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不想动弹。搜罗渡船的事就交给陈素去做,他虽然做事生涩了些,但还是有些能力的。另外……燕云寨的人必然不会轻易放弃,这渡口说不得是最后一个能下手的地方。过了河便是巨匪窦建德的地盘,他们再想动手也就难了,让你们手下的人都去盘查,尤其是撑船的艄公和船夫……”

    青鸢点了点头道:“遵命,大人……您又喝酒了”

    文刖一怔,随即笑了笑道:“只喝了一杯而已。”

    青鸢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文刖摆了摆手轻声道:“去吧,我这伤自己了解,比起前几个月李闲手下那悍勇之人的一棍来差的远了,喝一点酒还是没什么事的。”

    青鸢只好下车,和凰鸾分头去布置。

    只是还没离开多一会儿,青鸢和凰鸾两个人便面带喜色的回来了。

    “大人……我看倒是不必担心渡船的事了。”

    文刖盯着手中的书卷,也没有抬起头淡淡的问道:“怎么了”

    凰鸾难掩兴奋到:“这渡口,竟然停了大批的官船,还有数十艘大隋水师的黄龙快船,水军不下两千人。上百条大船,一次便能将咱们的人马都渡过河去。陈素已经亲自去找水师将领,估计明日一早咱们就能过去。”

    文刖放下手里的书卷,微微挑了挑眉头:“可曾查过,官船为什么会在此停留”

    凰鸾答道:“刚才我派人问过,是黎阳仓往辽东送粮的最后一批粮船,本来发船的时候陛下已经下令大军班师了,可竟然没人和黎阳的督粮官员知会一声,所以这上百艘的粮船又从黎阳出发,等到了辽西怀远镇的时候才知道大军竟然已经返回。他们将粮草在怀远卸船,再返回来,东都却被李密围了。前面的河道被李密的叛军封住,押运粮草的官员赶去东莱,请求朝廷水师护送回黎阳。”

    文刖嗯了一声,想了想说道:“将船队现在的主事给我找来,还有水军的将领。”

    顿了一下他又吩咐道:“每一艘船都要登船检查。”

    ……

    ……

    半个时辰之后,一个身穿六品文官服饰的官员,还有一个穿着从五品别将服饰的武将同时到来,两个人站在马车外面互相看了一眼,那文官给武将使了个眼色,那武将却置之不理。文官只好硬着头皮率先说道:“下官黎阳仓主薄王年启求见都尉。”

    他说了这句话之后那武将不可思议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甩了一个鄙视的眼神。

    “末将水军别将陈大鸟求见都尉。”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那文官以更加鄙视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心说你还不是和我一样的懒连个假名字都懒得去琢磨。而那武将则一脸理所当然,根本就不理会他鄙视的眼神。

    王年启,自然便是王启年。

    陈大鸟,自然便是陈雀儿。

    这两个人竟然懒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连花个心思想一个正经些的假名字都不肯。两个人互相瞪了一眼,然后负气似的谁也不再看谁。陈雀儿看王千年那一眼的意思是,都说你狡猾,原来也是个懒蛋。王启年看他那一眼的意思是,你也不过如此。

    文刖听到外面说话,将手中书卷放下然后撩开马车的帘子走了下来。

    “王年启”

    他看了王启年一眼问道。

    “正是下官。”

    王启年连忙施礼。

    “陈大鸟”

    文刖又看了看陈雀儿。

    陈雀儿连忙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道:“正是末将。”

    文刖仔细打量了两个人一遍,尤其是在陈雀儿身上多看了几眼,当看到陈雀儿脸上那只有长期生活在水边才会有的水锈颜色,文刖心中随即放轻松了几分。再看王启年那一脸的市侩狡诈不招人喜欢的样子,他又收起了一些怀疑。水军将领,自然不是有人能轻易假扮的,文刖对这一点最清楚不过。而看那文官猥琐的模样,倒确实像个贪官……说起来,黎阳仓主薄,这官位虽然不大,但确实是个肥的流油的好位子。

    文刖询问了几句关于船队的事,王启年和陈雀儿早就已经将事先编排好的话记得滚瓜烂熟,倒是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文刖又问此去辽西怀远来回走了多少时日,两个人几乎同时答出不分先后,这让文刖更放松了几分警惕。

    在他看来,燕云寨李闲就算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随随便便的变出来一支水军和庞大的运粮船队。这是一种惯性思维,就算文刖已经将谨慎养成了习惯,可他派去的探子进不去巨野泽,当真不知道如今巨野泽中有一支规模已经不小的水军。文刖仔细观察了这两个人,说话自然,眼神不逃避,确实没看出什么破绽。他哪里知道,这两个人都是说谎不心慌的人物。

    只是即便如此,文刖依然没有真的信任这两个人。

    “你们在此地停留了多久”

    文刖轻声问道。

    “已经二十天了……要不就是十九天。”

    王启年极认真的想了想后回答道。

    “明明是二十一天”

    陈雀儿瞪了王启年一眼后纠正道。

    这次两个人的回答不一致,可文刖反而看不出漏洞。

    “押运粮草的,便是你们二人主事”

    “回都尉,不是。”

    王启年道:“主事的是刘云大人,不过不在此处。”

    陈雀儿也说道:“末将便是此次押运粮草的水军主事,请问都尉大人有什么吩咐”

    “没有”

    文刖淡淡的笑了笑道:“带我去河边看看。”

    ……

    ……

    等到了黄河岸边的时候,文刖站在那里看着滔滔东去的黄河水,心里都变得畅快起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受着河边微湿的空气,河道上的风很大,吹过来还带着一股腥味,可文刖却着实喜欢这种磅礴的气势。黄河水这一段还是水流较平缓的,可即便如此,依然看的人心中澎湃,似乎心跳都和那滔滔河水成了一个韵律。

    “陈别将”

    文刖转头看了陈雀儿一眼,淡然问道:“陛下被困雁门关,你总该知道吧。”

    陈雀儿怔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道:“末将知道。”

    文刖嗯了一声继续问道:“陛下旨意,天下各路人马赶去雁门关救驾,抵御突厥蛮人南下,为何你的队伍迟迟没有北上”

    陈雀儿的脸色骤然一变,向后退了一步抱拳道:“末将手下只有两千水军,却要保护数百条船只,若是末将率军北上,朝廷官船如何处置末将手中二十条黄龙快船,又如何处置”

    文刖皱眉,语气不满的问道:“你的意思是,和这些比起来,陛下的安危和旨意倒是可以不顾了”

    “自然不是”

    陈雀儿抱昂起下颌道:“末将虽然身处水师,但也是我大隋的军人。陛下被困雁门关,末将也恨不得插翅飞过去救驾,将那些草原蛮子尽斩,杀一个片甲不留。只是末将确实不敢擅离职守,而且……有我看护着数百船只,这些日子已经将数千人马渡过河去,末将看来,这……也是救驾”

    “说的不错。”

    文刖淡淡笑了笑道:“可我不想听你这个,我只想知道,你去不去雁门关。”

    王启年脸色一变,连忙拉了陈雀儿一下:“去的去的,自然是去的。”

    文刖却一直盯着陈雀儿的眼睛,不曾挪动视线。

    “末将……不敢擅做主张”

    “好”

    文刖轻声说了一个字,然后视线缓缓下移,盯在了陈雀儿的咽喉上,这一瞬间,陈雀儿立刻冒出来一身冷汗,他感觉文刖那视线,竟然如一柄出了鞘的刀子顶在自己脖子上一般无二。

    他知道文刖动了杀机,可他依然咬着牙坚持着。

    恰在此时,一支破甲锥破空而来

    第334章 不祥的预感

    文刖听到羽箭破空之风,眉头微微一挑,嘴角勾出一抹冷笑,他身子向后退了一步,心里道了一句果然来了,然后伸手一探竟然硬生生将那来势颇快的破甲锥捏住只是捏住那羽箭之后文刖脸色又是一变,随即喃喃道:“不是”

    他微微颔首仔细看了看手上的破甲锥,然后转过头看向羽箭射来的方向。

    只见在河面上一艘黄龙快船上,有不少大隋的精锐水师士兵站在甲板上,手中皆持了硬弓瞄准了这边,看人数最少有五六十个,看来那羽箭便是其中一人射过来的。其实羽箭从河面上射过来,听破空之风文刖便有些诧异。他心中实打实的不信任面前这两人,虽然表现的很认可,可隐隐觉着这两人皆是燕云寨李闲派来的。这是一种直觉,可是在捏住羽箭的那一刻,文刖却情不自禁的嘲笑自己草木皆兵。

    破甲锥不是李闲射出来的破甲锥,无论力度,角度都差了不止一个档次。文刖轻而易举的将羽箭捏住,那一刻之前他就明白自己的猜测其实错了。水军攻击,以羽箭为主,所以士兵们的射艺精准些并不是什么稀奇事,而且那黄龙快船一直停泊在那里,距离岸边不过三十米左右距离,对于训练有素的水军弓箭手来说瞄准一个人轻而易举。

    他喃喃说不是,说的自然不是李闲。

    这让他有些踏实,却又有些失望。

    该来的还没来,这种感觉并不好。

    “你倒是机灵。”

    文刖将破甲锥随手抛进河水里,不一会儿就随着水流消失不见。他淡淡的看了陈雀儿一眼,似乎颇为诧异此人居然料到了自己会起杀心。这些许诧异之后,文刖也不由得反思了一下,为什么自己这些日子来杀意越来越浓

    “我不机灵。”

    陈雀儿缓缓摇了摇头认真道:“都尉在卢县屠了三千多人,连县令王灵之都没放过,您以为卢县已经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其实还是有人逃了出来。而逃出来的人,恰好是我派去卢县借粮的亲兵……”

    他看着文刖严肃说道:“都尉杀心这么重,末将不得不防。我只是不想死,尤其是不想糊里糊涂的就死,再被都尉您按上一个谋逆的罪名,我实在承受不起。”

    文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赞赏的笑了笑道:“以你这心智,将来早晚会出人头地。水军来护儿大将军最是爱才,我日后见了他帮你举荐。”

    陈雀儿听文刖如此说倒是愣了一下,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都尉这话转变的也太快了些,末将鲁钝,请都尉见谅。我职责在身,不能久离舰队,若是都尉要过河随时派人来知会一声,至于来护儿大将军那里……”

    陈雀儿摇了摇头认真说道:“就不劳都尉操心了,今后我这前程到底如何,终究还是要靠我自己,多谢都尉的好心。”

    文刖愕然,随即笑了笑道:“你多心了,我若是真想杀你,那一支软绵绵的破甲锥就能阻拦的住我莫说其中一人开弓,便是那船上弓箭手乱箭齐发,难道就能拦得住我我还没有过河……所以你不会死。”

    陈雀儿笑了笑道:“最起码我现在还活着,多心不多心的有什么坏处”

    “哈哈”

    文刖忍不住笑起来说道:“朝廷武将,很少有你这样的妙人。”

    “我不妙。”

    陈雀儿肃然道:“我只是怕死。”

    听到这句话,文刖神情忽然僵硬了一下。

    “怕死”

    他心中忽然想起,燕山上,那少年也曾说过这句话。无论他是藏匿,逆袭,还是最后狼狈不堪的逃走,他自己都承认那都是因为自己怕死才会做出的举动。这世间人人怕死,可是怕死怕得这么偏执的人却极少见。有几个怕死的,会在上千敌人的围捕中逆袭杀回去有几个怕死的,能在沂水河畔上得了手中有刀的文刖

    “陈别将”

    文刖收拾了一下心情,恢复了古井不波的表情淡然道:“我要立刻过河,你准备一下船只。”

    陈雀儿诧异问道:“现在”

    ……

    ……

    “太原李渊”

    达溪长儒微微皱眉,看着面前这俊朗的青年男子问道:“我家将军与太原唐公从不曾有过交集,唐公怎么会忽然想起派人来拜会我家将军”

    长孙无忌看了看达溪长儒,然后客气的问道:“请问您是”

    达溪长儒笑了笑道:“我不过是巨野泽中一个闲人罢了,不过因为年纪大了些,在寨子里的时间久了些,所以将军便让我帮忙看守这山寨。你知道的,人年纪大了就会自然而然变得谨慎小心,恰好适合看家,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长孙无忌听见达溪长儒说年纪大了就自然而然变得谨慎小心,立刻便想起叔父长孙顺德。这几年来,长孙顺德倒确实变得越发胆小怕事起来。尤其是在对待唐公的家事上,更是谨小慎微能躲便躲。即便是这次,唐公派自己来接请那人回去,叔父也是不赞成的,奈何唐公命令已经下了,无法更改。

    他看着达溪长儒,整理了一下措辞后笑道:“怎么会毫无交集”

    “绍公和小姐,可是来拜访过李将军的。”

    “哦……”

    达溪长儒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我倒是忘了,绍公夫妻二人倒是确实在郓城盘恒过一日,将军亲自设宴款待。”

    “唐公听说……”

    长孙无忌刚要接着说下去,达溪长儒摆了摆手道:“将军不在。”

    “无妨……”

    长孙无忌道:“我此次来只是想拜会李将军,代唐公表示问候。若是有机会的话,唐公想请李将军去太原做客。”

    “将军不在。”

    达溪长儒重复了一遍。

    长孙无忌心中懊恼,只是依然和颜悦色的说道:“那么您可以告诉我李将军去了哪儿吗若是不方便告诉我的话,那我也就不问了。”

    “好,你别问了。”

    达溪长儒微笑着说道。

    长孙无忌怔住,忍不住懊恼道:“不知道燕云寨若是来了客人,将军不在家的时候是不是都会将客人赶出去”

    “这个自然不会”

    达溪长儒认真道:“我家将军最是好客,莫说之前和绍公夫妻有过交往,便是唐公派人慕名而来不管想做什么,我们寨子里也是欢迎之至的。无论如何,绝做不出将客人赶走这样丢人的事。”

    “那好”

    长孙无忌昂着下颌也极认真的说道:“既然如此,劳烦您给我们安排两个房间。将军不是不在吗那我们便在这里等李将军回来就是了。我想,燕云寨如此大气厚德,自然不会将我们撵出去,也不会小气到心疼一日三餐,我很欣赏赞叹燕云寨豪杰的义气好客。”

    “这个……”

    达溪长儒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确定自己要等下去”

    长孙无忌笑道:“雷泽城,我带来的骑兵携带的粮草不多,要不您派人过去知会雷泽的伏虎奴将军一声让他给我的骑兵补给些粮草”

    达溪长儒微微怔住,心中叹道又碰见一个无耻的。

    长孙无忌却在心中暗笑,别看你年纪大,脸皮不一定比我厚,既然不如我,那我又怕你什么穿了一身亲兵服饰的长孙无垢忍住自己的笑意,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的目光。她抬起头看了看,见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美丽的异族女子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只是她盯着的部位着实令人懊恼,长孙无垢的脸立刻变得微红。

    欧思青青笑了笑,微微俯身在达溪长儒耳边道:“那人身后的亲兵,是个女子。”

    达溪长儒笑着点了点头道:“还真是不巧……山寨中最近招募了不少新兵,房间也就变得不够用了,客房只剩下一间……”

    “不必。”

    长孙无忌微笑道:“我们带了帐篷,一日三餐和洗澡水送过来就好。”

    达溪长儒尴尬的笑了笑,心说无耻这种事,果然自己是不擅长的,还是安之亲自来做的好一些。

    ……

    ……

    文刖说要立刻过河,站在陈雀儿的角度上应该是赶紧调拨船只让他上船的才对,可是他之前才说过都尉若是想过河随时可以,偏偏这个时候他反倒表现的有些拖沓。想起之前李闲的吩咐,陈雀儿在心中一笑。文刖确实是个谨慎小心的人,到了现在他都没有信任自己,而他也一定在担心着船半渡时候有什么危险,因为半渡时候,确实是最好的时机。

    “都尉的人在检查船只。”

    他笑了笑道:“将所有船只都检查一遍,最少也要两个时辰,都尉若是有些乏了,倒不如先回马车上休息一会。”

    “不急”

    文刖笑了笑道:“我看倒不如这样,你安排船只,我手下的人检查过十艘船之后,便无需再去查别的船了,只用这十艘船渡河。每次渡河千人,十艘船往返,如何”

    陈雀儿心中一惊,却没表现出来什么。

    “就按都尉大人说的吧。”

    说完,他抱了抱拳然后转身离开,直到他走出去很远,几十米外那艘黄龙快船上的士兵们才放下了手里的弓箭。王启年等离开文刖足够远了之后才低声骂道:“他娘的,怎么遇到这么一个猴精猴精的。十艘船往返运兵,这样就能保证他手下人马不会被一锅端了,不管咱们什么时候下手,他都能保住大半的人马,而且,他可以随意选择在第几次渡河的时候上船,咱们极难下手。”

    十艘船,还分批次。

    王启年头大如斗:“如何准备他随便选一个批次,随便选一艘船,这都是不确定的,太他娘的狡猾了。”

    陈雀儿也是皱紧了眉头,一时之间真的想不出一个好的办法来。

    文刖站在岸边,看着那一文一武两个官员离去的背影,心中总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深切不安在心中翻腾,那是一种预感,充满了……不祥。这许多年来,从没有今天这样心神不宁过。他招了招手,将凰鸾叫过来然后取下她背后的木盒,提在自己手里,握的很紧。

    第335章 三声可惜

    文刖登船,却没有带着青鸢和凰鸾同乘一艘,他自己拎着木盒,那柄原本藏在大铁枪中的狭长直刀也在他手里,所以看起来他的样子有些怪异,就连龙庭卫的士兵们都有些不适应,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都尉大人在不战斗的时候两只手里都拿了东西。左手木盒,右手直刀。

    这一艘大船上,除了文刖之外还有一百名精锐龙庭卫士兵。

    但是这船并没有因此而显得拥挤,本是运粮的大船,就算是运送六七百名士兵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文刖为了稳妥起见,每一艘船上只载一百名士兵,一次运送千人,近五千人的队伍分五次渡河。

    随着文刖登船,撑船的船夫喊了一句号子,然后大船开始缓缓启动,水手们在甲板上来回忙碌,有条不紊。

    有人请文刖进船舱中休息,文刖摇了摇头道:“搬一张椅子来,我就在外面坐着。”

    不多时,有人搬来一张椅子放在大船正中,一名锦衣龙庭卫连忙上前,用自己的衣袖将椅子上上下下擦拭了一遍。文刖缓步走到椅子旁边坐了下来,木盒放在一边,触手可及,那一柄能和李闲黑刀硬撼也不落下风的直刀他依然握在手里,刀锋向外,似乎随时都可以劈出绝杀一刀。

    艄公亲自奉上热茶,然后便一言不发的退了回去。

    文刖仔细看了看那艄公的步伐,随即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且站住”

    他将那艄公叫住后问道:“你做了多少年船夫”

    他看着那艄公问道。

    艄公仔细想了想歉然的笑了笑道:“不记得了。”

    文刖点了点头,指了指船头上被帆布盖着的一件东西问道:“那是什么”

    那帆布盖住的东西大概有一米多高,三米见方,被遮挡的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是何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文刖总是觉的那帆布下有什么蹊跷。

    “那个……”

    艄公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前些日子陈别将派人抬了一个大木箱上来,就放在船头,严令不许任何人靠近观看,不然军法处置。您看,那不是还有十几个水军的士兵护着,谁也不准到近前去。”

    “将帆布扯掉,我要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文刖伸手指了指船头那颇为巨大的东西说道。

    十几个龙庭卫士兵随即上前就要将那帆布扯开,守在那里的水军士兵立刻拦在前面。为首的队正大声道:“将军命令,谁也不准靠近这里”

    “都尉的命令,谁敢阻挡”

    龙庭卫的队正大声叱问道。

    他回头看了文刖一眼,文刖随即微微颔首。

    刷的一声,那龙庭卫的队正抽出腰畔横刀大声道:“退后不然格杀勿论”

    水军的队正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也将横刀抽了出来大声道:“军令如山,胆敢靠近着杀无赦”

    龙庭卫的人本就是极傲气的,哪里会将一个小小的水军队正看在眼里。见那人不识抬举,龙庭卫的队正挥刀便砍了过去,一点也不犹豫,水军队正咬了咬牙举刀架住,却被刀身上传来的力度震的后退了一步。即便如此,他却很快便跨步迎了上来,挥刀反攻。见这些水军竟然反抗,呼啦一下子百余名龙庭卫纷纷抽刀围了上去。

    “住手”

    恰在此时,一个水军校尉从船舱中走了出来大声喝了一句,他手里提了一个被灰布包裹着的东西,很长,看起来像是一件兵器,上了甲板之后也不理会文刖,快步走到船头问道:“怎么回事”

    那队正说了一遍,年轻校尉皱眉道:“都尉乃是陛下最信任之人,这件东西本来就是咱们从怀远带回来要运往东都的,都尉看一看怕的什么这东西早晚要摆在宫里,将军是怕有什么闪失才下令不准有人接近的,你们都退下”

    十几个水军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快步离开,挤出人群走到船楼那边去了。那年轻校尉走到船头,回身对文刖说到:“这是高句丽王高元进贡给陛下的一块奇石,上面纹路竟然天生一个隋字,恰好证明我大隋千秋万世的辉煌,陛下旨意,直接送回东都宫中摆放。”

    他说这话的时候胸脯挺的极高,显然是因为这块奇石而颇为骄傲自豪。

    文刖嗯了一声,视线却不自觉的盯在那校尉拎着的包裹上。

    “都尉请看”

    那校尉一只手抓着帆布,然后猛的往旁边一扯。随着他的动作,忽然在帆布中升腾起一股青烟来。

    文刖眼神一凛,猛的起身向后跃了出去。

    随着帆布被掀开,同时一股青烟冒了出来,紧接着围在四周戒备的龙庭卫便看到一条手指粗的绳索竟然哧哧的燃烧着,然后忽然一团火烧了起来,随即一声闷响,砰地一声,一大团黑烟炸开

    数不清的幽蓝色的钢针在黑烟炸开的同时激射而出,顷刻间围在船头的龙庭卫便有几十人被那蓝针刺中,随着那一声闷响,黑烟滚滚而出,船头竟然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就在黑烟冒出来的同时,文刖已经一手握刀一手拎了木盒向后跃了出去,藏身在桅杆之后。

    待黑烟缓缓散去,文刖向船头看去随即眼神猛然间一凛。

    百余名龙庭卫,竟然大半倒在地上,那蓝针显然是喂了剧毒的,没多大一会儿那些士兵们便停止了抽搐缓缓绷直了身子,眼看着不活了。剩下的龙庭卫士兵也都退开,船头的场面变得清晰起来。

    一柄大黑伞出现在船头,黑伞下,那年轻校尉咧嘴对文刖笑了笑,然后轻声叹道:“这个东西……真他娘的好用。可惜可惜,央求了好久将军也不送我。”

    ……

    ……

    就在这个时候,文刖盯着那大黑伞些许分神之际,一道人影从桅杆上飞身而下,手中持一杆大铁枪,狠狠的刺向文刖的头顶

    文刖向后急退,直刀一撩当的一声将那铁枪磕开,定睛去看,却见一个极雄壮的大汉稳稳落在一边,正是去年时候在沂水畔藏于树后偷袭了自己一棍的那人。这大汉落地之后,船都被踩的摇晃了几下。

    “可惜可惜……”

    擎黑伞的那年轻男子说可惜,这壮汉也说可惜。

    他看着文刖认真道:“可惜了,这一次没能再给你一下。”

    “杀”

    反应过来的龙庭卫士兵立刻挥刀扑了上去,分作两队直扑那擎黑伞握铁枪的两个人。文刖向后退了一步,靠在船舷,冷冷的盯着手下士兵围攻那两人。只是很快,那两人便从人群中杀了出来,龙庭卫的士兵虽然训练有素武艺不俗,可和那两人比起来显然差的远了。

    几十个人围攻两个人,没几分钟便被那两人砍瓜切菜一般全部放倒。这两个人一个用铁枪杀人,一个用黑伞杀人,虽然看起来似乎都不十分顺手,可依然不是那些士兵所能挡得住的。

    文刖却一直没有出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几十个手下被人屠尽。

    “那个谁啊。”

    持黑伞的校尉将嘴巴上的假胡须撕了去,原本的面貌竟然还要年轻不少,他以黑伞指着文刖略显轻浮的说道:“你这些手下还真是不顶用,也好意思叫龙庭卫”

    他笑了笑,然后将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我姓裴,叫裴行俨。”

    然后他指了指那持大铁枪的壮汉道:“他姓雄,叫雄阔海。我们两个,奉了将军的命令来杀你,你可准备好去死了吗”

    “既然下定了决心杀我,可是又不敢亲自动手,使两个手下来送死,当真龌龊了些。”

    文刖摇头叹道:“你们那李将军,其实真的是个怕死的。”

    “是我们送死还是你送死,试试便知道”

    裴行俨冷笑一声,以黑伞当做铁棍来用,跃起之后猛的砸向文刖的头颅文刖身子骤然一冲,直刀往前一刺直奔裴行俨的咽喉。他却没料到,裴行俨根本就不去理会他这一刀,似乎不知道死为何物,大黑伞依然势大力沉的砸了下来。

    文刖皱眉,直刀向上一撩将黑伞磕开,还没来得及侧身,雄阔海的那一杆铁枪就已经迅疾的刺了过来

    文刖的身子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横着飘了出去,他的腰竟然侧向弯曲达到一个惊人的角度。猛的看起来,便如他的身子从中间折断了似的。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文刖的直刀顺着黑伞劈了下去,砍向裴行俨的手腕。

    裴行俨挥舞黑伞将文刖的直刀荡开,大跨步向前,抡起黑伞狠狠的砸了下去。

    文刖闪开黑伞,侧身跃起脚在雄阔海横着抡过来的大铁枪上踩了一下向后飘了出去。落地之后文刖将直刀竖在胸前,扫了一眼裴行俨和雄阔海问道:“李闲在何处”

    裴行俨嘿嘿笑了笑道:“将军说,对付你当用田忌赛马之策。我们两个不如将军的在此处和你打,将军嘛……估计此时已经斩了你那两个漂亮的小侍女了。”

    “无耻”

    文刖这次真的怒了,脚下一点猛的冲了过去。

    “跑啊”

    所在船楼一侧的那十几个水军士兵见文刖竟然朝这边过来,叫了一声往后面逃了过去。那十几个人竟然连刀都不敢出,掉头就跑。此时文刖心中暴怒,森冷的杀气从他的双眸溢出,这一刻,他的气质一变,哪里像是一个阉人,分明是一头下了山的猛虎

    “你们滚一边去”

    裴行俨大喝一声,持黑伞冲过去就要拦住文刖。雄阔海一枪刺向文刖的心口,试图靠进攻将那十几个水军士兵救下。

    文刖一头乱发飞舞,如魔如神。

    一刀将黑伞磕开,再一刀将长枪荡向一边,趁着裴行俨和雄阔海都来不及收回兵器的时候,以超乎想象的速度一刀刺向裴行俨的咽喉

    噗

    一声切开衣衫和肌肉的声响过后,一条血线在空中飘了起来。

    文刖猛然向后退去,低头看时,却见自己心口上的衣衫竟然撕开,一道伤痕在心口上出现,肉两边翻开,血如泉水一样涌了出来。

    他抬头望前面看去,却见那十几个水军中之前几乎吓得跌倒那人,缓缓的将头顶上的帽子摘了下去,露出一张清秀俊美的脸。

    那水军士兵的手里,提着一柄黑刀。

    “可惜……”

    李闲在裴行俨和雄阔海分别说了一句可惜之后也说了这两个字,他的表情也透着一丝遗憾。

    “可惜……如此算计,竟然还是杀不了你。”

    文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势,表情反而恢复了平静。

    “确实可惜,只差一丝便能杀了我。”

    第336章 小字一刀

    刀伤很深,却没有触及心脏。

    文刖将木盒立着放在一边,直刀戳在甲板上,缓缓的将衣衫撕开然后勒在自己的伤口上,他的动作很慢,眼睛一直看着李闲:“我只想知道,你如何猜到我会上这艘船”

    李闲似乎还在惋惜自己之前那一刀,以手指拂去黑刀上的一滴鲜血。

    “简单”

    他抬起头看着文刖淡然道:“因为你谨慎。”

    “谨慎”

    文刖以衣衫勒住伤口,不解的问道。

    “你将五千人马分作五批渡河,怕的就是我舍了大船也要让你全军覆没。你又怕我在两岸设伏,趁着你兵马半渡的时候突袭,所以你才会想到分批过去,我便不能尽数将你的人马除掉。这便是你的谨慎。”

    李闲看着文刖认真道:“前面过去了两批,后面还有两批,人数相当,所以你肯定是要这个时候渡河的。因为你只需再带一千人马过河,那么到了对岸你手中便保住了大半的兵力。至于为什么我猜到你会在第一艘船上……”

    李闲笑了笑道:“因为你心急……”

    文刖听李闲说完,缓缓叹了口气道:“我只能说你运气真好。”

    “你推测的那些,我想都没有想过,却被你蒙对了我上这艘船,只能说是运气。”

    李闲一怔,随即懊恼道:“你的意思是,我费心思想了多半个时辰,竟然是胡思乱想,一点都没猜对”

    “那你更该死”

    他揉了揉发酸的眉角认真道:“因为老天都在帮我。”

    “是不是被打击了”

    此时的文刖居然还有心情笑了笑:“你这人总是喜欢算计,所以这次我选择登船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去算计,你想知道我为什么登上这艘船吗”

    他将衣衫勒好,然后将直刀从甲板上拔起来,想起之前李闲的懊恼所以他看着好像变得更加开心起来,一边笑一边说道:“能看你吃瘪的样子,我很高兴。”

    “把自己的开心建立在别人的懊恼上,你很不道德。”

    李闲认真道。

    文刖反问:“你非但三个打一个,而且还偷袭,更是用卑鄙的手段毒死我那么多手下,难道你便道德了”

    李闲摆了摆手大度的说道:“既然你我都不是讲道德的,那还浪费这唇舌做什么”

    “你真不想知道我因为什么上了这条船”

    文刖将身边的木盒也提了起来,笑着问道。

    “偏不想知道”

    李闲脚下一点,黑刀划出一道流光劈向文刖的肩头。文刖挥刀磕开,再一刀将裴行俨逼退,然后闪开雄阔海的长枪横扫,电光火石之间居然还能反攻李闲一刀。李闲用黑刀将文刖直刀档开,一抖手扣动机括,腕弩突的响了一声,一支短弩直接打向文刖面门,文刖将木盒竖在身前,哆的一声那短弩扎在木盒上被挡了下来。

    “果然无耻”

    文刖撇嘴说了一句,闪身避开雄阔海的抢攻,然后一刀斩向李闲的咽喉。李闲向后急退,裴行俨看准机会一伞砸向文刖后背。眼看着文刖是向李闲出的刀,可偏偏一个眨眼的功夫他的手腕一翻身子突然间拧了过去,直刀刺向裴行俨的心口。

    裴行俨一惊,下意识的以黑伞横扫挡住了这一刀。只是稍微慢了一分,直刀在他的胸口上划出一道血口子。这一下没有让裴行俨后退,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戾气,竟然连看都不看自己身体上的伤势,黑伞当做长枪用刺向文刖小腹。

    文刖向上一跃,踩着黑伞飘了上去,顺势一刀斩在裴行俨的肩膀上,再次在裴行俨身上划出一道口子。

    趁着裴行俨身子一僵,他的第二刀几乎没有丝毫间隔的砍落,直取裴行俨的额头,这一刀迅疾如雷,眼看着裴行俨说什么也躲不过去了。就在这时候,雄阔海猛的将手中的大铁枪掷了出去。

    “还你的长枪”

    那枪去势甚快,文刖若是击杀裴行俨的话,也会被这一枪钉死在半空中,而文刖看到那黑枪飞来,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将直刀一挑枪杆,铁枪在半空中打了个转,文刖趁势将直刀往前一刺,刷的一声直刀便没入铁枪的枪杆中,他顺势握住铁枪,向后退了几步站住。

    直刀归位,收入枪中。

    长枪归位,回到了文刖手中。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br /gt;</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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