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日程紧迫, 你就延后演唱吧?”
    想起剧院经理敲开化妆间的门,理应带着歉意的试探和询问竟被转换成不可改变的陈述, 哈莉特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又想到一会儿还要登台, 便放弃了捏拽裙子的行为,改用握拳泄愤。
    一会还要上台,绝对不能弄皱演出服。
    就算要输, 也要最后和舞台好好道别。
    哈莉特渐渐松开了手指,她想通了。
    从一开始,那个对她怀揣极大恶意的女人就没有想过给她留条活路。就像她的腿,本该痊愈,却依旧撑不起她的身体。
    只是可怜了欧罗拉, 连累这位朋友第一次登台亮相……
    女歌唱家心有不甘,却不是为自己,为这一位女钢琴家。
    哈莉特看向欧罗拉, 年轻的少女却有着超脱年龄的成熟,她的手指时而放在唇边思索,时而架在半空中,在那面无形的键盘上模拟弹奏……她似乎一点都不受外界影响。
    近乎无声的叹气,歌唱家干脆放过自己,身边的钢琴家已经彻底沉浸在音乐里了。她是真的爱着音乐,赤诚无垢,如同新桥边盲眼唱歌的少年。
    唱好我的歌就行。
    那颗焦躁不安的心瞬间就被安抚,这是来自欧罗拉的魔力。哈莉特闭上眼,听了几句钢琴旋律——除却偏见和仇恨,那个女人的钢琴的确很容易引起听众内心的热情。在找回公正心后,她也会被这样振奋的乐音感染。
    玛丽·普雷耶尔的钢琴,的确有她自身的魅力。
    但歌唱家本人,还是更喜欢已经划归在朋友范围内的欧罗拉的琴声——温柔的,如阳光般温暖。
    那位新人的演唱已渐渐接近尾声。哈莉特的心脏开始不由自主地加速,一种酥麻感正从她的脚底过渡到头顶,她感觉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兴奋地尖叫。
    她用左手捂住胸口,胸腔内热烈的怦跳让她的双目晕染出淅沥的润泽。
    我原来是如此渴望舞台。
    我一定要唱好我最后一支歌。
    “哈莉特,准备好了吗——给巴黎一个惊喜。”
    哈莉特望向身边人,发现欧罗拉的眼中满是自信和胸有成竹。
    “相信我,这是哈莉特的第一支歌。”
    歌唱家微扩的瞳孔里填满震惊。
    她听到剧院里爆发出的轰鸣掌声和尖锐的口哨,久久不衰。
    当哈莉特被欧罗拉挽手登上舞台是,她只看到了前路上,满是盛开的鲜花。
    *
    只要坐在钢琴前,我就能创造出一个世界。
    这句自信到有些狂妄的话,此刻并没有被欧罗拉在心中复述。
    她眸中含笑,望着随意依靠在自己钢琴边上的哈莉特,将自己排除出造物主的地位——主角是歌声,钢琴只做背景,负责给人声描绘的世界锦上添花。
    剧院的观众席上似乎弥漫着窃窃私语。或许吧,把钢琴摆在舞台中央,远本遥遥相望的伴奏和歌者,竟然聚焦在所有人目光的中心,的确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编着一条简单马尾辫,头戴花环、身着洁白希腊式长袍的歌者,看样子不打算挪动位置,是已经放弃表演了吗?
    欧罗拉能猜想到他们的心理,正因如此,她才更加期待哈莉特的演唱。
    绝对会,令巴黎惊喜。
    收到歌者的示意,少女闭眼轻抚过钢琴的白键,完成她演奏前的仪式后,弹响了她在十九世纪第一次公开演奏的白键。
    竖琴。
    在钢琴上被模拟出的灵动竖琴声清晰而真实,似乎眼前就能看到竖琴上震动的琴弦——它们微颤着,轻易就发出清冷的、沁人心脾的鸣响。
    由急至缓,由重渐清,却越发侵蚀感官,调动耳朵去追寻琴键的声音。
    坐在前排的某位乐评家瞬间寒战过身。他望着台上钢琴键盘面如水波般起伏的手指,只能生硬地用干涩的喉咙吞咽着内心的震惊。
    他哆嗦着摸出笔,在稿纸上留下一串蚯蚓般的法文:“虽然我对哈莉特的复出首演并不看好,但她的钢琴伴奏给了我巨大的惊喜——这是什么样的控场力?我从未想过,自己仅会为一串模拟竖琴的琶音而头皮发麻……这个钢琴师,神啊,又一个女性——如果哈莉特的演唱还有什么令人称赞的东西需要写上的话,那一定是她给我们带来了一个钢琴新星?”
    而在这段新添的笔迹纸上,是一句流畅顺滑的连笔:“普雷耶尔夫人的钢琴结束后,今晚便没有期待可言。”
    他怔愣毫秒,干脆利落地将其划去。
    笔在纸上划出一大道黑线。乐评家有些气愤,正准备对身边人报以怒视——因为被人撞了一手肘,他的稿纸几乎要废掉。
    他扭头,却看到对方一脸不赞同地比着噤声的手势,十分不满地指着他的笔。
    乐评家悻悻地歉意颔首,眯着眼再次沉迷在这悠扬的钢琴引子里。是啊,这般美妙的音色,连笔和纸的摩擦都是一种罪过!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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