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的禁卫也一个比一个小,他送饭这些天过来,已经见着好几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了,也不知道带这么多半大孩子出门打仗,够不够敌军一口吃的。
    十里也不知道年轻人心里已经把他看成了京城里那些花拳绣腿的世家少爷,他进门时,宁衍的书案前空荡荡的,奏折随意地摊开放在桌案上,毛笔搁在一旁,上面的墨汁还没干。
    宁衍的帐子里被一张简陋的屏风分成了两部分,细薄的绢布上映出一站一坐的两个人影。宁衍伏在矮榻的床头上,宁怀瑾的半个影子跟他重叠着,不晓得在做什么。
    十里的目光只在屏风上一掠而过,便很快低下了头,他们影卫规矩甚严,平日里不许直视君颜,十里虽然现在身上披着一张禁军的“皮”,但习惯还是难以磨灭。
    紧接着,十里就听见宁衍短促地痛嘶了一声,随即问了声是谁。
    十里愣了一瞬,才想起来应该先通传一声。影卫与内侍习惯不同,他这么多年在阮茵那也没受过心腹待遇的训练,对这个总是不太适应。
    “陛下,是——”十里打了个磕绊,一时不知道怎么自称,只能在“影卫”和“禁军”中折了个中,说道:“是奴才。伙房送了晚膳来,还有方才中军传来的消息,奴才一并拿来了。”
    宁衍听出了十里的声音,闻言嗯了一声,正想支起身来,就被宁怀瑾按住了。
    “臣去拿吧。”宁怀瑾说。
    他说着扯过旁边的外衫披在宁衍身上,擦了擦手上残余的药膏,绕过屏风走了出来。
    宁怀瑾的眼神落在十里脸上,短暂地愣神了一瞬,随即才恢复正常,从他手里接过了食盒和传信的竹筒。
    十里像是还没习惯怎么在不必伪装身份的情况下跟人接触,生硬地行了个礼,连告退都没记得说,就逃也似地走了。
    “……这都换了第三张脸了。”宁怀瑾拎着食盒走回屏风后,无奈地说:“倒也不至于,在军中有什么值当这样小心。”
    “他们影卫,这样习惯了。”宁衍已经从软榻上坐了起来,正抖落着里衣准备往身上套,闻言笑道:“那明儿一早我叫他别换了。”
    “也没什么。”宁怀瑾只是随口一说,倒也没想怎样,于是说道:“随他去吧——怎么穿上衣服了,不揉了?”
    宁衍亲征的决定做得仓促,宫中一时间没找出适合他身量的甲给他穿。宁衍现在身上这套还是兵部临时赶出来的,虽然形制合适,但有些边边角角的地方难免顾忌不到。
    宁衍骑马赶了这些天的路,旁的都还能忍,就是做肩甲后头的一块甲片总是磨着肩骨,几日下来磨红了一大片。
    自从那日恭亲王自己“送上门”来之后,小陛下重新变得娇气起来,每天晚上总要见缝插针地抓着宁怀瑾给他揉一揉。
    “好多了。”宁衍系上衣带,说:“不是有中军的消息吗,拿来我看看。”
    宁怀瑾将食盒放在一旁,把手里捏着的竹筒递给他。
    “前天昭明来信时,便说已经抵达南阳了。”宁怀瑾说:“今天又传信,大约是来说南阳情况的。”
    宁怀瑾猜的不错,但谢珏到了南阳后却没在第一时间顺利进城,而是直接跟宁衍派来的先锋军在南阳近郊对上了一次。
    对方约莫有个两三千人,人数不多,分成小股骚扰行军部队,而且并不恋战,发现势头不对便撤退了。
    不仅如此,宁铮到底是早有准备,发觉南阳一时半刻拿不下来,便不去跟他使劲,转而围剿了周围几座小城。谢珏抵达南阳的时候,南阳周遭的六座小城已经被宁铮吃下大半,只剩下唐河和邓川两县还没被宁铮收入囊中。
    据谢珏信中所写,他前脚到了南阳,整兵了一个下午,便主动出击,奇袭了桐柏县和方城两处地方,并在次日凌晨时分拿下了地势更加平缓的方城。
    只可惜桐柏县和剩下的两城易守难攻,谢珏不敢硬打,只能暂且收拢兵力就地整军,等着宁衍抵达南阳再做打算。
    除此之外,谢珏还在最后附带了一句,说是玲珑的马车已经到了南阳,比宁衍他们到的还早些,已经安排进南阳府衙住下了。
    宁衍看完了信,极其自然地随手递给宁怀瑾。
    “咱们还有几天能到?”宁衍问。
    “右军明日能到午时便能到——按这个速度,再有两天就差不多了。”宁怀瑾说:“臣今日已经吩咐下去了,备足干粮,后天天黑后不必停下扎营,再行上一个时辰,就能进南阳府。”
    不知是不是人各有长处,在行军打仗这些事上,宁衍总觉得宁怀瑾比他门清多了,连舆图都背得比他熟,右军的路线竟也记得。
    “抹黑赶路?”宁衍问。
    “昭明已经探好了路,想必不会有事。”宁怀瑾说:“明日一早,臣回信的时候也会通知昭明进城的日期,他会提前派兵出来接应咱们。”
    宁衍嗯了一声,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昭明信上说,先前派出的探子在敌军中看到了亲王车架——三哥果真也随军而来了。”
    “陛下心慌吗?”宁怀瑾问。
    “不慌。”宁衍苦笑一声:“朕身后站着千军万马,有什么可慌的——朕只是忽然有些不太习惯。”
    宁怀瑾明白,也能理解。
    虽然碍于地位之争,皇家兄弟里甚少有真心实意和睦的,但宁衍毕竟在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登基了,他没争过也没抢过,自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而你来我往地耍心眼是一回事,但真刀真枪地在阵前对上,是另一回事。
    宁怀瑾抬手搭在宁衍肩膀上,在他肩头那块红痕上轻轻揉了揉。
    “陛下。”宁怀瑾未曾安慰他,只是近乎残酷地说:“这是您长大的最后一步了。”
    正文 先想再做
    饶是宁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亲征还是跟他想象的有很大出入。
    他身份贵重,不能总往外头兵荒马乱的地方跑,一到南阳就被迎进了城,安置在了南阳府衙,活像是换了个地方批折子,六七天了都没出过门。
    不过这也正常,南阳离安庆府颇近,中间只架着个信阳府,还被宁铮占了,更别提南阳周遭被宁铮占去的几座小城,地理情况实在不占优,宁怀瑾不放心他出城也是常理之中。
    从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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