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如此行事便是置江山动荡于不顾之类的话;若是“宁怀瑾”来说,宁衍也少说会收获一顿近似于“这样的大事居然不事先商量”的数落,而不会像是现在一样,什么都没有。
    他甚至觉得,宁怀瑾之所以没训他,也没表现出任何不赞同的态度,纯粹是因为他现在压根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连带着情绪也被一起打包扔了。
    只是还不等宁衍再小心地试探一二,宁怀瑾便已经走到了主院门口,推开了正屋的门。
    程沅已经提前等在了屋里,见状忙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搓了搓手,有些局促地看向了宁衍。
    “陛下。”程沅率先开口道:“您还好吧?”
    屋里有了别人,宁衍只能将想说的话暂且咽回去,拍了拍宁怀瑾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宁怀瑾似乎比他更坦然点,面色平静地冲着程沅点了点头当做招呼,才向屋里走了两步,将宁衍放在了外间的榻上。
    “阿凌。”宁怀瑾安顿好宁衍,回过头冲着一路跟过来的江凌说道:“你先回去,隔壁那个院也已经收拾好了。至于这个孩子——本王一会儿会找个乳母过去的。”
    江凌左脚刚要往屋里迈,闻言顿时停住,抱着孩子左右看了看。她虽没看出宁怀瑾有哪里不对,但是微妙地感觉到了屋内古怪的气氛,立马噌地收回脚,万分识时务地讪讪一笑,抱着孩子转头跑了。
    程沅:“……”
    还不等程大夫说两句什么,宁怀瑾便弯下腰来捞起宁衍的右手,小心地将他的袖子卷了上去。
    “程大夫。”宁怀瑾说:“劳烦您看看。”
    程沅啊了一声,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连忙拎起放在身边的小药箱走到榻边,将宁衍卷起的袖子用银针别好。
    就在程沅准备动手拆布条时,宁衍忽然开了口。
    “皇叔。”宁衍拍了拍自己左边:“坐过来。”
    宁怀瑾原本为了给程沅让开位置,站得稍远了些,闻言疑惑地看了一眼宁衍,停顿了一瞬,还是乖乖坐了过去。
    “陛下,可能会有点疼。”程沅说着已经解到了最后几层,正将江凌之前用来给宁衍固定手腕的簪子往外抽。
    宁怀瑾坐是坐了,眼神却一直落在宁衍受伤的那只手上不肯移开,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很紧张。
    程沅抽出了固定的簪子后便不再试图解开剩下的几层白布,而是确定了一下伤口的位置,转而从药箱里取出一把银剪刀,在正燃着的香料盒子上方烤了烤。
    宁怀瑾正看得认真,忽然冷不防从斜里伸出一只手,环着他的肩背绕过来捂住了他的眼睛。
    宁怀瑾微微一怔,下意识伸手想阻止,可伸到一半,又想起来这是宁衍的手,于是硬是停住了动作。
    紧接着,宁怀瑾听见了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宁衍几乎同时在旁边抽了口凉气,凑过来将脑袋也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宁怀瑾大概能想象到发生了什么——大概是宁衍的伤口还没愈合,血渍和新生的嫩肉有一部分粘在了裹伤的布条上,拆开时难免牵动了伤口。
    由于寒毒作祟,宁衍的体温比常人略低一些。他手心干燥,轻轻地搭在宁怀瑾眼前,还能从指缝中泄进一点温和的阳光。
    宁怀瑾迟缓地眨了眨眼,慢慢地垂下眼帘,避开了那缕似有若无的光。
    宁衍方才的抽气声被刻意压低,但因为离得颇近,宁怀瑾还是听得很清楚。
    宁衍不想让他看,可宁怀瑾还是知道,他一定很疼。
    “陛下。”宁怀瑾听见程沅的声音说:“……您伤到了骨头和经脉,我替您重新接个骨,您稍微忍一下。”
    宁衍嗯了一声,答应了。
    宁怀瑾被宁衍拦着,不晓得外头发生了什么,也看不见程沅的动作。
    但很快,他就感觉身侧的宁衍忽而浑身一僵,紧接着偏过头来,居然一口咬住了他的衣领。
    “陛下——”
    宁衍似乎疼得厉害了,难耐地偏过头磨蹭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压抑的痛哼,呼吸声也重了许多。
    他额上渗出的冷汗随着动作在宁怀瑾颈侧留下了一抹湿痕,宁怀瑾说到一半的话像是忽然被人凌空掐断,突兀地断在半空中,连尾音都没有留下。
    程沅不由得百忙之中抬头看了一眼宁怀瑾。
    这些日子以来,宁衍身在外头不知道,程沅和谢珏可是对宁怀瑾的处境看得清清楚楚。
    宁怀瑾一方面觉得懊恼自己没有发现宁衍的不对劲,居然真的让宁衍脑子一热地去犯险,一方面又自责自己当初在阵前时没第一时间去保护好他。这两种情绪在宁怀瑾心里东拉西扯,几乎要把他崩断了。
    程沅虽然不好在心里腹诽宁衍的对错,但也觉得他这次属实是有些过分了。
    思及此,程沅有心给他俩单独留个说话的地方,手脚麻利地替宁衍处理完伤口,取下方才固定经脉的几根银针,匆匆留下了些“不要沾水”“按时换药”之类的套话便收拾了东西,告退了。
    直到程沅出了门,走远了,宁衍才缓缓放开宁怀瑾那可怜的衣领,自顾自地调整了一下呼吸。
    在安庆府时,他顾念着身边危机四伏,要时时刻刻端着架势,不能让人看出破绽来,只觉得再疼也能忍。可现在一回来,到了宁怀瑾身边,他就仿佛又凭空娇气起来,手怎么放都觉得难受。
    要是平常,宁衍肯定会打蛇随棍上,就着这事儿卖卖可怜,从宁怀瑾那讨几句好听的话,或是讨讨亲近什么的。
    可今天他却不敢了。
    ——因为他发现,从他下车那一瞬间到现在,宁怀瑾远没有他表现出的那样平静。
    宁衍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出他的不对劲,只是慢慢地放开捂着宁怀瑾眼睛的那只手,轻声问:“皇叔有没有话要问我?”
    宁衍问得那样小心,又有点忐忑,看起来倒真有点像闯了祸的小孩子。
    宁怀瑾的眼神先是在宁衍的右手腕上转了一圈,可惜那处伤已经被宁衍掩回了袖中,他什么也没看见。
    于是宁怀瑾收回目光,没再做无用功。
    宁怀瑾在宁衍忐忑的目光中沉默了一会儿,他身上那层随和而平静的壳像是被宁衍这句话撬出了一条裂缝,于是连带着他脸上刻意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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