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他刚从北疆回京,没来得及清换衣物,就被她拉进了马车。
    山路难走,顾宜宁攀着他的脖颈,爬在他背上,动作并不老实,时不时扯一支枯枝,将枝头的碎雪抖落下来。
    许是玩累了,最后轻轻靠在他颈窝处嗅了嗅,怨道:“陆旌,你究竟杀了多少人,身上的血腥味才能这么重啊。”
    “我不喜欢。”
    她喜欢的是风光霁月泼文弄墨的林笙,而不是在战场上鲜血满身污秽不堪的他。
    时至今日,陆旌还记得当时如遭重击的感受,和兜头而下的冷意,丝丝蔓蔓,渗入骨髓。
    顾宜宁人都到裕霄居了,还在生着闷气,满脑子都是陆旌竟然不肯背自己,她都那样说了,全然不顾世家女的矜持和脸面。
    结果陆旌居然给她传了步辇。
    这让她好没面子。
    顾宜宁深吸一口气,尽力说服自己,陆旌身上有伤,不能施力,否则伤口会裂开。
    她不断地在心里劝告着自己,莫要发火莫要发火。
    而后吴川不知突然从哪冒出来的,他左手提着盏琉璃风灯,右手举着长信宫灯,“五小姐,您看您更喜欢哪个?”
    连灯都送来了。
    还真要把她赶出府。
    顾宜宁彻底忍不住了,她扯起唇角,带着几分冷然的笑意:“你觉得我喜欢哪个?”
    吴川节节败退,最后被逼出门外,转瞬脸颊两侧就划过一道凉风,再一看,顾宜宁已经锁住了房门。
    隔着一道门,传来她又是委屈又是任性的语调,“告诉陆旌,我今晚偏要住在这里,他休想将我赶出去。”
    门外,吴川还在震惊里没回过神来,他接到陆旌的吩咐,为这位娇小姐安排房间,不知道放哪盏灯合她心意,过来问一句,就成了要赶她出府?
    不远处,陆旌负手站在树下,将刚才那句话听地清清楚楚。
    吴川心里一凛,顾宜宁莫不是知道殿下在他身后,故意下套陷害他呢吧。
    他心有余悸地走到陆旌面前,忙不迭地解释:“殿下,属下只是想问问五小姐屋里摆放哪盏灯,没成想五小姐误会了……”
    陆旌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不知她今晚非要赖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恍然间,又想起林成仁三个字。
    他压下心头那点异样,将吴川打发下去,走到门边,屈指敲了两下:“开门。”
    屋内一点动静没有。
    陆旌声音刻意放软了些:“这间是书房,里面没有床。出来,带你去睡觉的房间。”
    不一会儿,传来一道轻轻柔柔的疑问:“你说的是真的?”
    “本王不曾骗过你。”
    从小到大,确实不曾骗过她,连想娶她这件事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只是他从北疆回京以后,越发沉稳冷戾,喜怒哀乐悉数藏了起来,这给顾宜宁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她本就不太会揣摩人的心思,哄陆旌开心不成,倒先把自己惹生气了。
    现在听见对方在门外,她快步走过去,拉开门缝,现出陆旌裹着一身春寒的身影。
    他身上清凌凌的寒气好闻地很,顾宜宁有种想要直接抱过去的冲动。
    幸而理智尚存,她抬起眼眸,不自在地问,“殿下同意我今晚住这里了?”
    陆旌倪她一眼,“不同意,你就肯走么?”
    “当然不会。”
    看着顾宜宁轻盈的步伐,全然没有了在王府门口跟他喊疼时的虚弱模样,陆旌轻嗤了一声,她惯是个会骗人的。
    现在连演技也越发精巧了。
    自己竟是一次又一次地上赶着被骗。
    由于许久不来裕霄居,顾宜宁有些不太熟悉这院子的格局,看见她和陆旌的房间离地近,刚才那点小脾性就彻底烟销雾散了。
    她心绪渐平,差点忘了他们之间还有一个林笙尚未解决。
    夜色之下,男人如松如竹般挺拔,昔日的意气风发转为如今的沉着冷静,文可入主朝堂,武能震慑三军,这么矜贵的一个人,偏偏存了满身的落寞。
    顾宜宁关门前的那一刻,再也忍不住似的,回头扶住门框,颤着声音道:“陆旌,我以后不嫁林笙了。”
    男人离去的脚步一顿,脸上神色有了细微的变化。
    不知怎么,他下意识往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一眼,让他脸色刹那间变得铁青,眼中淬雪,山雨欲来。
    弹劾林成仁的奏折他至今还未处理,总是有意无意地把它压在最底下,仿佛只要看不见,就不会被它为难。
    如今那封本应该压在末尾的奏折,赤.裸裸地摆放在案牍上。
    她总是这样,连善后都善不完全。
    他就算想为她找开解的理由都找不到。
    陆旌只觉气血翻涌,想不通林笙到底有什么好的,她顾宜宁为了护住他们一家,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前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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