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吧,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有数。”
    友情的冰山易结易解,拉下脸皮张开双手,拥抱或是倾诉。可父子间的冰山就像隔了千重山,一个人试图搬去,却发现面前的冰山一座接一座。
    重重冰冻山关系,乃十余年之寒。
    余味每次对余一书冷言后,都会进入自疚的心痛,可面对他偏偏就是没有一丝的耐心和好脸,像是个娇狞的少年,不懂事不成熟不知礼。
    余一书有一千一万个不放心和不忍心,可到了他面前只能忍下气咬下牙背过身,做一个沉默的父亲。
    他给周沫要了一条毯子,又问了问余味的情况,大多数关于成绩和奖学金的情况,他都从辅导员处了解了,但是他的生活状态只有日夜相伴的周沫知道,周沫夸了很多。
    他变得能干懂事,上进自律,和高中的网瘾少年不同,即便现在偶尔还是有叛逆的样子,比如大冬天不肯穿秋裤,但若是她提醒两遍以上他会不情愿地穿上,十六七岁的余味是万万不可能理说教的周沫。
    周沫不知道是爱情的力量,还是天气的力量,或者说,是年岁的社会的力量,让余味在适当的时候会软下态度。
    可面对余一书,余味是一点没变,永远不耐烦,永远皱眉头。
    周沫小声地一条条说着,余一书就像听到了另一个余味,不禁笑了起来,“他和你在一起时候比较像小时候。”
    暗夜中的机舱静谧无声,穿越大半个中国,他们落地S市机场,两拨人接送,刘小萍接余一书,周群胡瑾接周沫,三人在接机区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随着孩子长大,家事频出,原先的邻里关系变得尴尬起来,刘小萍从一个全职主妇到现在开始干涉余一书公司的事,口碑变得极差,圈内都说余一书娶了个悍妇。
    周群因着周沫余味的关系,自然对刘小萍不满,胡瑾亦是虚伪地客套,心里对她嗤之以鼻。
    尤其是她不断地强调余竟现在学习多好,钢琴奥数多优秀时,周群胡瑾眼中浮现的都是余味的优秀,即便现在他的苦很多都是性格成因,可源头想来想去,还是能落到一个不算大度得体周全的后妈身上。
    余一书和周沫有说有笑地走到他们面前,周群同余一书说了几句笑,刘小萍听他说谢谢,接话道:“都是应该的,以后都是一家人。”
    周群抿唇笑笑,这表情落在余一书眼里,又是一番意味。
    他同周群出来吃过几次饭,但每每提到周沫余味的未来,周群都会缄口,只是敷衍地笑笑。
    他起初是想不明白的,见到周沫不明不白地同余味住在地下室,再想到他对周沫的宝贝,换位思考,他也不放心自己的女儿和那样的少年在一起受苦。
    他沉下气,拍拍周沫的肩。
    周沫抱了抱爸爸妈妈,询问周群的腰,手隔着毛衣捏了捏,周群吃痛皱眉,她一下急了起来,“不是说不痛吗?怎么皱眉头呢?”
    下一秒周群展眉,“骗你的,早好了。”眼角的褶皱随着笑意加深,慈眉善目的。
    周沫拍他,娇嗔道:“吓死我了。”她坚持自己的行李自己拿,嘴里嘟囔着,“回来的急什么都没买,上次寄的东西凑活凑活吧。”
    “人回来就好了,买什么买,跟家里客气什么。”
    一家三口并排往前走,周沫回头冲余一书刘小萍摇摇手。
    余一书微笑同她道别。
    要余味是个女儿就好了吧。
    《突然发烧》
    来之不易的假期,周沫分外珍惜。周群问,不是说今年不回来吗?
    “哦,轮转科室,正好把我轮出去了,初八去新科。”
    “还不知道呢,反正应该也不错,我运气好啊!”
    周沫在家里陪了老人好几天,硬是跑去买了一张床放在胡瑾周群的屋,强调道:“视频的时候我要看到你们三个都在。”
    她抓紧七天时间,像赶集一样,把亲戚朋友都见了一圈,每个人都说,沫沫瘦了呢。沫沫在北京开心吗?
    骨感美。开心啊。
    走前一晚,她在被窝里流下了眼泪。她抓着手机拨了余味号码,“猴哥,我好想你。”方才一家人看电视,一时情景喜剧的罐头笑声都提不起气氛,她不想显得矫情,一口气憋了又憋,没哭。
    余味洗漱结束,将地漏清理,单肩耸起夹着手机,“是不舍得离开家吧。”
    周沫牙齿用力咬上被子,颤抖地忍住哭腔,余味听到了潮湿的呼吸声,轻轻叹了口气,一瞬间,他想说,沫沫不舍得家就别来北京了,在家呆着吧。
    可最终他说的是,“周沫,其实很多人都会离家上大学,甚至离开家乡奋斗一生。”
    周沫沉在温暖的棉花里,沉默地听着,他说的对,可她就是不舍得,她以为她自己长大了,才发现没有。
    她还是不会做选择,不断地左右为难,在S市想北京的他,在北京想S市的父母。
    这个世界为什么要有远方,好冷的名词。

章节目录

愚梦国度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凡人书只为原作者金呆了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金呆了并收藏愚梦国度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