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正是下午,村里的大多数青壮年要么下地干活儿,要么都在药草地做工,留在村里的大多是老幼妇孺,宁怀瑾从村外一路过来,也只见到了几个不惧暑热的幼童在天地里疯跑着捉迷藏。
    村里的农户大都互相熟识,加上民风淳朴,大白天的便都习惯地开着院门,女人们在院里做些浆洗缝补的活儿,偶尔扯着嗓子聊几句天。
    大多数不必上学的孩子们三三两两地聚在村口的大柳树下,对着个蚂蚁窝浇水玩。
    这村子里应该不大来生人,宁怀瑾刚走到村口时,便吸引了一堆幼童的注意力,他们不大敢明目张胆地盯着宁怀瑾瞧,于是凑在一起嘁嘁喳喳地说着话,时不时从粗大的柳树后头蒙着脸瞄他一眼。
    宁怀瑾在村口下了马,四下环顾了一圈。
    杨木村比起西边的柳木村来说,条件好了太多,几乎大部分农宅都修得坚固漂亮,有几家还修上了瓦房,院中的谷仓虽不是家家满,但看着也都有些富裕,比起柳木村是天差地别。
    宁怀瑾想起伙头跟他说过的话,觉得这或许就是东山那块药材地的功劳。
    看来宁铮心思归心思,好歹也没把安庆府弄得太过民不聊生。
    不过这也正常,宁铮本来就心有大位,自然要爱惜羽毛,不好做得太过分,省得落一个苛政的名声。
    宁怀瑾想了想,从荷包里摸出两个铜板,冲着树后的几个孩子招了招手。
    “请问有小友能帮个忙吗。”宁怀瑾客气地说:“谁家的大人在家,离得近些的?”
    那几个幼童互相瞧了瞧,谁也没敢吱声。最后还是里头一个略年长的男孩子鼓起勇气从树后走了出来,作势清了清嗓子,小大人似的反问道:“你是谁啊?”
    金尊玉贵的恭亲王好脾气地笑了笑,说:“我是路过的粮商,想来收些粮食的。请问小友,这村里有能说的上话的人吗。”
    说来也是巧,出声搭茬的这孩子正巧是村长的家的小孙子,他听了宁怀瑾的来意,想了想,便将他带进了村子。
    正值农忙的时候,村长家院里只有个农妇正在侍弄青菜苗。男孩子将宁怀瑾领到院门口,大咧咧地喊了声娘。
    农妇闻声抬头,看到宁怀瑾时愣了愣,随即紧走几步,将男孩子扯离他身边,警惕地问:“您是?”
    “我是过路的粮商。”宁怀瑾见院中除了这农妇之外并无他人,便不好往里走,只是规矩地站在门口,说道:“方才路过村外,见外头的地种的不错,便想着来问问,是否有多余的粮食出售。”
    农妇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似乎是看他实在不像坏人,语气才缓和了一些。
    “没有。”农妇说:“你来晚了,去年的都叫城里的掌柜收没了。”
    “那今年的呢。”宁怀瑾问:“我也可以先给定金。”
    “今年的也没有了。”农妇摆摆手,说:“官府的粮仓烧了,剩下点粮食我们自己都不够吃呢。”
    “原来如此。”宁怀瑾故作遗憾地叹息一声:“我从西边的柳木村来,见贵村家家富裕,又有青砖瓦房,本以为能比那边情况好点,没想到也是如此……是我叨扰了。”
    农妇点了点头,看起来竟然没有再多说的意思了,拎着男孩子就要上手关门。
    宁怀瑾原本以为,这些农户被压低的粮价坑成这样,遇到他这样的商人不说非常热络,也得想办法在他这找找门路,却不想这农妇竟然这样避之不及。
    他心念一动,忙道:“大姐——”
    农妇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问道:“又有什么事?”
    “我想问一下,东山那片药材的事儿。”宁怀瑾说:“听说那边有不少药材也在找销路,我家不巧也有些生意,不知大姐可否跟管事的引见一下?”
    “什么药材?”农妇一听他提起这个字眼,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横眉冷竖地,语气也变得刻薄起来:“没有没有,官家的东西都是有销路的,不卖给外头。”
    她话音刚落,便关上了院门。宁怀瑾从木质院门的缝隙里看到她一手拧起了男孩的耳朵,还在低声数落着什么。
    宁怀瑾听了两句,无外乎是“什么人都往家里带”“让你跟陌生人说话了吗”之类的教训话,没什么意义。
    宁怀瑾最初也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略略想了一会儿才明白——那农妇八成是将他视作来抢生意的了。
    比起西村来说,东村能有这样的富裕日子,十有八九就是托了那块地的福,他这样以“商人”身份忽然问起那地方的事儿,难免会让人起疑心。
    宁怀瑾养尊处优这么多年,从未有过要这样藏着掖着不给人看的命门,是以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他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暗道自己失策。
    这么看来,从村民这里下手是不成了,宁怀瑾若想知道那地中有什么古怪,就只能亲自去一探究竟。
    他想了想,暂且牵着马离开了村子,然后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将马拴好,只身一人绕过村口,从村后的农田间穿过,直奔着药材地去了。
    在来之前,他已经从荣伯口中知道了那块地的位置和大概情况。
    宁铮把山底那块地圈成了两块,其中一块略小的用来种茶树,而另一块更大些的,则种了好几种药材。
    据当铺的伙计所说,那药材地中也分三六九等,其中一块最靠近山根的阴凉处种的东西与外面都不太相同,只有小小的几株,用青石和围栏围得严严实实,只需王府的亲近之人进去侍弄。而他们这些外面征来的壮丁,则都是外围和茶地里干活儿。
    当铺的伙计曾长了个心眼,试图往最里头那圈地里打探一下,可那一小块地方看守实在太严密,寻常人不能接近。伙计在那里干了几个月,也只知道里面是几株灰扑扑的小苗,看着跟外头的野草差不多大。
    “伙计们说,那块地阴冷潮湿,饶是外面再大的太阳,那块也一丝光亮都瞅不见。”彼时荣伯一边收着册子,一边嘀咕道:“……也不知道什么玩意能在那长。”
    光冲着这个描述,宁怀瑾就觉得这不是个好东西。
    话说回来,若是恭亲王今日出门前花个一时半刻翻翻老黄历,那他一定会看见上头的“易出行”三个大字。
    宁怀瑾本来只是想探探这片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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