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牛饮,群妓环绕作歌舞,偎红倚翠,莺姹燕娇,煞是有趣。李煜见了异常高兴,大步直入,一边说道:“有不速之客一人来”那僧原本豪放超脱,又见李煜雍容华贵,且举止不类寻常,虽不认得他是国主,却以为总是贵介公子,便请他入席,一同饮酒。李煜还有什么客气,即高踞上座,畅饮起来。这些妓女见他这般模样,便错认做那僧的上客,争着执壶把盏相劝李煜。直饮得酩酊大醉,才放盏离座,提笔在右边壁上大书道:“浅斟低唱偎红倚翠大师、鸳鸯寺主持传风流教法。”写罢,掷笔转向那僧一拱手道:“少陪了”即扬长而去。那僧乃问群妓道:“这是哪位姑娘的贵客真是潇洒极了”群妓哗笑道:“大师醉了哩怎么说是我们的贵客呢我们是没有一个认识他的。”那僧亦拍掌道:“如此说来,你我与那人正都不相识了。那人真真有趣

    快找人去问个姓名住址,下次好请他来一同寻乐。“正待差人赶出,忽有一个老婆子跑进来道:”大师怎地认识国主呀今日大师这一席酒,真个使蓬荜生辉了

    “那僧奇怪道:”你是怎么说哪一个是国主呢“老婆子道:”适才在此饮酒的那人就是国主。我刚在街头看见许多带金盔的迎着那人,齐说原来圣驾在此。说着,就拥他上马,一窝蜂去了。难道大师真个不认得吗“大师道:”我哪里认得呢“于是一齐吃惊道:”险哉幸得没有得罪他,不然我们都犯这天大的罪了

    怪不得他有这等豪行“你言我语,纷纷谈论此事。

    李煜回到宫里,小周后正在那里焦急悬望。这小周后就是小姨,因为别于她的阿姐,所以称做小周后。小周后因等李煜好半天不回,恐怕他在外面或遇不测的事件,所以着急,连连派护卫分道去寻觅。现在看见李煜安然回宫,且面带春色,晓得他在外饮酒而来,便放了心。李煜却饮得心酣意畅,此时回来,余兴犹高,因命宫人取到笔墨,想要乘醉作书。见宫人庆奴手持一柄黄罗扇,李煜便就扇头赐书一绝。诗曰:风情渐老见春羞,到处魂销感旧游。

    多谢长条似相识,强垂烟态拂人头。

    李煜自周后殁后,见她这么一个美人,竟以病死,以为是她前生孽障所致,益信浮屠法,常与小周后同服僧衣,跪诵佛经。为要超度周后,手书金字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百零一卷,焚烧了百卷,余一卷赐于宫人乔氏。因为这乔氏信佛最诚,日常为周后诵经,所以李煜便以此报答她。又广集僧众在后苑谈佛法;凡僧人获罪,只命他礼佛诵经,便释去他的罪名。又拿宫里的金钱募人为僧,一时都下的僧众多至万人,都仰给于李煜。太祖听得李煜迷惑佛法至于如此,乃选一个有口辩的少年,南下见李煜,谈论性命的说理。李煜不知是太祖故意遣来,极端地信重他,由是,更加不把治国守边为意了。小周后又喜种植花卉,李煜要得她欢心,多方物色,致诸后苑,供她采种。

    听得庐山僧人有麝囊花一丛,色正紫,像是丁香一般,号做紫风流。李煜即遣人赉诏取来,种植于移风殿,赐名做蓬莱紫。

    小周后见了,甚是喜悦,时常手自灌浇。每当春盛时,李煜把梁栋窗壁,柱拱阶砌,并作隔筒,密密地插着各种花枝儿,榜书做锦洞天。于是与小周后并一众宫嫔,不分昼夜,在里面歌舞饮宴,照这样消磨一刻千金的日子。

    这时太祖知道李煜不振到这样,便想发兵取江南,只是没有名义。因固留李从善不遣归国,且征李煜即日赴阙。李煜怕太祖又留住他,夺取江南土地,称疾推辞不赴。太祖遂说他抗命,将要加征伐。恰巧逊周幼主迁居房州病殁,太祖素服发丧,辍朝十日,谥做周恭帝,还葬周世宗庆陵左侧,号称做顺陵。

    葬事甫毕,朝内又更动要官:赵普相罢,出为河阳三城节度使;卢多逊擢用为参知政事。因此种种,太祖谋取江南的心竟遂暂搁置。不久,卢多逊丁忧去职,起复赵普,加封皇弟光义为晋王,光美兼侍中,子德昭同平章事。朝内事部署得很停妥了,乃复谋取江南。因遣知制诰李穆谕李煜,命他入朝。李煜仍称疾固辞,且说道:“所以敬谨奉事大朝,原是想要保全宗祀。

    而今像这等相逼,有死罢了。“李穆道:”朝与不朝,听国主自决,不过,朝廷甲兵精锐,物力雄富,实在不易抵抗,应该仔细着想着想,不要到后来反悔哩

    “李煜不听,但遣使求封册。太祖不许,命梁迥复使讽李煜入朝。李煜不答,梁迥还报太祖。太祖道:”江南主屡征不至,显见抗违朕命,而今出兵征伐,不能说是师出无名了。“七年九月,太祖遂命曹彬为西南南路行营都部署,潘美为都监,曹翰为先锋,领大兵十万,往伐江南。太祖便郑重告诫曹彬道:”江南的事件,全权委卿办理,切勿暴掠生民,务广威信,使自行归顺,不必急急攻击。“又道:”金陵城陷之日,慎勿杀戮设若困斗,那么李煜一门,千万不可加害。“且取佩剑授曹彬道:”卿将此剑去,副将以下,倘有不服从命令的,卿以此剑斩决之。“曹彬领命受剑而出。

    潘美等听了太祖最后嘱咐曹彬的言语,无不失色,相诫同守军律。明日,曹彬取齐众将,督兵从荆南发战舰东下。江南的屯戍,都当作朝廷每年所遣的巡兵一般看待,但闭壁守着,奉牛酒犒军,而不加拦阻。

    等得发觉是遣来征伐江南的大军,已经迟了,宋军早到达池州。

    池州守将戈彦措手莫及,便弃城逃走。宋军兵不血刃,遂得池州。曹彬再由池州进兵,大败江南兵于铜陵,占领采石矶。

    起先江南池州人有一个名唤樊若水的,因在国内举进士没有得中,遂谋归顺朝廷,以取功名富贵。他便假借渔钓的名义,驾一叶小艇,载着丝绳,在采石江上,维南岸疾棹抵北岸,往返数十次,把江面的广狭测量得不差一丝半黍。乃作为图说,诣汴京上书,道江南可取,主张作浮梁济师。太祖甚以为是,赏樊若水为右赞善大夫,立遣使往荆湖,造黄黑龙船数千艘,又以大舰载运巨竹絙,自荆渚而下。发兵南下之日,即用樊若水为向导,既得池州,便以他知池州。至是樊若水请试船,先试于石牌口,乃移至采石矶,三日而成浮梁,果如先前樊若水所进图说,不差毫发。

    潘美因率步兵渡江,就像在平地上行走一般。

    此时江南已长久不用兵了,老将帅多亡故,领兵的都是些新进,尽以功名自负。

    听得战事起了,踊跃陈说利害的数十人。

    李煜便以镇海节度使、同平章事郑彦华督水师万人,都虞侯杜真领步军万人,同御宋军。临行,李煜诰诫道:“二卿两军水陆相济,没有不胜的。”郑彦华领战舰鸣鼓溯流而上,急趋浮梁,满想二口气便打退宋军。潘美见江南水师漫江而来,指挥弓弩手夹岸集射之。一时箭如骤雨,郑彦华只得败退回去。及杜真步军驰到,郑彦华已不能相济助,杜真兵单力薄,亦归失败。消息传到金陵,李煜方下令戒严,令去开宝年号,招募人民为兵,凡人民以财粟进献的给官爵。无奈江南人民习于文弱,又专顾私储,没人有勇气敢服兵役,更没有人肯以私储助公家,文告迭颁,竟是无人应命。

    八年二月,曹彬遂连破江南兵于白鹭洲、新林港,遣田钦祚攻溧水。江南统军使李雄谓诸子道:“今宋军已深入,威声甚是雄壮,我军断不是他的敌手,这一回我定死于国难,尔等各个自勉吧”诸子齐对道:“儿子辈当矢志随父帅共赴国难,决不敢畏缩的。”于是李雄父子八人一齐出兵力战,不胜,同死阵上。田钦祚克溧水。曹彬大军即进次秦淮。秦淮河在金陵城南面,水路可达城中。江南兵水陆十万列阵于城下扼河守御。

    这时宋军舟楫还未准备齐集,潘美率兵想先渡河,大声道:“我提雄师数万人,一路战必胜,攻必取,岂被此区区衣带水限住,便不能徒涉而渡吗”说毕,奋身先自涉水,大军随后跟了过去。鼓勇一阵,杀得江南兵大败奔逃。马军都虞侯李汉琼率领所部用大船载葭苇,直抵城南水寨,乘风纵火。水寨内兵大乱争走,溺死数千人。城南水寨又入宋军掌握。

    这时江南国政完全由枢密副使陈乔、清辉殿学士张洎、太子太傅徐辽、太子太保徐游等主持。李煜但日在后苑聚僧众诵经谈禅,外事概不过问。军书告急,非徐元橘等不得上达。军政尽委属神卫军统军都指挥使皇甫继勋。皇甫继勋素骄贵,全无为国效死的心志,但想他的主子速降,只是不敢启口奏请,所以每常与众人谈话,辄道:“北军强劲,有哪个抵敌得住呢”听得兵败了,且喜道:“我早知不能得胜啦”裨将有忠心为国的,募死士想夜出邀击宋军,反被杖背把他拘囚。所以宋军驻城下累月,李煜还不知道。一日,李煜忽亲自出到城上巡视,只见宋军在城下设立栅寨,旌旗遍野,才晓得一向被左右所蒙蔽了。方始大惊惧,立收皇甫继勋处以斩刑,遣使召神卫军都虞侯朱令赟以上江兵入援。

    十月,都虞侯刘澄竟以润州降宋,江南益加危迫。李煜乃遣学士承旨徐铉赴京请求缓兵。徐铉至汴都,奏谓太祖道:“李煜实没有罪,陛下遽加征伐,未免兵出无名啦李煜以小事大,如子事父,未有过失,奈何便不相容呢至若讲到陛下屡次征召不朝,并非有意逆命,实因疾病缠绵所致。这个已一再奏闻陛下,当蒙陛下鉴谅陛下爱李煜,亦当如慈父爱子。还望格外矜全,赐诏罢兵。”太祖道:“尔谓李煜事朕如父,朕当爱他如子,那么父子应作一家,怎好南北对峙呢”徐铉不能对答,只得辞驾还白李煜。逾月,李煜复遣徐铉请求缓兵,以保全一邦生命。徐铉见着太祖,顿首哀恳道:“陛下就不念李煜,亦当顾念江南子民。大军所至,玉石俱焚,岂不是失掉陛下恩沾黎庶的意思吗况且李煜乃是个恭顺不过的,陛下竟坚决不肯网开一面,陛下是未免太寡恩了。”太祖取江南的心肠本无可回,又听徐铉这等冒渎,不禁大怒,拔剑而起,指着徐铉严声叱道:“休再多讲江南果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罪,但天下一家,卧榻之旁,岂可容他人鼾睡”这正是:争城夺地寻常事,谈义说仁是腐儒。

    要知徐铉怎么对答,太祖究肯罢兵与否,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白衣纱帽一时待罪  斧声烛影千载传疑

    徐铉见太祖如此震怒,辞旨决绝,晓得江南战事不是可能请求罢息的,便顿首道:“请陛下息怒臣回白李煜便了。”

    即辞归江南,将太祖的语意陈复明白。李煜听得太祖不肯罢兵,定要取江南土地,越加惶急。那时朱令赟已奉到李煜诏令,领军自湖口入援,众号十五万,顺流直下,将焚烧采石矶浮梁。

    曹彬闻报,令战棹都部署王明率兵前往防堵,授以密计,遣人树长木于洲渚间,作为帆樯的形状。朱令赟遥望前面一带,帆樯林立,疑是伏兵,停桡不敢再进。王明就移檄诸将,犄角袭击。朱令赟乘着大战舰,建起大将旗鼓,暂泊皖口。王明联合步军,将刘遇,火急进攻。朱令赟势促,乃纵火拒战,碰着北风忽起,吹着火反向自己方面烧来。军兵一见,哪里还顾得到战斗,连避火都来不及了。于是朱令赟军遂大溃败,朱令赟遂被宋军擒住。金陵所倚靠的,全仗此一支援兵,朱令赟一败,金陵便成了一座孤城,势更迫蹙。曹彬因遣人谓李煜道:“事势已穷蹙到此地步,还想抗拒大兵么我所以不即刻攻城,乃是爱惜一城百姓。若能及早归命朝廷,这便是很好的策略。不然,日内就要破城了,赶紧自己打算吧”李煜不听。明日,曹彬忽然说是有病,不理事务。诸将便都来看病问疾。曹彬道:“我的病不是药石所能医治的,只要诸君诚心自誓,攻破城池的日子,不妄杀一人,那么我的病自然就好了。”诸将许诺,一齐焚香宣誓。又明日,曹彬的病果然好了。再明日,遂破金陵城。起先,陈乔、张洎约着同死杜稷,然张洎实在没有决死的志愿。到那时,陈乔径入宫对李煜道:“今日亡国,乃是臣的罪愆,愿加臣显戮,以谢国人。”李煜道:“此是历数使然,与卿无尤,死了有什么益处呢”陈乔道:“陛下纵不杀臣,臣哪里还有面目见国人呢”当退归私宅,引带投环而死。这陈乔本来是个柔懦畏怯的人,不料今日却有此勇气,一死报国。

    勤政殿学士钟倩,却穿着朝服坐在屋里,听得宋军到了门前,也与家人一同服毒死了。李煜即率领未死诸臣,往曹彬大营请罪。曹彬待以上宾之礼,好言安慰一番,请他回宫,整治行装,以便进京。曹彬带领几骑马在宫门外等候。左右私下谓曹彬道:“倘若李煜进去,或竟寻死,那怎么办呢”曹彬笑道:“无用多心。李煜素来怯懦无决断,今既到来投降,必不会再自己寻死的。”果然,李煜整装已毕,与宰相汤悦等四十五人一同走出宫来,会合曹彬起行。曹彬遂班师回汴。曹彬自出兵至凯旋,士众畏服,无敢恣肆,破城之日,兵不血刃,凡得州十九、军三、县一百八十。江南遂归版图。江南自李升篡吴,自谓系唐太宗子吴王李恪的后裔,建国号做唐,称帝六年;传子李璟,僭袭帝号十九年,嗣改名景,去帝号,又四年;传子李煜,嗣位十九年;共历三世,合计四十有八年。

    捷音到汴京,群臣都向太祖庆贺。太祖却泣下道:“宇内分割,百姓实受了不少的祸害,攻城的时候,更多有横罹锋刃者,正是可哀得很,有什么可喜呢”即诏命出米十万,赈恤江南的百姓,江南黎庶莫不感戴。

    九年正月,曹彬俘江南主李煜还抵汴京。太祖御明德门受俘。因李煜尝奉正朔,命勿宣露布,只命李煜君臣白衣纱帽至楼下待罪。李煜已做了亡国之君,如同丧家之狗,即到楼下叩头引咎。太祖乃宣诏道:上天之德,本于好生,为君之心,贵乎含垢。自乱离之云瘼,致跨据之相承。谕文告而弗宾,申吊伐而斯在。庆兹混一,加以宠绥。江南伪主李煜,承奕世之遗基,据偏方而窃号。惟乃先父,早荷朝恩,当尔袭位之初,未尝禀命。朕方示以宽大,每为含容。虽陈内附之言,罔效骏奔之礼,聚兵峻垒,包蓄日彰。朕欲全彼始终,去其疑间,虽颁召节,亦冀来朝,庶成玉帛之仪,岂愿干戈之役蹇然弗顾,潜蓄阴谋。劳锐旅以徂征,傅孤城而问罪。洎闻危迫,累示招携,何迷复之不悛果覆亡之自掇昔者唐尧光宅,非无丹浦之师;夏禹泣辜,不赦防风之罪。稽诸古典,谅有明刑。朕以道在包荒,恩推恶杀。在昔骡车出蜀,青盖辞吴,彼皆闰位之降君,不预中朝之正朔,及颁爵命,方列公侯。尔戾我恩德,比禅与皓,又非其伦。特升拱极之班,赐以列侯之号,式优待遇,尽舍愆尤。今授尔为光禄大夫,检校太傅,右千牛卫上将军,封违命侯。而其钦哉

    毋再负德

    李煜受诏,惶恐谢恩。太祖即诏释李煜的罪,授官加封,复赐冠带、器币、鞍马。小周后亦赐封为郑国夫人。其余子姓从官,并皆释罪录用。独召张洎责问道:“完全由尔劝李煜不要降顺,使他今日弄到这个样子”因拿出张洎所草召上江援兵的蜡丸书给他看。张洎谢对道:“这书实在是臣作的,然犬吠非其主。官既食人之禄,自当忠于其事。而今若蒙赐死,这是臣应该的。”太祖以为他有异于常人,用为太子中允。二月,授曹彬为枢密使。

    当曹彬受命往伐江南的时候,太祖曾谓曹彬道:“俟克李煜,当用卿为使相。”潘美听得,即向曹彬预先作贺。曹彬道:“不会这样的,此番出兵,须是仰仗天威,遵守庙谟,乃能成事,我怎敢居为己功呢况是使相极品的位置呢”潘美道:“这是怎么说呢”曹彬道:“太原还没有平服哪”及至曹彬回来,陛见太祖,太祖果然对他说道:“本要授卿使相,但是刘继元尚未平服,卿少等待些时吧。”潘美当时亦在旁边,回忆前言,望着曹彬微笑。太祖瞧着,问是什么缘故。潘美不能隐瞒,只得老实奏对。太祖大笑,乃重赏曹彬,赐钱五十万。

    曹彬拜谢退出,对潘美道:“人生何必定要做使相呢好官亦不过多得钱罢了”太祖因即便拜曹彬为枢密使,潘美升任宣徽北院使。

    曹翰因江州未平,移师往征。此时江南都郡悉降,独江州指挥使胡则、杀刺史谢彦实,集众固守,不奉朝命。曹翰往攻四月余,胡则力屈被擒,遂平江州。曹翰杀胡则,且纵兵悉取财宝而屠杀众民,所掠金帛以亿万计,用巨舰百余艘,载归汴都。太祖叙录曹翰功劳,迁桂州观察使,判知颍州。

    未几,吴越王钱俶与妻孙氏、子惟浚入朝。先是太祖遣兵伐江南,诏加吴越王钱俶为升州东南行营招抚制置使。吴越王钱俶奉诏,即以沈承礼权知国务,亲自率兵五万助攻常州。丞相沈虎子谏道:“江南乃是我国的藩蔽,而今天大王往助宋攻取江南,正是撤去我国的藩蔽,更拿什么来保卫社稷呢”钱俶不听,竟进攻江南关城,又大败江南兵于北界,遣兵攻江阴、宜兴,都取了,遂拔常州。江南主李煜遣书与钱俶道:“今日无我,明日岂有君吗一旦明天子易地酬勋,大王亦大梁一布衣罢哩”钱做不答,以李煜书转上太祖。太祖乃优诏褒奖钱俶.钱俶乃遣使者入朝。太祖对使者说道:“元帅克毗陵有大功,俟平定江南,可暂来京与朕一见,慰朕渴想,即当令还。

    朕三执圭币以见上帝,岂肯食言吗“至是钱俶遂与妻、子入朝。太祖赐礼贤宅给他居住,亲幸宴地,赏赉甚是丰厚;又赐钱俶剑履上殿,书诏不名;复命与晋王叙昆弟之礼,钱俶固辞始罢。留居两月,遣令还国。临行,再赐一黄袱,密密地封识着,郑重戒钱俶道:”途中宜秘密观看,勿使他人窥见“钱俶行到中途,把它打开来一看,统是群臣请留钱做的奏疏。钱俶不胜感惧,事奉朝廷益加小心。

    八月,太祖又谋取北汉,命党进、潘美、杨光美、牛思进、米文义领兵分五路攻太原;又遣郭进等分攻忻、代、汾、沁、辽、石等州。诸将所向克捷,进败北汉兵于太原城北。刘继元急求救于辽。辽主即遣宰相耶律沙领兵救北汉。忽得朝廷急报,说是太祖病重,促令班师。党进等遂回兵还朝。这时已是十月了。

    在九月的时候,太祖幸晋王第,与他谈国事。太祖甚友爱晋王,数幸临他的宅第,恩礼有加。有一次,遇着晋王有病,太祖因亲为灼艾。晋王痛觉,太祖便取艾自灸。每对近臣说道:“晋王龙行虎步,日后必为太平天子。他的福德,非朕所能够及得上的。”是日,兄弟忽谈到建都上面,太祖道:“我的意思,想要迁都于长安。”晋王问道:“现在建都汴梁,不是很好吗怎么要迁到长安去呢”太祖道:“汴梁地居四战,无险可守。迁都关中,倚山带河,所谓得地利了。然后裁汰冗兵,复依周汉故事,为长治久安的根本计划,岂不是一劳永逸吗”晋王道:“自古在德不在险,既已建都定了,何必去迁动呢”太祖长太息道:“今日依了你,恐怕不出百年,天下民力尽归疲敝了”乃怅然返宫。甫进入宫门,只见宫人乱纷纷的,好像出了什么变故似的。太祖心里一惊,正要查问,忽花蕊夫人宫里一个宫女迎着太祖启奏道:“万岁回宫了快请驾到玉真宫,花蕊夫人忽得暴疾,已经不省人事啦”太祖一听,好像凭空地响了一个霹雳,吓了一大跳,即忙奔向玉真宫去。进到里面,只见乌压压地塞满一屋子的嫔妃宫女。宋后也在床前,亲手调药哩。原来花蕊夫人在宫里多才多艺既居首选,和蔼可亲复过众人,虽很得圣眷,却总是受宠若惊,待人更加小心翼翼,所以上至宋后,下至宫女,莫不敬爱于她。当太祖将纳宋后的时候,起初太祖还怕她要生妒怀怨,及至宋后正位,花蕊夫人事她竟十二分恭谨,宋后对她也便十二分怜爱。到了后来,宋后与花蕊夫人亲热得更甚过自家姐妹,无时无地不同在一处。每逢宋后有疾,花蕊夫人便整日整夜守在病榻旁边,侍奉汤药;花蕊夫人有疾,宋后亦照样看待。真是行事相辅助,疾病相扶持,两个人一些儿嫌隙也没有。太祖见是这样,自是十分欢喜。这且无用多谈了。当下宋后暨一众嫔妃见圣驾到来,连忙一同接驾。太祖忙道:“一概免礼。但是花蕊夫人竟是怎样了”宋后回道:“现在还是不省人事。”太祖又问道:“她这病是怎么起得呢”宋后又回道:“适才与臣妾同在后苑观菊花,她还是好好的,并且高兴得很,对着花略一思索,便成了一首词儿,念与臣妾听着,句工字练,比诸宿构的还要好哩。不知怎的,回到宫里,忽然说是肚里急痛,面色也顿时改变,咕咚便倒在地上,昏迷过去了。臣妾忙令宫女把她扶卧榻上,亲取九转回生丹灌服下去,不应;又取各种灵丹灌服,还是一无应验。臣妾等正在没主张。如今陛下回宫了,就请陛下主见。”太祖一边听着宋后的说话,一边早趋至床前,用手抚摩着花蕊夫人的香躯,只觉浑身冰冷,不禁泪落两行道:“怎么忽然致此呢”即命内监飞传御医进宫,诊视是什么症候。

    御医诊视毕,启奏道:“这是个猝然肠断之症。这个症候非是药石所能救治的。”太祖命御医退出,复视花蕊夫人时,已是玉殒香销了。太祖忍不住嚎啕起来,宋后也便抚尸大哭,众嫔妃和一众宫女们亦各泪下。花蕊夫人紎乳猓婷霉箦褚前苍幔2褪坛嫉溃骸肮箦崾拢睾穸e瘢霾豢煞票。嬖鲭扌谋А被ㄈ锓蛉斯樵岷螅嫦肽钋扒椋允遣幻馍烁小v潦拢姹阌怯舫刹x恕r彩翘媸偈眨〉怪螅坏抻衅鹕胰占又兀褚惶觳蝗缫惶臁s谑且磺泄唤醮恚幻嬲倩卣鞣ケ焙旱木印br gt;

    晋王既代理国政,便进居承德殿昼理朝事,夜侍兄疾,十分忙碌。有时竟与赵普密谈终日,废餐忘食。一夕大雪,晋王不知与赵普讨议什么问题,直到夜午未决,以故迟迟未能进内奉侍太祖疾病。忽内监匆匆地走到承德殿谕道:“圣上急谕,传晋王速入宫,听嘱咐大事。”晋王闻旨,目视赵普,面上顿时现出慌急的情状,半晌说不出话来。赵普也慌急道:“万岁就一病至此吗”又催促晋王道:“千万勿干着急,火速入宫看视要紧”晋王这才谕内监道:“尔先去复旨,孤即刻就进宫来。”内监见谕,飞也似地去了。晋王又与赵普谈说了几句,因命赵普留在承德殿,听候宫内消息,自己急忙起身进宫。到得太祖病榻前,只见太祖喘急异常,目已无光,只是眼睁睁地瞧着外面。晋王忙跪下抚问,并敬听顾命。许久,太祖不传谕旨。晋王低头自己想了想,忽立起来挥退左右内侍,命一律在外侍候着,无论何人,暂时不许放入,恐怕太祖或有密旨。内侍等不敢违抗,便一齐退出寝门,于门外远远地待着。又许久,好像太祖在那里嘱咐晋王了,语音若断若续,但异常低微,一句听辨不出是说的什么。只遥见烛影摇红,晋王在烛光影里,时或离席,像逊让退避的形状。再又许久,忽听得太祖引柱斧着地的声音,且高声道:“就让你好好地去干吧”这一句话,音激而惨。俄顷,晋王到寝门传谕,太祖驾崩了。这时玉漏已经四下。这正是:大业从今难顾问,雄心到此化灰烟。

    要知太祖崩逝后情形如何,果依照金匮之盟,由晋王赵光义继位否,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遵盟言继承大统  纳土地宾服天朝

    宋后及皇子赵德昭、赵德芳,皇弟赵光美,此时俱环立寝门,因晋王命内侍阻住,都不得进去。正在焦急,猛听晋王传呼太祖驾崩,一齐奔入,同放悲声。内侍王继恩入劝宋后少抑悲恸,并奏请道:“先帝生前奉昭宪太后遗命,传位晋王,作誓书密藏金匮,就请娘娘传旨谕晋王嗣位,才好准备丧事。”

    宋后听说更加擗踊大号。适赵普奉晋王急谕进宫,复奏请宋后道:“金匮誓书,是臣笔记的,并列臣名于誓后作证,可以复视。国不可一刻无主,还乞娘娘暂止悲哀,先传懿旨,命晋王即刻嗣位,好料理大事。”宋后没奈何,只得传旨命晋王嗣位,并泣谓晋王道:“我母子的生命,都付托官家啦”

    晋王亦泣对道:“当共保富贵,无用忧虑”

    皇子赵德昭是贺夫人所生,前面已经说过。赵德芳乃是宋后所出,当太祖生时,宋后尝请立他为太子。太祖孝友性成,誓遵金匮遗嘱,不肯背盟,晓谕宋后以大节。宋后因奏道:“倘若后来发生惨变,那时臣妾孤儿寡妇,却怎样结果呢”太祖宽慰道:“金匮的盟誓,皇天后土,实所式临,晋王纵是不肖,未必便敢违背如果晋王果存坏心,就是今日立定德芳做太子,到朕死而无知的时候,他便不能出来争夺此位置吗而且那时他执着昭宪太后的遗命以告天下,那么他倒不是叛臣逆子,朕反取得不义不孝的罪名了。”宋后见说如此,只得罢了。

    现在处此大无可如何的当儿,想到她母子以后的生存问题,所以复哀啼而重嘱晋王。晋王此时大位尚未继承,自然和蔼可亲,因此满口答应。这所谓且敷衍目前,再计将来。

    翌晨,晋王赵光义遂即皇帝位,是为太宗。大赦天下,改名做炅,改元做太平兴国,即以是年为太平兴国元年。号宋后为开宝皇后,把她迁居西宫。授皇弟赵廷美为开封尹,封齐王。

    赵廷美即是赵光美,至是避太宗讳,故又改光做廷。授兄子赵德昭为永兴军节度使,封武功郡王;赵德芳为山南西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兴元尹。改赵普为太子太保,旋被卢多逊攻毁,命奉朝请。拜薛居正为左仆射,沈伦为右仆射,卢多逊为中书侍郎,曹彬仍枢密使、同平章事,潘美为宣徽南院使。内外官俱进秩有差。并加封刘鋹为卫国公,李煜为陇西郡公。太宗即位授官已毕,乃素服办理太祖丧事。越年孟夏,归葬太祖于永昌陵,丧事亦了。总计太祖皇帝在位改元三次,共十有三年。一生创成基业,至斧声烛影的一夜,便完全举付与太宗了。

    太宗安葬太祖后,追念太祖,因诏太祖及廷美子女,并称皇子、皇女,以示一体。不久,又议立皇后。太宗元配尹夫人,为滁州刺史尹廷勋的女儿,结缡未久,便病殁了。继配魏王符彦卿的第六女,亦在开宝八年染疾殁逝。此时因追册尹氏为淑德皇后,符氏为懿德皇后。中宫正在虚位,有立后资格的只有李妃一人。这李妃姿容秀丽,性情端淑,与太宗极相亲爱;生二女二子,二女以次夭殂;二子一个名做元佐,后封楚王,一个名做元侃,就是后来的真宗皇帝。李妃在开宝时为陇西郡君,太宗即位初进封夫人,此时便拟册立为皇后。偏李妃生起病来,缠绵床褥,一病不起,竟尔去世。立后的事只得暂为搁置。

    不觉又到了三年三月,吴越王钱俶、平海军节度使陈洪进,相继入朝。这陈洪进系泉州人,为清源军节度使留从效牙将。

    留从效受南唐册命,节度泉、漳等州,号做清源军,并封鄂国公晋江王。留从效殁后,无有子嗣,由兄子留绍鎡继立。陈洪进欺留绍鎡年幼,因诬他将附吴越,把他执着送与南唐王,另推副使张汉思为留后,自为副使。没有好久,又迫张汉思缴出印绶,把他迁居别墅,遣人请命南唐主,只说张汉思老耄不能治事,自己为众所推,权为留后。南唐主信以为真,即命他为清源军节度使。后因太祖东荡西征,北讨南伐,威震中原,旁达海南,陈洪进大惧,忙遣牙将魏仁济赴关,上表陈情,自称系清源军节度副使,权知泉南州军事,因张汉思昏耄无知,暂摄节度事宜,请求朝廷诏旨恪遵。太祖因遣使优诏抚问,命他安心治事。自是朝贡往来,使问不绝。到乾德二年,太祖乃诏改清源军为平海军,即以陈洪进为节度使,赐号做推诚顺化功臣。开宝八年,陈洪进听得太祖平定江南,恐将及己,甚不自安,因遣子陈文灏入贡,且探听朝廷动作。太祖即诏令陈洪进入朝。陈洪进奉诏,心里虽然更加惶惧,但又怕蹈李煜复辙,不敢托疾推辞,只得勉强启行。行至南剑州,因得着太祖驾崩的消息,乃转回镇地发丧,暂止赴朝。太宗即位,赐诏加陈洪进检校太师。陈洪进既感恩,且知惧,至是遂亲来觐见。太宗体遇优隆,赐钱千万,白金万两,绢万匹。陈洪进揣知太宗深意,即献漳州、泉州二处土地。太宗受了,授陈洪进为武宁节度使、同平章事,赐府第留居京师。

    钱俶见陈洪进纳土,栗惧万分,即上表请求罢免吴越国王的封号及解除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职务,并收回诏书不名的诏命,情愿解甲归田,太宗不许。钱俶的臣子崔仁翼道:“朝廷的意旨可以晓得了,大王不速即献土地,大祸就要到来的。”

    其余诸臣欲争说不可纳土,崔仁翼厉声道:“而今既处在人家掌握中,又且去国千里,若不纳土,除非是生有羽翼才能飞得回去哩”钱俶遂决策。次日,上表道:臣俶庆遇承平之运,远修肆觐之仪,宸眷弥隆,宠章皆极。

    斗筲之量实觉满盈,丹赤之诚辄兹披露。臣伏念祖宗以来,亲提义旅,尊戴中京,略有两浙之土地,讨平一方之僭逆。此际盖隔朝天之路,莫谐请吏之心。然而禀号令于阙庭,保封疆于边徼,家世承袭,已及百年。今者幸遇皇帝陛下嗣守丕基,削平诸夏,凡在率滨之内,悉归舆地之图。独臣一帮僻介江表,职贡虽陈于外府,版籍未归于有司,尚令山越之民,犹隔陶唐之化。大阳委照,不及蔀家,春雷发声,兀为聋俗,则臣实使之然也,罪莫大焉不胜大愿,愿以所管十三州献于阙下执事。

    其间地里名数别具条析以闻。伏望陛下念奕世之忠勤,察乃心之倾向,特降明诏,允兹至诚。谨再拜上言。

    钱俶上表退朝后,他的将吏才晓得钱俶此举,于是一同恸哭道:“我们大王不回去了”太宗既得钱俶上表献吴越境内十三州、一军、八十六县土地,龙心大喜,即下诏褒美,封钱俶为淮海国王,授钱俶弟钱仪、钱信并为观察使,子钱惟浚、钱惟治并为节度使,钱惟演、钱惟灏及族属僚佐,都授官有差。

    又授钱俶的将校孙承祐、沈承礼、崔仁冀,亦并为节度使。赐赉待遇冠绝当时。不久,又令两浙遣发钱俶缌麻以上的亲属及管内的官吏,悉数用船载运至汴京,统共一千零四十四艘。于是命范文权知两浙诸州的军事。

    吴越的创业主为武肃王钱镠.钱镠父名做钱宽。当钱镠诞生的时候,钱宽方在他处,他的邻人奔往告诉道:“我家的后舍听得有甲马的声音,异常嘈杂,不知是什么缘故。”钱宽见说,以为出了变端,连忙驰归。及入家门,并没别的乱子,只是生了钱镠,满室发现红光,钱宽便以为是生下怪物,将要把他抛弃井里。钱镠的大母却晓得钱镠生有异兆,长大来必是个非常之人,坚执留着,所以钱镠的小名便唤做婆留。后来钱镠长大,果有吴越,始封武肃王,继改吴越王。钱镠改吴越王是在梁开平元年,因他是临安县人,遂改临安县做临安衣锦军。

    是年钱镠已大富贵,遂回乡省视茔垄,宴请父老,旌钺鼓吹,照耀山谷。从前钓游的地方,尽行蒙以锦绣。即一树一石,甚至有封官爵的。他旧时卖盐的肩担,亦裁锦绣把它包藏着。当时有一九十余岁的白发老婆子,携着壶浆角黍,遮道欢迎于他。

    钱镠忙下车向那老婆子下拜。那老婆子便用手抚着钱镠的背,仍旧呼唤他的小名道:“钱婆留呀,我欢喜你长成到这样子啊”你道这老婆子是谁原来就是当初钱宽要抛弃钱镠的时候,她坚执要留养钱镠的那个大母。她对钱镠不啻有再生的恩德,所以钱镠知恩报恩,便这样敬谨对待她。于是钱镠便陈设牛酒,大宴乡老;更张蜀锦为广幄,以饮乡妇。凡男女八十岁以上的用金杯,百岁以上的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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