边快嘴小厮阿列说,那匹快马是从京城黄家来的,那封书信是京城京畿司黄统领写给苏老爷的。在信中,黄统领把苏老爷斥责一番,说他办事不力,是否要连累黄府三百余口满门抄斩,语气坚决要退了与苏家的婚事,还说贺礼一并退还,从此不再议婚嫁之事。

    苏梁氏当场昏厥,全府上下请大夫的请大夫,煲药的煲药,乱成一团。

    后来,苏大姑娘从苏梁氏房里哭哭啼啼地走了出来,说什么“不活了”之类的话,吓得苏老爷赶忙派几个丫头婆子寸步不离地跟着,怕她寻了短见。

    苏姓的族长也于傍晚时分走了。苏府里各人满怀心事,连晚饭也没开。整个苏府陷入了乌云惨淡之中。

    刘家妹子听了这事,心中乐开了花。趁着苏府人仰马翻,管制松懈之际,拿几个铜板收买了看后门的婆子,便急冲冲地赶回小莲子庄报信来了。

    “婶子,多谢你。”苏文清把一杯香茶捧给刘家妹子,诚挚道。刘家妹子的话无异于一道闪电,劈开她眼前浓重的乌云,使她的人生出现了转机,使她又看到了人生的希望。

    “小清说哪里话,当初要不是你母亲,我与嘉宝还不早做了孤魂野鬼了?”刘家妹子谦逊道。

    “那么说,我们不用逃出扬州城了?”林氏犹自一副不相信的神情。

    “林大娘”苏文清又气又好笑,“如今京城的黄家取消了与苏家大姑娘的亲事,我当然就不用做什么陪嫁丫头。我没有了利用价值,我那个舅妈当然就不会把我们母女接进苏府里去。那我们还逃什么?”她冷“哼”一声,“苏梁氏那种人,蚀本营业她当然不会做。”

    “谢天谢地菩萨保佑啊”林大娘双手合什,虔诚地说道。

    “娘,我找二花姐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苏文清说着出了院子。怀中揣着的玉质令牌冰凉冰凉的,也许,这个好消息也该告诉贺将军一声,还有,这个令牌,也该还给他的。

    果然,第二天苏文清出门时,后面再也没有了跟踪的人。她慢慢朝城东方向走去,走到苏府门前时,停了下来。

    一个婆子急急地扯着一个提着药箱,大夫模样的人从后门匆匆而入。那个婆子一边急走一边紧张道:“……何大夫你走快点,昨天夜里大姑娘哭得昏了过去。夫人急火攻心,吐了一大滩血,吓死人了……”

    苏文清双眼微眯,目光冷峻。望着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苏府后门内,唇边浮起一个冷漠的笑意。不是她冷血无情,而是这些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转身,走入繁华的扬州大街。扬州街头依旧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而阳光也犹为灿烂。苏文清沐浴在暖和的阳光中,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昨天担心了一整个晚上的心情终于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阳光真好,人生真美好。

    第五十二章借酒浇愁另有他人

    “真想不到,苏文清的运气会那么好。”扬州总舵内,大当家背靠在太师椅上,淡淡的声音,语气慵懒,却没有想象中的怒发冲冠。

    李福有些奇怪,这是他第一次见大当家如此散漫的样子,按常理大当家应该生气,应该发怒的,他却没有。

    屋里飘散着浓郁的香气,窗台上那盆剑兰宁静地开着,花姿凌厉而高傲。

    李福见大当家的目光落在窗台的那盆花上,怕惹起大当家的不快,正想把那花移走,却听到大当家道:“李福,不用了,就放那,花开得挺好。”

    观察了那么久,也试探了那么久,况且还出手打压了,却对于苏文清毫发无损。事实证明,这个野丫头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对手,他一向也欣赏势均力敌的对手。那么,如果他们两人精诚合作呢?会是另一番什么样的景象?

    他微微一笑,眼中的冷意如冰雪初融的雪山,回归了些许暖意。他再度把目光投向窗台上的那盆剑兰。那盆剑兰似乎开得更艳,而香气也更加馥郁了。

    “下个月就是太后的寿辰了,我要的玉如意,准备好了没?”大当家收回了目光,呷了口“碧螺春”,淡淡问道。

    “大当家请放心,纯色玉如意已经打造好了,还差盛装的锦盒,等锦盒做好以后,再一并送与爷过目。”李福忙答道。

    “好。”大当家点点头,“叫他们用心做,我要亲自呈献给太后。如果太后满意的话,重重有赏。”

    “小人晓得。”李福诚惶诚恐应道,眼睛惊讶地望着面前这个戴了黄金面具的神秘男子。这个大当家居然神通广大到能进宫面见太后,未免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大当家,”李福小心冀冀地看了大当家一眼,“赵田亮前不久刚从北方回来,要不要叫他过来?”

    赵田亮是当地一个小小的珠宝商,但他的姐夫却相当了得,是北方商业协会举足轻重的人物。年前大当家曾派人找他,原本打算引进北方的蘑菇,借以打压扬州为首的南方新兴的蘑菇行业,不曾想那赵田亮回北方过年去了,年后才回转回来。

    “不用了。”大当家摇摇头,此时他的心境已与往昔大不相同,打压一事告一段落,他现在考虑更多的合作事宜。毕竟,相互合作,互惠互处才是长久之计。在商场混迹这么多年,他深谙这个道理。

    “李福,”大当家呷了一口茶后,放下茶盏,目光转向冷峻:“给我传话 下去,从今往后,各地分会没我的吩咐,不要擅自去动苏文清,不要给我惹事生非。如果有那么多精力的话,倒不如少动些花花肠子的歪主意,正正经经地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李福讶然地望着大当家,心下惊诧莫名。大当家这是怎么了?这一点都不象平日里大当家凌厉的作风啊。如果就此放过苏文清,那么日后等她羽冀丰满,还来得及吗?

    他想此次算计,对于大当家而言,算是这么多年来每一次失手。大当家非但没有意愤难平,伺机报复的意思,语气中居然还有对苏文清的赞赏之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他虽心存疑惑,但见大当家说得如此坚决,知道大当家的话绝不容许阴奉阳违,即使再多顾虑也不敢作声,忙告退下去布置去了。

    ***

    明家正堂内。

    “老爷,你发现没有,梧儿这几天愁眉不展的,像有什么心事似的。我听打扫的粗使丫头说,这几天看到梧儿在房里喝酒。这个孩子,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上首坐着的一个衣装华丽的贵夫人望向坐于身侧的明老爷,忧心忡忡道。

    说话的是明刘氏,明记陶瓷店的东家明老爷的正妻,由于长年染病在身,形容消瘦,虽说近段日子到“仁和堂”做过针灸,病情已大为好转,能走到园子里散散心。但毕竟是长年沉疴,要一下子治愈也不大可能。

    明秋梧是她的独子,她年近半百,只育有一子,自是爱护如掌上明珠。如今听得下人说起公子近日举止反常,不由心急如焚,一听说明老爷回来便急急过来询问。

    也难怪她为何如此紧张,由于她长年卧病在床,无奈之下也给明老爷续了一房白姓妾室,不久之后,那白姨娘生下一个儿子,叫做明秋文,比明秋梧小二、三岁。白姨娘虽为妾室,但并不是省油的灯,一心要爬到正房头上。她的儿子明秋文也经营着明家的几处产业,风头正旺。

    虽说嫡子继承家业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谁料想白姨娘会使出什么阴招,来对付他们母子俩呢?现在她唯有寄望于自己的儿子争气点,方能保得母子平安,家产不会被旁人夺走。

    “夫人且放宽心,这混小子能有什么心事”明老爷冷哼一声。

    “是不是店里的买卖出了什么问题了?”明刘氏用瘦骨嶙峋的手绞着丝帕,紧蹙了眉头担忧地问道。

    “没出什么事情。店里的营生好得很。”一说到陶瓷店,明老爷的眉头便舒展开来。他今天早上去了一趟,明记陶瓷店里的买卖好得出奇,各地的订单如雪片般飞来,忙得店里的伙计不亦乐乎,他还打算照此下去,他该多开一店陶瓷店才行。从一点上看,他这个嫡出儿子的经商才能真是第二个庶出的儿子无法比拟的。

    “那梧儿怎么还闷闷不乐呢?”明刘氏看着自家老爷,多年的夫妻,她敏锐地感到明老爷有事情瞒着她。“是不是因为苏姑娘?”明刘氏再问道。

    这一问更添了明老爷的怒意,他猛地一拍桌子,怒道:“那位苏姑娘,不提也罢。”

    明刘氏一惊,双手不由攥紧了案几边缘:“老爷,怎么了?”

    明老爷看着夫人,心中已经猜到爱子的借酒浇愁肯定与苏姑娘有关。见夫人投来殷切询问的目光,不由长叹一声:“这傻孩子,怎么这般不开窍?那苏姑娘早已许配了人家,他怎么就念念不忘呢?”

    原来,几天前,他与扬州城内几位商贾饮酒聚会,苏锦书也在场。说起新近发生的新鲜事儿,不知怎的就说到了新开的美食城,聊到了苏文清身上。苏锦书便笑言苏文清是他最近刚认的外甥女,并说已经许配给了京城黄家,不久之后便跟着自家大女儿一起嫁到京师去。

    明老爷一听心中便不乐,心想一个看来颇与众不同的姑娘家,居然也委身给人家做妾室,原来也是一个攀附权贵,贪慕虚荣之人,心中暗暗替儿子不值。

    “那怎么办?”明刘氏担心道,“梧儿这么喝下去,要把身子搞垮了怎么办啊?”她只有唯一一个儿子啊。

    “我去看看。”明老爷说着就往外走。

    “老爷”明刘氏怕明老爷又去教训儿子,忙拉住他:“老爷,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咱们就别瞎掺和了。”回头叫道:“秋婵。”

    旁边一个眉清目秀,穿着翠蓝衣衫的丫环走上前来,应道:“夫人。”

    “去大公子房里看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明夫人吩咐道。

    翠蓝衣衫的丫环秋婵领命而去。

    穿过游廊,沿着花径一直走,一路的百花盛开。明家也算是扬州城里的大户人家,家宅的布置还是挺讲究的,尤其是做生意的,对于风水更是深信不疑。

    西北角那个幽静的小院落,便是明家大公子明秋梧的住所。

    远远的,秋婵就闻到了一阵浓烈的酒香。走近了,便看到房门微微敞开,明家大公子明秋梧正拎着兽纽酒壶,拿着个白玉杯子,自斟自饮,神情哀伤。

    “凤凰台上凤凰游, 凤去台空江自流……抽刀断水水更流, 举杯消愁愁更愁……”明公子吟诵几句,斟满一杯酒,一仰头,灌了下去。

    “大公子,你怎么喝起闷酒来了呢?”秋婵忙赶过去,夺下酒壶,“哎,这酒还是冷的。大公子,吃冷酒可不好,会伤身子的,怎么说也要温过才喝啊。”

    明公子醉眼朦胧,自言自语道:“人生得意须尽欢, 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 千金散尽还复来。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抬起醉眼看向秋婵:“秋婵,你来得正好,给本公子斟酒”说罢把白玉酒杯重重往桌子一放。

    秋婵看看明公子,为难道:“大公子,一大清早的,你就喝成这样了,可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让夫人知道了,会怪罪下来的。”

    明公子斜睨了秋婵一眼:“你怎么那么多废话你不倒是,那我自己来。”说着就要起身去抢酒壶。

    他已喝了个半醉,脚步不稳,伸手来抢,歪歪斜斜的竟似要跌倒。

    秋婵忙扶住他:“好好好,我倒,我倒。”无奈之下又倒了一杯。见明公子一仰脖子,一古脑又灌了下去,不由急道:“明公子,你慢点喝。”

    “好酒,好酒”明公子苦笑道,眼眶湿润,眼中隐约有泪意。

    秋婵看得心中震惊无比,她自小进了明家,在她眼中,明大公子一直是一个面带笑意,温暖和煦的男子,她还没见过明大公子哭过呢。

    看着明公子一杯接着一杯的速度,好像喝的不是酒,而是水似的。秋婵看着心里着急,却又劝不得,眼巴巴地盼着进个人来,也好劝解一下。

    就在这时,听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人像旋风般冲进了房里。

    秋婵一看,不由大喜,一把扯住那人:“小六,你快劝劝公子,公子在一个劲灌闷酒呢,眼见这就要醉了。”

    小六定睛一看,可不是?自家公子身着中衣,手执酒壶,喝得正欢呢。就他与秋婵说话的功夫,明公子又斟满了一杯酒,灌了下去。

    “公子,您先别喝。”小六一把抓住酒壶,“等我说完你再喝不迟。”

    第五十三章花五百两银子买血人参

    (各位,不好意思,一时有急事,现在才爬回来,望各位见谅好了,现在开始传文文)

    明公子微微睁开眼睛,抬头看向小六:“,又是什么坏消息?”

    “公子,苏姑娘不用远嫁京师去了。”小六眉开脸笑道。

    明公子的眼睛瞬时睁大,手中的白玉酒杯“啪”地一声摔碎在地上。他双手微颤,酒意即刻醒了一半,一把抓紧小六:“小六,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即使说一百遍也是:苏家大姑娘的亲事黄了,苏文清姑娘再也不用做为陪嫁丫头嫁到京城里去了。”小六一本正经道,看着自家公子的眼睛越睁越大,由惊讶到惊喜再到狂喜。

    “太好了”明公子眼中满满是失而复得的惊喜与激动,他一把抱住小六,喃喃地重复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自得知苏文清要远嫁京师之后,他就没有一天安生过。他也想不明白,那么有能力的一个姑娘,为什么要委屈自己,给别人做妾室去。昨天苏文清来明记陶瓷店时,有好几次他的问话都冲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而苏文清却只字未提,只说因事有段时间不能来,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再加上自古以来,儿女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所以,他也彻底死了心。

    想不到,这件钉钉板上的事情竟然有了转机,怎不令他惊喜莫名?

    “公子,你先坐下。”小六好笑地望着明公子,他还从未见自家公子如此失态呢。

    把明公子扶到桌边的椅子上坐下,小六又道:“为了把事情打探得更清楚,我用一对银镯子买通了苏府里的一个粗使丫头阿杏。你猜,阿杏怎么说?”他故意住了口,朝明公子眨眨眼睛。

    “她怎么说?”明公子忙问道,与苏文清有关的消息,他想知道得越多越好。

    小六得意道:“阿杏说,昨天下午一直到凌晨,苏家闹得鸡飞狗跳的。京城黄家来了人,取消了与苏家的亲事,苏夫人当场就昏厥了过去,醒来后又吐了一大口血,如今还卧病在床,起不来呢。那个苏大姑娘也哭昏了好几次,现在的苏府,一个字,乱。大夫们一拨一拨地来,一拨一拨地走了出去,那些丫头婆子熬药的熬药,劝解的劝解,乱成一锅粥。”说到这小六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明公子也不禁莞尔,他可以想像得到苏府此刻的景象。

    忽然,小六敛了笑容:“公子,我还打探一个重要的事情。”

    见明公子凝视着自己,小六正色道:“公子,我们都错怪了苏姑娘了,当初我们还以为,苏姑娘是贪慕虚荣才会委身做妾,要嫁到京城去。阿杏说,那位苏老爷的外甥女根本不知情,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这些都是苏夫人身边的丫环翠枝出的主意。如今苏家竹篮打水一场空,苏夫人一怒之下,把翠枝撵了出去,这件事情才被传了出来。”

    “什么”明公子“蹭”地站了起来,带动了桌子,碰翻了桌上的酒壶。

    他的脸上,神情震惊无比,看着小六,终于长叹一声,微阖上眼睛,只觉得心痛莫名。

    自己真的差点就失去她了,由于自己判断错误,只差一步,自己就要永远失去她了。

    秋婵忙赶过来,手忙脚乱地扶起酒壶,拿来抹布擦拭桌子。小六则跨前一步,挨近自家公子:“公子,我今天听苏氏蘑菇园的人说,昨天晚上苏姑娘是准备逃出扬州城的。”

    苏氏蘑菇园里的小莲与他自小就订下了娃娃亲,这些消息他都是从小莲那里听来的。他还知道,苏氏蘑菇园里的人今天晚上要到城里的醉仙楼好好庆贺一番。

    明公子愕了半晌,垂下眼帘,一股懊悔涌上心头。说什么知音,说什么合作的伙伴呢,自己居然连她在最需要援助的时候,一点忙也没帮上。让她一个人独自面对危难,面对人生痛苦的抉择,苦苦挣扎。

    他猛地执起酒壶,不管秋婵小六讶异的目光,直直把壶嘴对着喉咙灌了下去。心想,从今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一定会千方百计维护她的周全,不会再让她再如此受人欺凌,不再让她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

    苏文清终究还是取消了去扬州城醉仙楼庆贺一番的打算,有些事,还是不张扬的好。

    苏氏蘑菇园的正厅里,张嬷嬷、李五娘、小桃、小莲……还有张二花一家子人,大家举杯欢庆,开怀畅饮,直至深夜方才散去。

    苏文清与做浆洗的婆子正在快速地收拾着桌上的残羹冷渍。转头,却见苏氏站在正厅门口,望了她良久。

    “娘,有事吗?”苏文清直起身子,含笑望着苏氏。苏氏一副言又止的神情,肯定有话要说。

    “清儿,我听别人说,你舅妈病势沉重,还有,你表姐也病倒了。你看我们……”

    苏文清柳眉一扬,听出苏氏话里的意思来。苏氏毕竟还是念着亲戚情份,她可没有这个感觉。且不说那一大家子人怎么陷害她,换句话说,她这个灵魂本来就是穿过来的,那些什么舅父舅母表姐表哥表妹的情份她可丝毫感觉不到。

    浆洗的李大婶抬头看着苏氏,笑道:“苏家大姐真是菩萨心肠,那边的人家居心叵测,你还惦记着她们的病,真是令人敬佩。要是我呀,我才不管她们那一家子的死活呢。”

    苏文清看向苏氏,见她目光清明。她心中的苏氏,应该不是一个滥同情,滥好人一个,拿她的宝贝女儿的婚事来开涮,苏氏恐怕早就恨死那边的一大家子了。

    但如今苏氏却当了外人的面,把这句说了出来,多半是不想给人落了话柄,说她不念及兄妹之情。

    一念至此,苏文清便笑道:“娘,舅妈是由于京城黄家那边无端端地取消了婚事,急火攻心才卧床不起的。那个大表姐,也是由于一时想不开,才会伤心绝病倒了,我明天就去抓几副清心火及解忧抑的药,给那边送过去,也表达一下我们的慰问关怀之心。”

    苏氏见女儿如此说,知道女儿听懂她话里的意思,转头朝李大婶笑道:“李家大婶,你可别这么说,说什么那个苏老爷也是我同胞哥哥,如今他家有事,我们若不去看看,可要落人口实了。”

    接着又细细叮嘱女儿一番,便自去睡了。

    “小清姑娘,你真的要去那边啊?”李大婶担心道,“那边的一大家人子可不是吃素的……”

    “李大婶,你想多了。”苏文清笑笑截了她的话,“那边始终是我的亲戚,是不是?我还是那边的亲外甥呢。放心,不会吃了我的。”

    苏文清大大打了一个呵欠:“李大婶,你收拾完了也早些回去,我可困死了,要去睡了。”说完便朝房里走去。

    “小清姑娘,你可要小心些,我听说大户人家都是些吃骨头不吐渣的”李大婶无奈地望着苏文清转回房里的背影,喊道。

    吃骨头不吐渣?这话有趣。苏文清轻笑,脸色瞬时冷峻起来。明天,明天是该去看看城东那一大家子,还要浩浩荡荡的去。

    第二天,苏文清一大早就到城中的另一家大药行:“宝寿堂参茸药行”。

    “宝寿堂参茸药行”位于城东,几个铺子合起来的大门面,虽说是药行,但多数以经营贵重药材为主。

    苏文清来得早,药行刚刚开门营业,几个伙计拿着扫帚在门口处打扫。

    其中一个叫做王小川的伙计眼尖,一眼就瞅到了苏文清走了过来,以为是来打他家老板的,忙挺起腰板,满笑堆笑道:“哟,一大早的,我就听见喜鹊在枝头上乱叫一通,料想今天一准有什么喜事儿。也真是神了,一开店门,苏姑娘就来了。”

    由于永慈药行掌控了南北的药材商线,小至一些廉价的草药,贵重的如鹿茸人参熊掌什么的,统一由永慈药行向全国各地进货,再通过永慈药行为中介销往全国各地。“宝寿堂参茸药行”的存货也大多是从永慈药行里进的货,所以,店里的伙计对于苏文清,是相当熟络的。

    “小川,你家老爷在吗?”苏文清跨进店里,小川忙扔了扫帚,跟了进来。

    “这一大早的,我家老爷还没有来呢。”小川把苏文清让到正堂里的上位上,又赶忙沏了壶“铁观音”过来。

    “宝寿堂参茸药行”是由一名叫做毕福全的人开的,这个毕老爷有一个习惯,每天必定要来药行巡视一番,今天是苏文清来早了。

    “苏姑娘,你坐一会,我去请老爷过来。”王小川恭敬地把茶奉给苏文清,转身就要出店去。

    “小川”苏文清叫住那名伙计,眼中浮起一丝笑意,她早算准了毕老爷不可能这么早来。“你家老爷最近是不是得了一条名贵的人参,叫做‘血人参’的?”

    王小川点点头,脸上露出惊奇的神色:血人参是我家老爷最近去了一趟北地搜罗到的,老爷昨天才回到扬州,苏文清这么快就知道了?

    苏文清思索了一下道:“我此次前来,就是想跟你家老爷商量一下购买血人参的事情的。”

    “苏姑娘,你要买我家老爷的血人参?”王小川面露难色,“这条血人参是我家老爷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恐怕不肯轻易让人……”

    “那我出五百两银子如何?”苏文清含笑道。

    果然那个伙计露出惊喜的神色。他听老爷说起过,那条血人参是花费了一百两银子从北地的一个商贩手中购得,正准备放出风去,狠狠赚取一笔。如今面前这个苏姑娘一出手就是原价的五倍,老爷听到的话肯定会高兴死的。

    “苏姑娘,要不,你稍坐片刻,我马上请我家老爷过来。”王小川讨好道。

    “不用,待会你家老爷过来,把我的话转告他一声就好了。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苏文清起身告辞,“还有,如果毕老爷有心转让的话,就请他把血人参送到苏记蘑菇园里去,我已交待了人,血人参一到,马上付清银子。”

    接着苏文清望了王小川,伤感地叹息了一声:“其实我也知道血人参是毕老爷千辛万苦找寻来的,本不应夺人所爱。只是我那舅妈,这几天突然发病了,卧病不起,病情越发沉重,昨夜还听说吐了血。”

    苏文清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忧郁:“我与母亲担心得要命。好不容易认了门亲戚,谁知便出了这样的事情,真让人不得安生。我听说血人参可能对于病体沉重的人有特效,所以便急急忙忙赶过来了,还望毕老爷能怜悯我一片孝心,转手给了我罢。我得了这件宝物,马上就给舅妈送去,希望她喝了这血人参熬的汤,病体能早日康复。”

    王小川听得动容,忙道:“难得苏姑娘一片孝心,我待会就去禀告老爷去。如果老爷同意的话,我立马就把血人参给苏姑娘送去。”

    “那就有劳小川了。”苏文清的笑意渐深,转身走出了“宝寿堂参茸药行”。

    苏文清并不急着赶路,走走停停,走得并不太远。果然,不多久,就见王小川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接着,毕老爷坐着轿子赶了过来。再后来,王小川捧了个锦盒,和店里另一个伙计一起朝苏氏蘑菇园的方向去了。

    苏文清暗暗冷笑,果然如她所料,毕老爷把血人参出了手。接下来,好戏要上台了。

    转角处,出现了一顶华丽的轿子,停在了“宝寿堂参茸药行”店门前,轿子里走出一个人来,竟然是苏锦书。

    第五十四章苏府三小姐大发威

    苏文清捧了个锦盒,提了几副中药静静地站在院子里,进去通报的丫头都进去有半个时辰了,迟迟不见出来,摆明了存心要给她难堪。

    既然来了,就料到会受到这样的冷遇,所以苏文清也不急,悠闲地在院子里东张西望。

    来来往往的丫头婆子都忍不住多看她两眼。也有几个好事的,上前来搭讪几句,苏文清笑着回了她们的问话,说得又清脆又响亮:“我听说舅妈与大表姐病了,这不,我马上就赶过来了。也不知这样会不会惊扰了她们,若是这样的话,便是我的罪过了。”

    便有一个婆子上前道:“苏姑娘真是有心了,夫人今天早上还念叨着呢。没想到姑娘便来了。”这婆子正是上段时间去苏氏蘑菇园接她的那个李婆子。

    念叨我?苏文清暗暗冷笑。这婆子真会说话,是真的挂念还是怨念啊。

    当然,表面上还是笑道:“有劳舅妈挂心了。我也惦记着舅妈和大表姐的病,所以赶早就过来了。哦,李妈妈,我那舅妈和大表姐可好?”

    “哦,情况不太好。请了几个大夫,都说是心病,需得慢慢调理。”李婆子皱着眉头说道,眼睛却一直盯着苏文清手里的锦盒。

    苏文清会意地笑着打开锦盒,顿时,一股幽然的白雾飘荡而出。锦盒里,躺着一条两根手指粗细的人参,通体血红,仿佛鲜血浸泡过一般,细细看去,还可看到里面的液体在缓缓流动着。

    这样稀奇的东西把附近打扫浆洗的妇人婆子都吸引了过来,齐齐大睁着眼睛看向血人参,目光均露出羡慕的神色。

    “苏姑娘,你这锦盒里是什么宝物,我怎么看着像人参呢?”李婆子小心冀冀地把锦盒接了过来,看了又看。

    “这东西叫做血人参,是我花了五百两银子从‘宝寿堂参茸药行’买来的。这血人参专治心病,给夫人与大表姐煎服最有效果了。”苏文清含笑道。

    五百两银子啊。周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李婆子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去了,这么一条人参就值五百两银子,苏姑娘真是大手笔,况且还是买给陷害她的人的,以德报怨,这姑娘的心胸也真够开阔的。

    “苏姑娘,你等着,我马上禀报夫人去。”李婆子眉开眼笑,马上转身自垂花门而入,直往正房大院去了。

    苏文清望着李婆子匆匆而入的背影,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她想,除了李婆子之外,应该还有其他的,她见不到的报信之人。打开锦盒,亮出血人参,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不想再等下去,再等下去,那个苏夫人让她等上三五个时辰也是有可能的。

    其余的人用惊奇的眼神看了苏文清两眼之后,也各自散去做自己的活计去了。

    就在这时,有歌声由远而近传达室了过来。声音虽不大,却清丽,是时下的浣衣小曲,唱得很轻快,伴着脚步声伊扬顿挫,很有节奏感。

    苏文清微微一笑,这歌声很熟悉,前不久她也曾听过,而且,在这个偌大的苏府里,只有一个人才会如此毫无顾忌地唱歌而不会被人指责。因为她是傻子,所以指责就无从说起,谁会跟一个傻子计较呢。

    苏文清正想转过身来,忽觉手上一轻,手中的锦盒已经被抢去,一个

    浓眉大眼,穿着粗布衣衫的姑娘,朝苏文清嘻嘻地一笑,转眼间就跑进了不远处一个圆形的拱门里。

    苏文清马上紧跟着追了出去。她并不着急,在知道了苏月娥的故事后,她并不担心苏月娥会对她不利,她只是担心苏月娥会借着装傻的机会做出一些什么事情。

    果然,一踏进圆形的拱门,苏文清便看到苏月娥高举着锦盒,正往地上摔下去。

    “苏月娥,住手”苏文清厉声喝道。

    苏月娥怔了一下,转过头来,浓浓的眉毛微微往上一扬,明亮的大眼睛闪过一丝惊讶,手中的锦盒果然没有往下摔。

    苏文清已经一个箭步上前,夺回了锦盒。她的计划绝不允许一个傻子破坏掉。

    “你是谁?”苏月娥“傻傻”地望着她,“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新来的丫环吗?”

    苏文清望着面前的姑娘,呆滞的神情,侧着脑袋,咬着嘴唇,一副痴傻的样子。若不是先前有了在“仁和堂”看到她来抓药那一幕,或许真的会被她蒙骗过去。

    可是,一位如此聪慧的姑娘,却要假扮痴傻才能存活下去,实在令人唏嘘。

    不过,她实在没有时间跟眼前这位姑娘兜圈子,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苏月娥,”她望定眼前这位“傻”姑娘,压低声音道,“我不管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我不是在你母亲药里加黄莲的那一伙人。”

    苏月娥瞬时敛去了笑容,乌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苏文清,目光惊疑不惊,再没有了之前的呆滞浑噩。

    苏文清笑笑,转身走出圆形的拱门。她可以想像得出这位姑娘被人戳破伪装的难堪心情,但是,难道仅仅靠这样的装疯扮傻过完一世吗?她能够想像得出这位姑娘绝对不甘心,所以,等这位姑娘想通之后,自然会去找她。

    苏文清刚走拱门,李婆子就急急地走了过来:“我说苏姑娘,你到哪里去了?让我一阵好找。夫人发话了,说要见你,你且随我……”

    李婆子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一声充满怒意的娇斥之声传了过来:“李妈妈,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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