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灵脉……正在重组!”
    陆寒在剧痛中听到骨头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断剑的剑意在每寸经脉中冲刷,记忆的碎片在眼前旋转:雪夜分烤饼给流浪狗,小狗摇尾的画面;被师兄推下悬崖时,有剑为他挡刀的瞬间;苏璃给兔子上药时,阳光洒在她发丝上如织网般的美景……
    这些碎片瞬间连成线,将他一直未明的“道”串联起来——这“道”并非典籍中玄乎其玄的东西,而是如大柱剁骨头时的畅快,小桃见彩虹时的惊喜,苏璃保护弱者时的倔强。
    “这难道就是……完整的问道剑意?”
    他喘着粗气,突然觉得眼前的山雾变得清晰起来,就连命轮残骸中翻涌的黑雾,那一道道褶皱也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守道者的身影已经淡得如同薄纸一般。
    她凑到陆寒耳边,最后一缕神魂化作温热的气息:“你得记住,道不在天上,而在你自己的心里。”
    陆寒试图抓住她,但伸手却只摸到一片虚空,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守道者在消散前的那一声轻笑传入他的耳中:“可算是等到你了,小师弟。”
    “小师弟?”陆寒顿时愣住。
    他猛地想起萧无尘曾提及“你有个师姐”的事。
    那时,师尊正望着后山的云彩,眼神中透着一种陆寒从未见过的温柔。
    原来,并非自己记错,而是师尊当时未将话说完。
    山风突然改变了方向。
    陆寒“唰”地转头,只见山城方向的夜空中,原本零散的命轮残骸正以一种诡异的弧度汇聚。
    那黑雾中,隐约可见许多青面獠牙的影子,宛如被线牵引的木偶。
    小桃娘的金线瞬间疯狂缠结,她从柴垛中探出半个脑袋,哭喊道:“阿寒哥!那些黑雾里……有好多线!”
    大柱哥二话不说,抄起砍骨刀冲上前去,刀背在地上蹭得火星四溅,口中骂道:“他奶奶的,敢动我闺女!”
    苏璃紧紧攥着破损的药囊,指尖渗出血珠。
    她那双净莲眼能看见黑雾中若隐若现的咒文,声音冷如冰水浸泡的针:“是命轮童子……他们正在重塑命轮。”
    陆寒紧握断剑。
    这一次,剑意不再像以往那样或是灼热,或是温顺,而是如同父亲当年放在他手背上的温度。
    沉稳而温暖,蕴含着一种能劈开一切的力量。
    他凝视着山城方向翻腾的黑雾,久违的战斗欲望瞬间涌上心头。
    “大柱,你务必保护好小桃。”
    他转身,剑指夜空,高喊:“苏璃,准备好你的药。”
    山间雾气弥漫,命轮残骸的嗡嗡声与断剑的清脆啸声交织,宛如一张大网。
    陆寒望着逐渐成形的命轮童子,突然笑了起来。
    以前,他总觉命运如同一根勒在脖子上的绳索,而现在他明白,命运其实是一块等待他去锤打的铁块。
    这一回,他要亲自握住锤子。
    第182章 剑崩九霄前夜
    山风裹挟着松针,从陆寒的发丝间掠过时,小桃娘的尖叫声犹如一根极细的针,“嗖”地一下刺入耳中。
    “阿铁哥哥!”
    扎着双马尾辫的小丫头,猛地从柴垛后冲出。
    她手腕上金线串着的铜铃铛,“叮当叮当”响得杂乱无章。
    她仰起的小脸蛋上还沾着草屑,手指紧紧抓住陆寒的衣袖,大声喊道:“那些黑雾里头……有好多好多人啊!他们身上缠着黑线,就像被人扯着线的纸人儿似的!”
    陆寒顺着她颤抖的手指望去。
    山城那边的夜空中,原本零散的命轮残骸,正以一种诡异的弧度汇聚。
    黑雾翻腾,犹如煮沸的水,隐约可见青面獠牙的影子,不止一两个,而是成百上千,身躯扭曲如麻花般向这边爬行,每动一下,空中便如蜘蛛网般荡开黑色纹路。
    “我去他大爷的!”
    大柱哥手中的砍骨刀“哐当”一声落地,震得石缝中的野菊花花瓣“簌簌”直落。
    平时剁猪骨头时,案板都能被他砍出火星的大柱哥,此刻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如蛇。
    他抄起刀背撑地,油皮围裙被风刮得“呼呼”作响,口中怒吼:“敢动我闺女一根汗毛,老子就把这些鬼东西剁成饺子馅儿!”
    苏璃的手指在药囊上掐出青白印痕。
    她那双净莲眼,原本清澈如琥珀,此刻却翻涌着暗沉的纹路,宛如两潭浸了墨的水。
    她冷冷道:“是命轮童子。”
    声音比山涧冰泉更冷。
    “命轮主宰融合了玄冥子的残魂,要开始‘归一’了。
    他需用活人的生气重塑命轮,届时,整片大陆都将变成他的养料。”
    陆寒紧握那把断剑,这把陪他打铁三年的剑此刻发烫,剑意不再灼热或温顺,而是如当年父亲手把手教他打第一把菜刀时,覆在手背上的温度——稳稳的、暖暖的,蕴含着劈开一切的力量。
    他凝视着逐渐清晰的命轮童子,喉咙涌起久违的战意。
    从前,他总觉命运如勒在颈间的绳索,此刻才明白,命运是待他锻打的铁。
    “去老槐树下。”他突然开口,声音如淬火之钢。
    大柱哥手中的刀顿了一下,苏璃抬眼望向他,小桃娘攥着他衣袖的手也稍松。
    陆寒转身时,断剑在石墙上擦出一串火星。
    “得把应对之策定下来。”
    老槐树的枯叶“扑簌簌”落下,在他们四人脚边积成金褐色毯子。
    大柱哥一屁股坐到树墩上,砍骨刀立于一旁,树墩上的野果被震得蹦起。
    他扯着嗓子喊:“要打就打呗,老子这刀宰二十头猪都不在话下,还砍不动那几个纸糊玩意儿?”
    小桃娘悄悄挪到陆寒身旁,掌心金线微亮。
    她歪头用手指轻触空中黑纹,说:“这些线黏糊糊的,像蜘蛛网。不过,我能知道它们在哪儿,阿铁哥哥,我能给你们当眼睛!”
    苏璃从药袋中翻出半块黑乎乎如烧焦的药引,在手心慢慢碾碎。
    药粉飘起时,她的净莲眼闪过一丝痛楚。
    “我得去药王谷旧址。”
    手指在药囊上的裂痕上蹭了蹭,这裂痕是上次为救小桃被命轮黑雾所划。
    “当年师父在那儿藏有能增强神魂的丹药,服下后,你们就能抵挡命轮的精神压迫。”
    陆寒凝视着这三个人。
    大柱脸上的刀疤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红光,那是去年为保护他,挡山贼时留下的印记。
    小桃身上的铜铃依旧轻轻作响,仿佛她第一次将捡到的铜钱串成风铃时的情景,那时她满心欢喜。
    苏璃的发梢沾着草籽,这模样与陆寒记忆中那个蹲在药园边给兔子上药的姑娘如出一辙。
    那时她的眼睛,亮如星辰,哪像现在,总像是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薄雾。
    陆寒弯腰捡起一块小碎石子,在地上划了一道线,对大柱说:“大柱,你带着小桃守着村口吧。”
    那些命轮童子最忌惮活人的血气。
    大柱啊,你这一刀下去,必须见血,得下狠心。
    大柱闻言,用力地点点头,手中的砍骨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儿,刀面映出他坚定的眼神。
    “小桃。”
    陆寒从怀里掏出一块烤红薯,这红薯是今天早上小桃塞给他当午饭的,还带着灶膛的余温。
    “小桃,你用金线把童子的弱点标出来,标完就赶紧躲到大柱背后去。”
    小桃吸了吸鼻子,又将红薯塞回陆寒手里,说:“阿铁哥哥你也吃呀,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对付那些坏人呢。”
    这时,苏璃突然抓住了陆寒的手腕。
    她的手冰凉如玉,仿佛浸在冰水中。
    “我去药谷,最快也得两个时辰。”
    苏璃说着,目光扫过陆寒的断剑和他掌心的老茧,那是打铁时磨出的痕迹。
    “你能撑得住吗?”
    陆寒笑了。
    他想起守道者消失前的那声“小师弟”,想起萧无尘凝视后山云彩时的温柔,还有那些突然变得清晰的记忆碎片:雪夜里分烤饼给流浪狗,被师兄推下悬崖时有一把剑为他挡刀,苏璃给兔子敷药时发梢的光芒。这些记忆如线般串联,此刻正温暖地绕在他心头。
    “撑不住也得撑啊。”
    陆寒抽回手,断剑在月光下闪烁着幽暗的光芒。
    “我曾以为,道如山顶之雪,遥不可及。”
    直到现在才明白……
    他望向大柱腰间的酒葫芦、小桃发间的草籽、苏璃药囊上的补丁,继续说道,“大柱砍骨头时的畅快,小桃见彩虹时的惊喜,苏璃守护弱者时的倔强。”
    苏璃的眼睫毛轻轻颤动。
    她转身离去,裙摆扫过老槐树的枯叶,发出沙沙的细碎声响:“你们等着我啊。”
    大柱用力拍了拍陆寒的肩膀,力道之大仿佛能拍碎砖头:“兄弟,你守着你的道,我就守着你。”
    小桃将金线缠在他的手腕上,铜铃叮当作响:“阿铁哥哥,等我把线标好,就唱你教我的儿歌,你听到就知道我是安全的啦。”
    夜风骤然转向,带来一股腐臭的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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