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我目光下移,一只乌黑的小手正扯着我的裙角,见我望过去,那小孩笑了笑,布满黑灰的脸上终于露出一口素白的牙,笑容澄澈,眼里是数不尽的欢喜。
    我也来不及多想这小孩为何会让我过去拿吃的,不过我仍然从马上下来,顺着她的牵引往前走。
    愈走便愈发觉得奇怪,便发问道:“你为何要把我带到此处?”
    她粲然一笑,嘟起小嘴:“阿姊,阿爷说穿黑衣服和红衣服的人都是可怜人。”
    我更觉惊奇,想来是我许久不出山了,世间竟还有这规矩。
    我这身衣服是皇后娘娘为我准备的,边关多飞沙走石,不小心便会磕碰,她便给我准备了一套这样红黑相间的对襟短裙,红色拢在里面,只在对襟处显山露水,这会儿因为这件衣服,我变成了可怜人,的确“可怜”。
    我回头眺望,马队已经开始卸货,而众人正忙着接洽。
    罢了,我也帮不上忙,就跟着这小姑娘走一趟便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的小手一直牢牢牵着我,我须得稍稍屈膝,才使得她不至于踮起脚来牵我的手,我便一路躬身行走,流民聚集地冷然入目,触目惊心。
    我看见许许多多身着素白中衣的人被排列在草席上,血腥味和腐臭味交融,汇集在空气中,却没有被这寒霜之气给消除,他们的素衣染血沾尘,红黑交加,煞是夺目。
    此刻我终于明白为何我算是“可怜人”。
    她轻轻扯动我的裙角,小声道:“阿爷在那边,阿姊你可怜,阿爷会给你拿吃的。”
    我正要开口解释,她已连拖带拽地把我带过去。
    眼前是一个常见的,在战时用上的简易窝棚,窝棚里面摆放着几口锅,锅下生着火,锅灰时不时落进火里,即刻便被大火吞噬,铁勺在其中搅拌,里面是清一色的米粥,往上冒着热气,而那拿铁勺的人,便是小姑娘口中口口声声叫喊着的阿爷了,阿爷背对着我们,身上是粗布棉衣,勉强可御寒,头上只有稀稀疏疏的几根白发,但从鬓角皱纹的深度依稀可见此人年纪之大,从掌勺的手腕中可见此人老当益壮。
    小姑娘脆生生开口:“阿爷——”
    阿爷转过头来,我们二人皆是当场愣住。
    ——李将军。
    他怎会在此处?
    我递过去一个疑惑还有不可思议的眼神。
    他还在发怔,满面的尴尬之色,直到小姑娘再次脆生生唤一声:“阿爷!”
    他笑笑,笑中带了些苦涩,恭敬行礼道:“郡主可安好?”
    我侧过身去,并未受他这一礼,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昔日肆意策马的一国大将,如今竟委身于此,成为一个糟老头子,而且还是一个煮粥的糟老头子。
    我叹息道:“何必呢?”
    他仍是带着苦涩的笑意:“臣……草民本籍安州,皇上前些日子迁村,草民告老还乡,也随父老乡亲一块儿迁来此处……”
    我猝然睁大眼,这皇帝老儿未免做得有些过分,当初我以为他答应李将军辞官回乡,是仁善之举,今次观之,也并非如此,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再过一万年也改不了爱算计的性子,一个辞官回乡的老臣也能被算计至此。
    “郡主莫要责怪皇上,草民深知自己愧对一国上下,放虎归山,助纣为虐,最终酿成大错,如今沦落至此,全为小民一心所愿……”
    “李将军。”我深吸一口气,“你若真想着为民出力。”
    我抬眼遥遥望向远处的苍茫:“应该出在那里——”
    他摇摇头,无奈道:“郡主生来属于戎马中人,草民非也。”
    说完便再也不看我,自顾自地回转过身子,提勺搅粥,而此时,愈来愈多的难民朝这里围过来。
    李将军递给我一碗粥,尴尬之色已然消失殆尽,我接过那一碗粥,灌汤似的一饮而下,心中却是一股说不出的凄然。
    “祝李将军早展宏图!”
    “郡主慢走。”
    我转身离去,再没有回头瞧一眼,李将军在我父亲大人手下做事多年,最是情深义重,殊不知这情深义重之人,有时也容易意气用事,做事不得当。
    以前我总是不明白父亲大人用人何意,选人又是何种章法,现在却是明白这其中的章法是大大的,兴许还要等上十几二十来年才能显露,而我,大抵是愚钝的。
    我低头慢行,前方突然伸出一只手拦住我的去路。
    “郡主要到哪里去?”
    我抬眼,面前的男子身量颀长,眉宇间盛满锦绣山河,不是玺王又是谁?而他身旁,正站着那位带我来到这里的小姑娘,小姑娘接过他给的铜板,一蹦一跳地走远了。
    我冷然一笑,复又想起小柿子那件事:“玺王殿下是身边无人了吗?什么时候还轮到自己亲自来办事了?”
    他听了我这话,倒也没什么表现,仍是淡淡的:“郡主可知,边关战事吃紧?”
    我点头,斜睨着他,他利用李净士行骗未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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