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哪一战不是杀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李闲微微笑了笑,将黑刀收回。

    这个动作让尉迟恭诧异了一下,随即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燕王就是燕王,看来你对自己的武艺极自信。如果换做是我的话,一定先在你的咽喉上割一刀然后再派人去查刺客是谁……而你却在明知道我是谁之后反而放下刀子,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你太过自负。”

    “刀子不在你的脖子边,但依然在孤手中。”

    李闲看了尉迟恭脸上的伤痕一眼,居然缓步走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若你觉着孤是自负,孤也不会介意,这世间自负,且随时可以自负的人并不多。”

    “我听说过,燕王殿下的武艺便是号称马上无敌的罗士信,步下无敌的雄阔海都甘拜下风。但我也听我家主公说起过,你这是这世间最怕死之人。既然怕死……必然谨慎小心,可你今天似乎却一点也不谨慎,难道你就不怕我还有别的手段杀你”

    “恢复的不错。”

    李闲没有回答尉迟恭的话,而是笑着说了一句让尉迟恭一时之间难以理解的话。

    “什么”

    他问。

    “你的伤势恢复的不错,李世民写信给孤,求孤送些伤药给你……看你现在的模样,看来孤送的伤药还是有一些作用的。”

    “我不会感念你什么。”

    尉迟恭极认真的说道。

    “孤也没指望你感谢孤,孤的意思是……你辜负了李世民。”

    听到这句话之后,尉迟恭的身子猛的颤抖了一下。他不知道李世民曾经为了自己向李闲求药,从李闲话语中知道这件事的他心里其实激荡不平,但他刻意表现的很平静,因为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对李闲表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而李闲说他辜负了李世民,让他心里的激动再难压制。

    “你……什么意思”

    李闲将黑刀放在一边的桌案上,轻轻抚过那森寒无比的刀锋:“李世民为了你向孤求药,虽然其中还有让孤麻痹大意的意思在内。但毫无疑问的是,他对你真的十分看重,他不希望你死……所以,哪怕他知道这样做会被人讽刺笑话,还是给孤写了那封信。”

    “他或许不指望孤的伤药能救你,但他还是那样做了。孤在想,或许他是想无论能不能救你,总要救过试一试才行。而你呢……却自己跑来送死,岂不是辜负了李世民”

    尉迟恭的脸色有些发红,眼神也变得凌乱起来。

    但是很快,他就用一次深呼吸让自己再次恢复了平静:“如果不是我运气真的很差,你怎么知道我杀不了你”

    “你觉得是自己运气差”

    李闲摇了摇头,语气中有些许嘲讽。

    ……

    ……

    李闲没有继续说什么,但尉迟恭却知道李闲要说的是什么:“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真实的答案。”

    “你问”

    尉迟恭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然后肃然问道:“我偷听了叶怀袖和别人的谈话,她们谈及到有个人病入膏肓即将身死,她们说的……是不是你自己”

    这句话问出来之后,李闲的脸色忍不住变了变。

    “不是孤……但是对孤来说一个非常重要的人。这件事叶怀袖她们也瞒着孤,那个人本是我至亲之人,想不到最后知道这件事的反而是孤。说起来有些讽刺可笑,她们瞒着孤是怕孤分心。但却不知道,最痛苦之事莫过于不知情而后悔莫名。”

    尉迟恭沉默了一会儿,遗憾的摇了摇头:“看来确实不是我运气太差,而是自己太轻率仓促了些。我本来是打算潜伏在你军中,趁着你不在的时候杀你几个至亲至近之人,让你也体会一下亲人离别的痛苦。可我听到叶怀袖的话之后,以为要死的是你……我怎么能让你病死”

    “体会至亲至近之人离别之苦……孤自幼就在这种痛苦中长大。”

    李闲摇了摇头:“你把李世民看成亲人”

    “是”

    尉迟恭笃定的点了点头:“杀我主公者,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这句话很无聊。”

    李闲轻声道:“也是最没意义的一句话,你难道真的以为你会变作恶鬼如果这世间所有枉死之人可以变作鬼魂,那百万军人谁手中没有人命那些死了的人都化作恶鬼,这世道还会如此安静孤……杀人无算,十年杀伐,枉死在孤手中的人也不少,如果他们都要来索命的话,轮不到你。”

    “鬼不在人世间,而在人心中。”

    李闲淡淡的说道。

    “只有不成气候的泼皮无赖,或是受了冤屈而无力伸张的弱者,才会将报仇的希望寄于死后化作恶鬼。”

    尉迟恭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看着李闲问道:“可今天既然我来了,而且你也没有立刻杀了我,我总得试一试能不能杀了你。”

    “如何试”

    李闲问。

    尉迟恭认真的说道:“既然你自负武艺不俗,那你肯不肯与我一战我知道这要求有些可笑,若换做是我也不会答应。可你难道就不想亲手了结我这最后的威胁只要亲手杀了我,你心里会安稳些吧。”

    “你比李世民如何不论武艺,只谈重要。”

    李闲忽然问道。

    “不如”

    尉迟恭根本没有想就直接回答了两个字。

    “李世民临死之前也曾对孤说过你刚才说的话,他在最后一刻也没有放弃,明知不是孤的对手,还是想与孤一战……你可知李世民是怎么死的”

    “万箭穿身。”

    尉迟恭回答。

    李闲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你果然是个怕死之极的人。”

    尉迟恭缓缓的弯腰,将丢在地上的铁钎捡了起来:“即便如此,我还是不会放弃。”

    李闲看着他忽然问道:“你可知为什么到了现在,外面的侍卫都没有进来”

    尉迟恭一怔,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因为孤吩咐过,谁也不要进来。”

    “为什么”

    尉迟恭问。

    李闲认真的回答道:“孤总得尽力试试能不能让你改变心意,不然后世的门板上少了一个门神这责任有些大啊,我会总觉得对后世之人有所亏欠……孤杀李世民,不曾心软。杀你,却有些犹豫不定。就比如李世民救你,不管能不能救总要试一试。孤也一样,不管能不能劝你不死,总要试一试。”

    ……

    ……

    尉迟恭不懂李闲在说什么,一点也不懂。

    李闲知道他不懂,也没打算解释什么。到了这个时代之后死在他手里的英豪已经不止一人,对后世之影响有多大他更是无法估量。没有了李渊的大唐,没有了李世民的大唐还是不是大唐这又有谁说的清楚

    这些他不如何在意,他却有些感慨于后世柴门之上贴着的门神只有秦叔宝一人会不会有些孤单。或许是因为无聊,或许是因为怀念。

    “你就当孤是无聊乱说。”

    他轻笑着说道。

    尉迟恭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可我进了这座大帐开始,你从没有说过一句要招降我的话。”

    “许你高官厚禄”

    李闲笑了笑道:“没这个必要,你心中有执念,岂是一些黄白之物可以改变的就算你有这个心思,孤也不会留你。万一你日后有天发现自己对李世民的愧疚难以承受,再来杀孤的时候孤岂不是还要麻烦一次除祸自然要除根……总得为以后多想想。”

    “那你劝我惜命有什么意义”

    尉迟恭问。

    “意义在于,孤自己心里落个虚假的安生。”

    李闲缓缓站起来,看了看手边的黑刀:“孤杀李世民,以万千弓箭手射之,使其死于战阵之中是为了全他半世枭雄之名……孤杀你,是为了全你一个忠臣节烈之名。”

    “你是个疯子。”

    尉迟恭脸色变得有些发白,他忽然发现面前这个人其实真的有些可怕。

    “一个人玩的太久了,总会有些无聊。无聊的久了,总会有些疯癫。你或许不知道,孤到了现在为止最大的乐趣,竟然是和将死之人说说心里话。但凡活着的人,孤谁都不会和他们提起什么。”

    “说起来,孤尝试着相信任何一人。但经历过这二十几年之后,孤才醒悟原来轻易相信任何人一人的代价或许便是死无数次,而人死一次就够了……孤已经死过一次了,自然比别人更知道死的苦楚。有人或许劫后余生会说,他死过一次了。但那怎么能和真正死过一次相比经历过无穷尽的黑暗之后,对光明总会格外的珍惜。”

    “你说孤是怕死之人,没错……因为孤知道光明的可贵。”

    李闲叹了口气:“你说想让孤体会一下亲人离别之痛……你可知道,孤已经体会了两世”

    看着尉迟恭惊讶莫名的表情,李闲忽然笑了笑说道:“顺便告诉你一件事……死了之后可没有什么黄泉路,也没有什么奈何桥,阴曹地府也没有什么阎王夜叉判官……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透彻的黑暗,你从没有体会过的绝对的纯粹的黑暗。”

    第792章 门神

    尉迟恭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惧和迷惑,他看着面前这个俊美的年轻男子心里被一团黑暗笼罩。他不知道李闲说的话到底是想表达什么意思,他听不懂。但他却隐隐间觉着李闲没有说谎,而是在对他说一件很真实也很无奈也有些无趣的事。

    他捡起了地上的铁钎,却没有立刻刺出去。

    在他三步之外,李闲站在桌案旁边,那柄在很多个传说中出现过的黑刀就放在桌案上,触手可及。三步的距离,换做是旁人与尉迟恭这样的人对峙的话只怕早就汗流浃背。这个距离对于尉迟恭来说几乎等于没有距离,若是他长槊在手的话只需手腕一抖槊锋就能轻而易举的将对手的咽喉切开。

    可惜。

    李闲手边是他惯用的黑刀,而尉迟恭手里是一根不趁手的铁钎。

    李闲说完想说的话之后便不再言语,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尉迟恭。这种眼神让尉迟恭很不舒服,那眼神不是嘲笑,不是轻蔑,却比嘲笑和轻蔑更伤人。那是一种淡然,平淡的不夹杂任何感情在内。

    可这种淡然在尉迟恭理解就是目中无人。

    “说完了”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尽力平静的问了一句。

    李闲点了点头,视线缓缓往下移动最终停留在尉迟恭手里的那根铁钎上。尉迟恭的眼神一直随着李闲的眼神移动,因为他知道面前这个年轻男子可不仅仅是有着绝高的地位,还有绝高的武艺。

    “刚才孤一直在劝自己。”

    李闲忽然叹息了一声:“你是当世虎将,李世民身边众叛亲离唯独有你不离不弃。也正是因为有你在,他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恢复实力。得你一人,李世民足以自傲。你这样的虎将无论是谁都会有爱才之心,孤也有……所以孤刚才虽然说你是孤以后潜在的威胁,但孤还是不得不在给自己找不杀你的理由。”

    尉迟恭脸色微微一变,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

    李闲说这番话的时候,他在一瞬间就想到了自己追随刘武周兵败的时候,李世民和自己的那一番彻夜长谈。那一次,李世民没有许诺什么高官显爵,也没有许诺什么黄白之物。当时李世民最打动尉迟恭的一句话,简短却让人怦然心动。

    我需要你。

    只这四个字,让尉迟恭知道自己的前程并不暗淡。刘武周身死,他是个败军之将。和唐军交战之际,死在他手里的唐军将校不计其数。李世民没有怪罪他过往的那些事,而是真诚的请他留下辅佐自己。

    本打算为刘武周尽忠的尉迟恭改变了主意,这个决定,让李世民手下多了一员沙场近乎无敌的虎将,为他日后征战立下了赫赫战功。

    他听到李闲这番话,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李世民。然后想到,李闲是不是真的想留下自己

    答案来的很快,也让他的心里一松。

    “孤和你说了那么多话,其实也是给自己多些时间来考虑是否留下你。你手里的铁钎是密谍的,你杀了他……可如果认真仔细的想,若能换你效忠似乎死一个密谍也是值得的。”

    李闲淡淡说道:“可是想了这么久,孤发现……孤……不需要你。”

    我需要你。

    我不需要你。

    这是李世民和李闲仅仅相差一字却截然相反的答案。

    李闲看着尉迟恭手里的铁钎,抬起手指了指说道:“曾经在战场上厮杀,孤麾下多少士兵将校死在你手里都不算是仇恨。因为那是战争,必然有生死。他们若是足够强,死的就是你而不是他们。而你为了杀孤而先杀了一个密谍,这便是仇恨了。”

    李闲极认真的说道:“或许留下你会为孤带来很大的好处,你会成为孤麾下又一员战无不胜的悍将……孤经常看些史书,上面也记载过很多人被俘之后忠贞不二但求一死,战胜的人不得不挥泪斩之却带着彻骨惋惜的故事。每每看之,都让人唏嘘惆怅。”

    “可是……孤更喜欢吕布那样的人。打输了就投降,不以为耻。”

    李闲笑了笑道:“虽然说起来有些悖逆了所谓的道德仁义,但却是人性最真实的反应。”

    “动手吧”

    尉迟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忽然笑了起来:“多谢。”

    他说了两个字,有些莫名其妙。

    李闲却似乎明白,极认真的点了点头。

    “若燕王殿下你真心招降,或许我会再次做出背叛之事。就好像当初秦王与我彻夜长谈之后,我便忘了刘武周一样。跟随你,我也许会渐渐的忘了李世民。而且说一句我自己之前都不敢承认的话……我来杀你,内心最深处何尝没有想过会不会换来又一个机会一个前程锦绣的机会”

    尉迟恭微笑着说道:“所以刚才我也在纠结,心里有些不舍……不舍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忠义之名,不舍一段君臣不疑的过往。燕王您说不需要我,断了我心中纠结之根源。所以……必须要说声谢谢。”

    “谁不贪生”

    李闲缓缓摇头说了四个字。

    尉迟恭嗯了一声,然后洒脱一笑道:“最起码……我会有个忠义之名。”

    李闲慢慢的伸出手,将桌案上的黑刀拿了起来。

    ……

    ……

    燕王的大帐外面,密密麻麻围着十几层精甲武士。连弩已经装满了箭匣,微微放低没有对着大帐。在弩手身边,是上百名身穿青衫的刀客。每一个士兵都做好了准备,一旦大帐中有什么异样立刻一拥而上。

    但大帐中一直没有传出兵器相撞的清脆声响,所以帐外每个人反而更加紧张。燕王之前严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大帐之内。

    吴不善,关小树和王启年离开大营往洺州赶去,带走了大营中所有的军稽卫。但燕王身边还有刀卫营,还有亲兵营。有自幼流浪逃命的经历,李闲怎么可能让自己身边缺少护卫李世民说过李闲是个极怕死的人,而李闲也从来没有否定过这一点。

    所以,尉迟恭孤身进入大营行刺李闲绝不会成功。即便军稽卫都在他也不会成功,这不是运气好坏的事。

    大帐中隐隐有交谈的声音传出来,但并不清楚。大帐外面的每个人都握紧了手里的兵器,时刻准备着冲进去护驾。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辕门方向一阵马蹄声响了起来。有人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一队披着大红色披风的精骑风一样从远处卷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骑着一匹通体赤红战马的女子,穿一身白衣在夜色灯火中显得格外醒目出众。

    这队骑兵迅疾而来,离着燕王大帐不远处停了下来。骑在红色战马上的女子看到围着大帐的那许多士兵,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主公何在”

    带着几分疲倦之色的叶怀袖大声问道。

    刀卫营统领聂夺往前走了几步,对叶怀玺施礼道:“回大档头,主公就在大帐中。”

    “刺客何在”

    叶怀袖又问。

    “也在大帐中”

    聂夺答。

    叶怀袖忽然眼神中闪过一丝怒意,从红色战马上一跃而下大步往大帐这边走了过来。聂夺犹豫了一下还是侧身拦住她,抱拳垂首道:“大档头,主公严令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要进入大帐。”

    “刀卫营职责何在”

    叶怀袖冷冷的看着聂夺问道。

    “誓死护卫主公”

    聂夺认真肃然的回答道。

    “既然刀卫营的职责便是誓死护卫主公,那主公身边有危险在,聂夺,你何故在这里观望不前就算有主公的命令,但你难道不知道主公或许有危险既然涉及到了主公安危,即便有主公军令难道你们就敢渎职懈怠不管主公要做什么,先将那刺客拿下再说主公要留活口那便留下,也不容的你们这样停步不前”

    这几句话说的似乎有些蛮横不讲道理,毕竟不让刀卫营向前的命令是李闲下的。但却让聂夺出了一身的冷汗:“大档头教训的是,是我忘了刀卫营的职责。”

    “随我进去”

    叶怀袖冷声说了四个字,快步往大帐走了过去。

    就在她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大帐的帘子忽然被人从里面挑开。挑开帘子的,是一根黑色的铁钎。

    当外面的人看到这根铁钎的时候,每个人的心里都忍不住一紧

    聂夺下意识的将那柄巨大的砍山刀提了起来,几乎忍不住就要一刀斩过去。他的刀子已经举了起来,却被叶怀袖拦住。

    她熟悉那只握着铁钎的手。

    ……

    ……

    “来了。”

    走出大帐的是燕王李闲,他看到叶怀袖的时候有些许诧异,随即笑了笑,眼神中有几分感动:“千里迢迢的赶来,一路辛苦。”

    “来了……不辛苦。”

    叶怀袖微微喘息了一口,将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一下。说实话,刚才看到那根铁钎的时候她的心甚至停了下来。只这片刻的时间,她竟是脑海里猛的嗡的一声响如炸响了一声巨雷。

    李闲将铁钎递给叶怀袖,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大帐地上的尸体有些遗憾的说道:“他是我见过出手第二快的人……仅次于罗士信。如果他手里有一件趁手的兵器,说不定今日这一架会打的时间长久一些。所以……有些不爽快。”

    “将这根铁钎葬在那个死了的密谍坟中……相对于尉迟恭来说,虽然死的只是个普通密谍,但那是也我的人。尉迟恭再悍勇,也不是我的人。”

    叶怀袖将那铁钎递给身后的缇骑密谍,她看着李闲认真的问道:“为什么要冒险这样的事本可以轻易简单的解决,何必让自己身处险地”

    李闲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往远处走去。叶怀袖理了理额前垂下来的发丝,缓步跟了上去。

    走到大营中一处高坡上,李闲站在那里俯视整座大营。他负手而立,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以后不要这样好不好”

    走到他身边的叶怀袖低声说道。

    “我是一个经历过很多次生死危机的人,所以小心谨慎自然是难免的……”

    李闲笑着说道:“可也正是因为这人生开始的经历太刺激了些,现在整日被护在重重侍卫中反而有些无聊。怕死和喜欢刺激其实一点也不矛盾……而且自从李世民死了之后我似乎也找不到什么刺激的事了。这不好,所以我打算看看是谁要来杀我……然后我发现来的竟然是尉迟恭,所以又觉得有刺激事了。”

    李闲微微笑着,很久不曾出现在他眼神中的得意一闪即逝:“你知道么……刚才我干掉了一个门神……”

    第793章 暴露了

    江南阳春三月已经是花红柳绿,塞北之地却还是一片苦寒。虽然有新绿顽强的从枯黄了的野草下钻出来,可却被草原上的衰败掩盖住了这新绿的生机。

    自二月之后草原上的战事出现了转机,阿史那重礼带着五千轻骑杀入铁勒人的家园之后,铁勒人的优势逐渐消散殆尽。南下数月以来,非但没有如预期那样摧枯拉朽一般将突厥人击溃,反而丧失了超过十五万人马,这样巨大的损失对于铁勒部族来说是难以接受的。

    毕竟在与突厥人争夺草原霸主的那一场恶战失败之后,突厥人的持续杀戮让铁勒部族的人口降低到了一个令人心酸的数字。尤其是这几十年来,每一任突厥可汗在位的时候,都会兴兵北伐,这样北伐的目的单纯,纯粹是为了杀戮铁勒部族的男丁。

    这也导致了铁勒人持续不断的向北迁移以躲避突厥人的追杀,札木合是个有雄心壮志的大汗,他抓住了最合适的机会,也几乎没有走错一步路。在突厥人最虚弱的时候,他南下试图夺回铁勒人曾经的霸主地位,本来成功的几率极大,可惜……变数出现在两个汉人的身上,一个叫刘弘基,一个叫罗艺。

    先是刘弘基出谋划策,再加上那万余汉人轻骑的战力惊人,突厥人在最初的战争中虽然节节溃败,但并没有遭受到致命的打击。就在札木合找到将突厥军队一举歼灭机会的时候,罗艺又带着虎贲重甲杀入塞北。这是虎贲重甲第一次深入草原作战,让铁勒人知道了汉人的骑兵竟是如此强大不可匹敌。

    那一场恶战,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札木合却一直不能释怀。

    “突厥人和汉人不是敌人么”

    一口气灌进嘴里半袋子烈酒,札木合眼睛有些发红的问道:“为什么那些该死的汉人要帮助突厥人为什么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他手下几个重要将领不敢答话,即便他们敢却也无法回答。札木合的疑问同样是他们的疑问,到现在为止他们也没有想明白和突厥人水火不容的汉人为什么会直接插手这场草原上的战争。

    要知道就在铁勒人南下之前,突厥可汗阿史那咄吉世连续发动了两次对中原的攻势。第一次将汉人的皇帝杨广围困在了雁门关,险些将那个被尊称为天可汗的汉人皇帝生擒活捉。第二次突厥人南下虽然同样是大败而回,但毫无疑问,他们也让中原北部的十几个郡变成了一片焦土。

    汉人是不会忘记仇恨的民族,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把仇人变成了朋友

    “很简单。”

    陈婉容看了一眼那些哑口无言的铁勒将领,抬起手用緤布手帕为札木合擦去下颌的酒汁:“因为汉人惧怕大汉您的强大。”

    “惧怕”

    札木合猛的将陈婉容的手推开,忍不住怒道:“惧怕如果他们惧怕我还会派兵来帮助阿史那朵朵那个该死的女人我现在需要的是有人帮我出主意想办法,而不是一味的拍马屁”

    陈婉容揉着生疼的左手,依然保持着脸上谦卑而迷人的微笑:“伟大的可汗,难道您还没有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她直视着札木合的眼睛说道:“正是因为您现在的强大让汉人心生顾忌,所以他们才会暂时忘记和突厥人之间的仇恨。您想想,突厥人虽然和汉人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但突厥人现在很虚弱,就好像一头刚刚产下来的羊羔一样,突厥人现在没有能力威胁到汉人的锦绣江山……”

    “可大汉您不同,您麾下有数十万精锐的骑兵,您的号令如果传遍整个草原的话,那么毫无疑问是对中原汉人的威胁。正是因为那些汉人惧怕您,他们才会派兵去帮助突厥人。换做是您也是一样的……您是想要一个孱弱如羊羔的邻居,还是选择一个强壮的狼王做邻居”

    札木合愣了一下,将陈婉容拉过来抱在怀里:“美人,就算你说的是对的,那么你来告诉我……到了现在怎么才能击败突厥人还有那些该死的汉人重骑……你要知道,这一个月来和那些汉人重骑交手让我至少损失了两万精锐的骑兵而且,他们还假扮我的骑兵四处劫掠其他部族,现在那些部族的首领越来越恨我了。”

    “我在想……”

    陈婉容微笑着说道:“突厥人是用什么换来了汉人的支持”

    “是什么”

    札木合问道。

    “是臣服”

    陈婉容认真的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阿史那朵朵那个小浪蹄子一定是和汉人的统治者达成了一个协议。阿史那朵朵代表突厥人向中原汉人称臣,或许还会以狼王以长生天的名义发誓永远不南下侵扰中原。用这样卑鄙懦弱的方式换来了汉人的怜悯……再加上汉人也忌惮大汗您的威名……”

    “我不需要你来解释这些东西”

    札木合有些不悦的说道:“我知道你很聪明,你们汉人的心思就好像西拉木伦河的河道一样弯弯绕绕,你现在只需告诉我怎么才能打赢这一战,我不管突厥人对那些孱弱的汉人发下了什么誓言,今天我可以以长生天的名义发誓,如果你帮助我打赢了这一战,我让你成为草原上最尊贵的大可敦。”

    “或许……突厥人的办法不错。”

    陈婉容笑了笑,嘴角勾出一抹得意。

    ……

    ……

    “你说什么”

    札木合猛的站起来,一脚将陈婉容踹翻在地:“你刚才还说突厥人这样的伎俩是卑鄙懦弱的,现在你居然让我也向那些孱弱的两脚羊称臣阿史那家族的人已经丢尽了草原人的脸面,难道你还想让我也做这种卑微的事”

    他这一脚踹的有些力度,陈婉容的鼻子里立刻就涌出来两条血流。可她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却还带着谦卑温顺的笑容:“我最伟大的可汗,长生天派到人间来的使者……您不应该怀疑我的忠诚,我怎么可能劝您对那些可恶可怜的汉人称臣”

    她匍匐在地,犹如一只匍匐在狼王脚下的母狼:“伟大的可汗,或许您对现在中原的事不是很了解,所以您没有明白我的话。请您给我时间,让我耐心的为您说明这样做能为铁勒部族带来的好处。”

    札木合沉吟了一会儿,重新在毡毯上坐下来说道:“如果你给我的答案不能让我满意的话,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我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将你投进火堆里烤了吃……你应该知道,铁勒人的尊严不容亵渎,长生天的尊严不容亵渎。”

    “我知道,伟大的可汗。”

    陈婉容抹去脸上的血迹,微笑着说道:“如今的中原比起草原上来说还要混乱不堪,曾经强大的大隋帝国灭亡了,现在中原那些有实力的人都在抢夺皇位,到处都在打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阿史那朵朵依附的是一个叫李闲的汉人。李闲是现在中原最强大的人,他已经几乎统一了中原……”

    她看着札木合说道:“但是毫无疑问,中原还有很多人不服从李闲的统治。李闲要想将中原统一,还有很多强大的敌人需要他去征服,或许一个变数,就能让他从云端跌落到谷底。汉人的出现是铁勒部族和突厥部族战争中的变故,那么为什么咱们铁勒人就不能成为那个让李闲从云端跌落谷底的变故”

    札木合沉吟了一会儿,似乎有点明白陈婉容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说,让中原变得更乱一些,让那些该死的汉人没有精力再来搀和草原上的事”

    “伟大的大汗,您的智慧比萨尔湖的湖水还要深”

    陈婉容道:“大汗可以假意对那个李闲称臣,甚至可以答应一些突厥人也不敢答应的要求。汉人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牛羊,马匹,这些都可以。只要汉人答应退兵……不,只要那个李闲答应见您派去的使者,这件事就成了。”

    她微笑着说道:“中原为什么会变得混乱有什么能让中原更加的混乱”

    札木合道:“因为汉人的皇帝死了,大隋帝国就像崩塌的雪山一样倒了,所以中原一片混乱……要想让中原更加混乱,那么就让最有希望成为皇帝的那个人去死好了,他死了,中原的其他有实力的人怎么能坐得住”

    “大汗睿智”

    陈婉容如一只乖顺的小猫一样爬到札木合的脚边,蜷伏在他脚下。

    “美人……你知道么,有时候我真的恨不得一口把你吞进肚子里……哈哈哈哈”

    札木合抓着陈婉容的头发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埋首在她香嫩的脖颈里使劲的啃咬着。当着那些部下的面,札木合一把将陈婉容的前襟撕开,粗大的手掌在那一对饱满白软的乳房上用力的揉捏着。

    陈婉容的嗓子里发出几声甜腻的呻吟,那么的销魂。

    就在这个夜晚距离札木合大营数千里之外的青牛湖畔,一个落魄憔悴的男人独自站在二层木楼边,看着手里的一柄华丽的短刀喃喃呻吟。

    “婉容……你在哪儿我的女儿,你又在哪儿”

    ……

    ……

    洺州

    在几个月之前,作为大夏国的都城洺州繁华而富庶。每日在城门进出的百姓不计其数,而就在过了年之后这座大城却显得萧条起来。随着燕云军的攻势越来越猛烈,大夏的军队节节败退,行商和百姓谁还愿意轻易的出门这座曾经繁华的大城现在整天也看不到有多少人在城门出入。

    距离洺州南门大概二十里,一片树林子旁边。

    白脸吴不善看了王启年一眼,揉了揉发酸的眉头问道:“你想到怎么进城了么现在洺州城可是戒备森严”

    王启年蹲在地上犹豫了一会儿,抬起头试探着问道:“要不扮作从清漳那边逃难来洺州的富家大户”

    “会引人起疑”

    吴不善摇了摇头。

    “要不扮作行商”

    “哪里有行商在这个时候不要命往河北跑”

    “那你说怎么办”

    “我知道怎么办我还问你”

    “大人”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密谍从洺州方向骑马飞驰而来,为首的密谍气跑到吴不善面前气喘吁吁的说道:“咱们能进去了”

    “怎么进去”

    吴不善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那个密谍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咽了一口吐沫说道:“夏国朝廷的官员在门口迎接……”

    “啊”

    王启年一惊:“暴露了”

    第794章 出不去了

    洺州城外,吴不善和关小树王启年三个人互相打量了彼此一眼,都对密谍带来的消息觉着难以置信。他们是燕云军军稽处的密谍,现在燕云军超过五十万大军正在将大夏国逐渐分割,若是被夏国的人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必然会直接杀过来,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大夏朝廷的官员在城门口迎接他们

    “不会是暴露了……”

    吴不善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如果是咱们此行已经被夏国朝廷的人知晓,只怕就不是他们的朝廷官员在城门口迎接咱们了,迎接咱们的会是数不清的洺州守军,是箭阵,是骑兵,说不得还有城墙上威力巨大的床子弩。”

    “这正是我也想不明白的地方。”

    王启年头疼的摇了摇头:“说起来有点像是个笑话了。敌人的官员居然在城门口迎接咱们,这事怎么都有点狼外婆欢迎小红帽的意思啊。”

    “什么是狼外婆和小红帽”

    关小树不解的问道。

    王启年骄傲得瑟的昂起下颌说道:“这是燕王殿下讲过的一个历史典故,这么著名的故事你怎么会不知道我就说年轻人应该多读书才对的,你这样整天游手好闲能有什么出息”

    “历史典故”

    关小树皱眉道:“这个典故我还真没有听过,王大哥你给讲讲是多少年前的事什么朝代狼外婆难不成是草原上的事”

    王启年不屑的撇了撇嘴道:“燕王殿下博览群书,知古通今,他老人家说是历史典故自然就是历史典故,只不过……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典故。不过看你一心向学的份儿上,回头有空了我把这个寓意深刻的典故讲给你就是了。”

    关小树一脸崇敬道:“主公懂的就是多啊。”

    王启年哼了一声道:“主公还提到过一个公主在森林里迷路遇到七个野蛮武士的故事,想来你也是没有听过的。”

    “一个公主和七个野蛮武士”

    关小树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摇了摇头感慨:“真惨啊”

    “为什么你说惨”

    这次轮到王启年不解了。

    “一个年轻貌美的公主在森林里迷路,遇到了七个野蛮的武士……难道这不是一个悲惨的故事么”

    关小树认真的问道。

    王启年仔细思索了一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你无耻猥琐流氓”

    “这个……难道我以为错了难不成还有什么美好的结局公主为七个野蛮人生下了孩子……最后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那得……那得多遭罪啊。”

    王启年也打了个寒颤,鄙视的看了关小树一眼。

    关小树抓了br /gt;</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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