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花梦简直觉得自己要在这片气息之中窒息过去。
    “不是……”她无奈开口。
    莫三刀面色终霁,手上力道松开,微眯双眸向不远处的韩睿看了一眼。
    墙垣之下,韩睿暗暗咬牙,转开了头。
    莫三刀收回视线,重看回面前人:“正月十五,卯时,我来接你。”
    花梦视线不变,仍是低低垂着,似乎是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莫三刀终于念念不舍地将她的手松开,却又在风起时,改去拂她遮挡在眉睫前的发丝,冰冷的指尖落在心上人温暖的肌肤上,那些深埋心底的回忆,那些踽于黑暗的渴望,那些无处启齿的伤痛、酸楚……顷刻间像决堤的洪流,将他卷入滔天的巨浪之中。
    胸口一窒,莫三刀搁在她鬓后的手指渐握成拳,猛地将人拉入怀里,紧紧拥住。
    墙垣底下的几人眼见这幕,纷纷目瞪舌挢。
    日影荧荧,花梦扬起脸庞,抵在他宽厚的肩上,他的臂弯依然这么有力,胸膛依然这么坚实,可是,她却明显地感受到这个少年在颤抖,这个少年胸膛里跳动着的,是一颗那么无助、那么痛苦的心……
    天光晃过渐渐湿润的眼眸,花梦闭上眼睛,将这个颤抖的少年抱住。
    ***
    正月十五,元宵,西永街上一处七进大宅正是张灯结彩,门庭若市。
    莫三刀一身绯红喜袍,在喜娘、丫鬟的簇拥下走出那人潮如涌的大门,在各门各派的喝彩声中骑上披红戴绿的骏马,领着八抬大轿、旗锣伞扇,领着繁弦急管、笑语欢声,向着城外萧山行去。
    日头正红,鎏金光辉照耀在少年疏朗、清澈的眉目之间,有人道:“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瞧瞧咱莫盟主这通身的气派,可真是器宇轩昂,贵质天成,便是他王侯将相,我看也不过如此哪!”
    有人道:“岂止是通身的气派?这迎亲的仪仗,哪一处不是极尽奢华?当年花云鹤迎娶冉双荷时,可都没这么大的排场!”
    有人道:“听闻他今日所娶,乃是尊师之女,啧,这位高人,可真是福慧双修,不但得了个功成名就的徒弟,更得了个号令天下的女婿喽!”
    热火朝天的迎亲队伍遥遥远去,有人还在低喃道:“真好奇是哪位隐士高人,能有这等福分哪……”
    ***
    嘹亮的唢呐声响彻山林,一声一声,随风而上。阮岑坐在院角那棵光秃秃的梧桐树下,取酒独倾,日照里,依旧两眼浑浊,两鬓苍苍,一身白衣残败、颓丧。
    他今日喝的是烧酒,滚烫的酒顺着咽喉灼烧下去,烧着一颗不明死活的心。
    他仰头望枝桠横伸的梧桐树,侧耳听渐渐近来的唢呐声,他突然松开双手,酒壶、酒杯叮叮当当砸落在地。
    他的目光直直地投向被枝杪割裂的苍天,梧桐树轻轻招展,他感觉有无数只手从天上向自己伸来。
    一声马嘶,喧嚣在耳畔的唢呐声戛然而止,阮岑转头,小院外,一行人红得刺眼,莫三刀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噙着那一抹似有又无的笑,向自己走来。
    “师父,我来接晴薇了。”
    莫三刀走至小院中央,喜袍鲜艳,神姿卓然,阮岑微微一怔,呐呐道:“噢。”
    莫三刀敛回视线,径直走向屋中,阮岑突然道:“等等。”
    莫三刀遽然止步。
    山风轻起,院中枯草凌空飘降,阮岑走过来,带着冰冷的酒气,和那一身冰冷的白衣。
    莫三刀缓缓拧起眉峰,拳在袖中收拢。
    风势渐急,将新郎官的鬓发吹乱,阮岑伸出一只手,将他头上的一片枯叶轻轻拂落,又伸出一只手,替他把官帽上倾斜的翎羽小心理好。
    莫三刀收拢在袖中的手一震,整个人如被电击般僵立在风里。
    阮岑轻轻拍他的肩,轻得像是不敢去碰他的肩。他轻轻地笑,也轻像是不敢笑。
    他说:“去吧……”
    侯立在院外的迎亲队探头探脑,等了半天,才见新郎官牵着位盖头蒙面、凤袍霞帔的少女从屋内并肩走来。喜婆忙朝着乐队一招手,唢呐声、锣鼓声重又直遏云天,喜婆踏着这片欢声,笑盈盈地走入院内,替莫三刀将新娘扶住,施施然走上喜轿。
    莫三刀转头,望向石阶旁立着的阮岑:“孩儿无父无母,还需请师父入座高堂,为我和晴薇证婚。”
    阮岑垂手默立,仰头望着院角那棵高高的梧桐树,恍如未闻。
    莫三刀道:“师父?”
    阮岑放空的眼神一震。
    莫三刀压紧眉,重复道:“请师父移步舍下,为徒儿与晴薇证婚。”
    阮岑瞪着那双空空洞洞的眼睛,呆了半天,终于道:“噢……”
    “噢……”
    他又重复一声,垂下头从莫三刀身旁走过。呆愣,迟钝。
    他突然间像变成了个垂暮的老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是正面交锋了。
    第87章 天命(八)
    西永街上的莫府早已是人声鼎沸, 客厅内,各门各派欢聚一堂,交头议论着桩备受瞩目的大婚。
    张靖山、了缘二人分坐左右下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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