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人看来匪夷所思之事,在她已然习以为常。
    这次她用气波调来的,是江中一条老鳄。众人见到鳄鱼爬上岸,都感讶异。
    白且惠俯身轻触了下鳄头,喃喃念了几句咒语。鳄鱼自然听不懂咒语,它所识唯白且惠发出的气音。但楚人和濮人不知,见鳄鱼听她念咒后,乖乖任她踩在自己背上,驮着她游向濮人头排一船,不禁纷纷惊呼。
    濮人比楚人更信奉鬼神之说,很多挤在甲板上看热闹的,此时都匍匐在地。
    在头排船上叫话的人也变了脸色,恭恭敬敬地迎请白且惠上船。
    白且惠一离鳄背,就不再暗暗送声控制它。有个年轻濮人胆子大,他看着好玩,跳下水去,想捉住这条鳄鱼,不料被它一口咬住胳膊,三两下连人吞下后,沉入江底。
    一缕鲜血在江面晕开,濮人鸦雀无声。
    白且惠说要见百濮酋长,酋长们全拥来了她所在头船。百濮上百个部落,一部落一酋长,单酋长就挤满了船厅。
    白且惠美目一扫,并不见胡荑、叶方维和任何眼熟的灵山子弟。她想,那些人好歹还在灵山族,她为长,他们为辅,她一声令下,他们违抗是不敬族长;不违抗则所谋泡汤,功亏一篑,倒不如干脆隐身了。
    白且惠微微一笑,问酋长们:“我该和哪位说话?”
    一个马脸人出来道:“在下孔阜,见过灵山族族长。禀族长,我们这儿共一百一十六位酋长,凡有所决议,必半数以上通过才能定,所以族长有什么吩咐,须得让大伙儿全部知晓才行。”
    白且惠道:“好。我灵山族起源于庸,现下分布最多在百濮、庸国和楚国。这三地习俗相近,百姓代代通婚,早已难分你我。中原诸侯向来谓我等为‘南蛮’,视作仇寇,只是楚国力强,才阻挡他们伐我之心。如今楚国稍有事,你们不但不出力相助,反而趁火打劫。楚国若亡,晋秦南来,谁再能护你们?”
    她一番话,说得许多酋长连连点头,但一个穿得五颜六色、满身宝饰、五官在大圆脸上挤作堆的中年胖子厉声道:“胡说八道!大家本来活得自由自在,是荆蛮侵略,硬叫我们臣服。荆蛮与我等不共戴天。老天爷给了机会,我们此时不打击荆蛮,更待何时?”
    也有不少酋长附和他:“说得不错。一样被人侵略,宁可臣服中原诸侯,也不服楚。”“荆蛮和我等有何区别?凭什么要侍奉他们?”“若得晋国提携,我们也不致于叫人瞧不起!”……
    白且惠待他们的议论声小了,才又道:“人各有志,我也不勉强。只是我今日上船,想以这里诸位的性命,换你们俘虏的楚将婴齐,不知大家觉得如何?”
    众酋长哗然,转头窃窃私语。
    孔阜问白且惠道:“不知白族长说以我们诸人性命换楚将,是什么意思?”
    白且惠道:“眼下有一桩大祸事正在逼近,你们若答应放人,我便将祸事及避祸法子告诉你们。”
    众酋长动摇。
    白且惠道:“先告诉你们也无妨:今年辛亥,厥阴风木司天,少阳相火在泉。只是上半年天热如火,螟蝗成灾,厥阴‘从气’不伸,‘复气’猖狂。物极必反。我观这带地理天象,连日阴天,湿土抢占主导,今日忽转晴,燥金不肯放弃,二气相斗不止,厥阴‘从气’转‘郁气’征兆已现。不过三五日间,大风过境,摧枯拉朽。我怕到时,汉江上这些船只,无一幸免。”
    这一百多位酋长中,倒有一百位精研过占卜天象之术,白且惠一边说,他们一边已在默默数算验对。虽然他们不知白且惠具体怎么推算的厥阴八气间的起承转换,但大体方向不错。酋长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面露恐惧之色。
    又是刚才那五官挤作堆的人力排众议,跳出来道:“诸位莫上白族长的当。白族长为救楚王弟弟,故意骗我们玩呢。若真有旋风,我们这儿那么多巫师,却没有一个察觉出来?”
    孔阜道:“甸新,你拿我们比灵山族族长,未免太抬举自己。”
    甸新冷笑道:“她才多大?不过仗着白虺传给她的一些异法门唬人罢了。真论卜卦观象,未必强得过我呢。”
    白且惠道:“大风来不来,三五日即见分晓。不过我劝大家早做准备。若我预测有误,大家不过白忙活一场;可若我预测无误,诸位难道甘心将性命送在这汉江之上吗?”
    诸位酋长下去讨论了一番,最后决定姑且信白且惠的话。但他们同意放走婴齐,却要白且惠留下,若预言果真无误,再放她离开。
    白且惠无异议,甸新气得走了。
    婴齐被濮人用筏送至岸上,由戢黎等人接回营帐。
    婴齐一入营,便要趁夜起兵去救白且惠,戢黎却阻止道:“上将军,卜尹大人临走之前,另有吩咐,请先听完再做决断。”
    白且惠被安置在一间临水的船房内。推开窗,夜风吹得窗灯乱翻。光影细碎,像数百只明明暗暗的蝴蝶,在船舷板壁上追追赶赶。一个濮人孩子,赤脚坐在船舷上值夜。
    白且惠关了窗子,还听到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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