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个高门大族啦?
    ——是啊。
    ——这傻孩子干嘛非要跟来触这霉头呢。
    ——别说了,快走吧,将军还等着呢。
    结果来了豫州,什么都没有。到底是想来干什么呢。
    以为可以见到爹和哥哥们的尸体么。
    到底为什么来的呢。
    把熟悉的、活着的人都抛在身后了。
    觋罗。
    如果我死了,你会怪我么。
    ——大夫,他怎么样了?
    ——将军,血流得太多了,恐怕救不活了。
    ——说什么鬼话!给我想办法。
    好难受。喘不上气了。要死了吗。
    死是这种感觉么。
    ——七郎,别急着把命丢了。
    才不是。还活着。活着才这么难受。
    好苦。这是什么,是药吗?
    想喝糖水。
    觋罗没在。
    好苦。
    ——好些了,药起效了?
    ——药只管补血,是小公子年轻,自己熬过来了。
    ——伤口呢?伤口恢复得怎么样?
    ——开始愈合了,但难保未来不会发作。这就看小公子自己的造化了。
    ——你再想想办法。
    ——将军,战场不比南方。要是可以,送小公子回去吧。回去了药也好些,家里也清净。
    ——他受得了吗?要回去路上也不容易。
    ——总好过这里。将军,派一队人送小公子走吧,醒了能见到家人,也有助于恢复。
    ——……那就送他走吧。
    车轮滚过崎岖不平的地面有节奏地颠簸,震得人浑身都疼。眼皮发烫,头很疼,身上很疼,但血腥味退了下去。
    陶七半梦半醒间听到祖叔叔说要送他回去。他们就在北方,要他回哪里去?
    哦,对了,回家去。师父说,输了就回去。师父和觋罗在等他。
    他们输了吗?
    又要去南方了。想起了上一次去南方的时候,他也病倒了,马车也是这样走走停停一路颠簸。有人用温热的手心覆住他的额头试他的体温,有人在旁边爬来爬去让他不得安宁。他做了一路的噩梦,醒来的时候路上捡来的妹妹端着碗药跪坐在他面前,头顶是一张不认识的、少年的脸,看样子与他一般大。少年低着头,张大嘴巴瞪了他一会儿,才抬起头对着外面嚷起来。
    ——醒了!醒了!谢先生、谢先生!祖叔叔!快来!七郎醒了!
    吵死了。
    他不认识这少年,这少年叫他倒是亲热。
    路上捡的妹妹把药碗举到他鼻子下面,浓重的苦味传入鼻腔,他下意识要躲,在身后扶着他坐起来的少年用两手把他的脸扳了回去。
    ——七郎,乖乖喝。
    这人是谁?自己都是个小孩子,干嘛作出一副长辈的姿态,真让人火大。
    ——哥哥、哥哥喝药。
    捡来的妹妹从碗里舀了一勺,喂到他唇边。
    ——觋罗你慢点,小心把他烫着了。
    觋罗?觋……罗?是谁?
    ——哦。
    捡来的妹妹奶声奶气地应声。觋罗是她的名字吗?他不识字,却好奇是哪个觋,哪个罗?
    真是个怪名字。
    ——你吹一吹,轻轻吹,凉了再给他。
    捡来的妹妹,觋罗,鼓起腮帮吹了一口。
    ——都说了轻一点,要泼了。
    觋罗又吹了一小会儿。
    ——差不多得了,给他喝吧。
    陶七不情愿地张开嘴。好苦。
    又是一勺,又是一勺。药碗终于空了。
    ——想喝……水。
    ——他想喝水。觋罗,去倒杯茶来。
    旁边服侍先生的丫鬟姐姐早就倒好了,赶紧递给觋罗。觋罗接过来,又吹了吹,终于喂到自己嘴边。陶七喝过了茶,才开始打量屋里,看到先生和一个年纪更大些的人站在丫鬟姐姐后面。
    ——七郎,哪里难受?
    先生问他。
    ——先生,我不难受。
    明明头很疼。
    师父旁边的人哈哈大笑。
    ——祖兄,你小声一点。
    ——谢玄,这小子病成这样还要跟我们客气。
    ——说明是个知礼的孩子。七郎,不要逞强,哪里不舒服就说,不要自己忍着。
    ——先生,我不难受,就是想睡觉。
    ——想睡觉就睡吧,等又该喝药了我们再叫你。
    扶着自己的少年把自己的头放回了枕上,向捡来的妹妹伸出手。
    ——七郎要休息,我们走吧,到外面玩儿。
    妹妹,觋罗,拉着少年的手站了起来。
    等等。等等。别走。
    陶七挣扎着要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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