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大半。
    宁衍双手拢在温暖的袖筒里,深深地吸了口清凉的寒气,觉得脑子清醒多了。
    “你方才说,太后这几日在礼佛?”宁衍忽然问。
    “是。”跟着他出来的何文庭忙说:“太后最近修身礼佛,前些日子还亲自抄了经文,送去了太庙祈福,兴致倒是不错。”
    “母后是该兴致好,烧香静心,也宁宁神。”宁衍弯着眼睛笑了笑,忽而起了旁的话头:“说起来,老师倒是给朕传了信。”
    “江大人嘛,总是惦记着陛下的。”何文庭笑道。
    宁衍口中的老师是现下的内阁首辅江晓寒。
    这位左相也是个慧眼如炬的奇人,当年放着炙手可热的两位成年皇子不要,硬是一门心思地帮扶着宁衍。别说旁人,最初连宁怀瑾都以为他失心疯,却没想他帮着帮着,还真的帮成了。
    等到宁衍登基后,这位左相顺理成章地成了帝师,教了宁衍十年,与宁衍亦师亦友,到如今也深得宁衍信任。
    “老师从京城去往昆仑,走长江水路,正巧路过了安庆九江两府。”宁衍笑着说:“沿河多有风土人貌,老师瞧着有趣,便写了折子让朕也乐上一乐。”
    “听说那片猎场繁多,庄子不知修了几何,朕听着就很羡慕,也想出去玩耍一二。”宁衍说着叹了口气:“只可惜拘在宫里,总不如叔叔兄长他们来得自在。”
    这话就不是何文庭日常能接得上的了,于是他只是沉默地站在宁衍身边,安静地维持着方才的笑意。
    宁衍也不在乎何文庭是否回话,感慨几句便罢,自己又将话头引了回来。
    “太后自己愿意修身,仁寿宫却也不能太沉闷了。”宁衍沉吟片刻,说道:只是朕不晓得后宫怎么打发时间,看戏亦或是逛园子,让太后自己挑吧。叫后宫那头上心着些,好生侍奉着母后。”
    何文庭低声应了句是。
    冬日里,只要过了午时,北风就要肆虐起来,饶是再好的日头晒着也没用,总是冻得人浑身发僵。
    寒风裹挟着冰粒子直往人脸上刮,穿着冬衣棉服的小内侍在寒风中缩了缩脖子,整个人蜷得像只虾米,顺在墙根底下往前走。
    这种鬼天气,长长的宫道上空无一人,小内侍只觉得身上的衣裳四面漏风,缩着脖子走得飞快。他绕过内殿的宫门,飞速跑过宫道,顺着偏门钻进了位于宫城东侧的另一座宫殿。
    一进宫门,便有廊下能勉强避避风,小内侍将手从袖筒里抽了出来,站在廊下墙角处跺了跺脚,用哈气暖着僵硬的手指。
    不远处的仁寿宫正殿中,太后正端详着手中的那方青玉香台。
    正殿中大大小小燃着五个碳炉,将屋内烘得温暖如春。太后坐在上首,下首处坐了个身着品级宫装的臣妇,正借着袍袖的掩饰有一下没一下地拧着手里汗湿的帕子,时不时看看太后的表情。
    “舒家的女儿,我记着的。听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又生得温柔贤淑,在整个京城都有名。”过了片刻,太后终于像是想起了屋里还有这号人,于是挥退了下人,笑着拾起方才被打断的话茬:“我也常听人夸起,说是比宫中的公主也不遑多让。”
    “哪里的话。”那中年女子连忙站起身,谦逊道:“小女万不敢和宫中贵人相比。”
    “说起来,我总也没见过丫头,今日提起,倒更有些兴趣了。”太后摆了摆手,说:“这几年,宫中的公主一个个皆嫁了出去,哀家膝下空虚,无趣的很,今日正巧你入宫,不如哪天将她带来,陪我两日也是好的。”
    那女人顿时一愣,像是没懂为什么对方忽而改变了主意,明明方才她明里暗里暗示了许久,对方都无动于衷。
    但无论如何,这个改变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本身就是为这件事来的。
    女人家办事的方法会比男人们委婉得多,也简单得多。对于舒秋雨的母亲来说,太后肯松口让舒秋雨进宫陪她,就说明她愿意为了这孩子的姻缘出力。
    这就够了。
    于是女人没有再多说,只是感激地谢了恩,坐下来东拉西扯了两句,又生怕太后反悔般地连忙告退了。
    等到女人被下人送走,太后身边一位年岁稍长的内侍才为她端上了暖手的手炉,不太赞同地劝道:“太后何苦答应她呢,陛下在前头刚刚撂了几位大人的脸,摆明了不想被婚事所累。恕老奴直言,太后本就不是陛下的亲娘,揽这个活,恐怕吃力不讨好。”
    “小孩子的心思最难猜,却也最好猜。”太后闻言扫了他一眼,将腕上的佛珠褪了下来拿在手里,一粒粒盘过去,接着说道:“端看你看不看得出来,他到底是真的生气,还是单单不想为人摆布。”
    那内侍苦笑一声,说道:“老奴愚钝,看不出来这有什么不同。”
    “区别就在于前者无意,后者有意。”太后微微合上眼,慢悠悠地提点道:“你说,陛下送来这香台什么意思?”
    那老内侍迟疑地摇了摇头。
    “你是不敢猜。”太后轻轻笑了笑,道:“……雨打残荷,不就是秋雨吗。”
    正文 输棋
    宁衍的万寿节有些特殊。
    他自己生在冬月十六,但好巧不巧的是,十年前先帝驾崩时正巧撞上了他的生辰之日。
    为人子的,自然要以孝道为先,是以每年到了冬月,宁衍都会自觉将冬月十六让出来给先帝做忌辰,自己的万寿则向后推个十天,办在冬月十六。
    先帝在时,年年生辰都要带着亲近的臣子去围场玩耍几日不说,过寿当天也要在宫中举行乐舞杂技,从内宫到外朝皆要同乐,丝竹声从晨起到深夜方才停歇。
    但宁衍自己不太喜爱奢华,每年的万寿都过得差不多。他后宫空置,省去了许多麻烦,每年也只是请着百官入宫宴饮一场也就是了。
    但饶是如此,宁衍毕竟是帝王,今年又正赶上他登基十年的大日子,这等大宴无论如何也马虎不得,再怎么删删减减,礼部呈上的章程也要耗去他整整一天的时间。
    宁衍虽然心里觉得麻烦,但也只能同意。否则排场寒酸是小,帝王家体面难保才是让人看他的笑话。
    因着先帝的忌辰和万寿节离得很近,这样两场重大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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