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几个随从。
    两桶冰水下去,林荆璞眼前稍亮了几寸。
    狱中皆是噬人的火烛,火盆中的炭烧得通红,却还是照不清站在铁栅栏外那黄袍男子——当今大启朝的皇帝魏绎。
    那是他命中的死敌。
    魏绎的父亲正是当年伐殷的启丰王魏天啸。魏天啸称帝不过数月,便患病暴毙而亡,民间相传是因他动摇大殷千年根基,杀戮无道,乃至于天谴。
    因此魏绎也是年少受命登基,如今也不过才十九,巧的是与林荆璞同岁。
    偌大的中原尚容不下他们同在,如今在这小小的邺京城,更逃不过你死我活的下场。
    “其他林殷余孽藏身何处?宫中可还有人接应你?”
    隔着老远,侍立在皇帝身旁的一个太监先俾睨着开口问话。
    林荆璞隐约认得,这人是以前长明殿的带班太监郝顺,如今是御前大总管,他身量宽胖了不止一圈,紫貂大氅都藏不住他的横肉。
    “小顺子。”林荆璞忽阴阴地喊了他一声。
    听到自个儿的前朝旧名,郝顺的心头咯噔了一下。
    只见林荆璞眯着眼,敛起瞳中星芒,犹如一只慵懒的狐。
    可乍一看,他还是那只乖顺无辜的兔:“我真不知啊。”
    林荆璞从小就是王孙子弟中好相与的,郝顺见他如今也没能长成硬骨头,不觉松了口气,将嗓门提高了些:“那些人死生随护你七年,你怎会不知!早些交代,咱家还能给你寻个体面的死法。”
    林荆璞一阵耳鸣,没仔细听郝顺说什么,又不由望向了魏绎。
    这皇帝纹丝未动,全凭着奴才掌话。
    都说大启的小皇帝出身贫贱,什么都不懂便被接回扶上了龙椅,免不了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傀儡——前有相国持政,后有宦官夺断。
    光线太暗,林荆璞还是看不分明,只是隐约察觉那人也在暗处注视着自己。
    毕竟当了七年宿敌却未曾见过一面,如今只隔一障,岂能不心痒?
    一鞭子狠狠抽在了林荆璞胸前,裂出一道二尺长的新鲜血痕。
    “不长眼的狗犊子!公公问你话呢!”
    林荆璞忍痛暗“嘶”了一下,又低念了声“疼”,娇气得像是随时都要晕过去。
    郝顺见他这般不中用,心中暗笑,也不再审问,似乎只是走了个过场,也没过问身后的主子,便自作主张要草草了结此案:“也罢,王已擒到手,想那几个毛贼成不了气候。派人跟国相爷通报一声,早些将这小子处理干净咯,省得多事。”
    前朝之王,留着总归是祸害。
    “是。”身边的小太监领了命,便急着要去办差。
    “慢。”
    魏绎终于动了,灯影正好投出他年轻的下颚,锋利得像把刀子,刀子淬了火,连声音都是又冷又闷的:“先把他先带上来,给朕瞧瞧。”
    *
    作者有话要说:
    魏绎攻X林荆璞受。
    架空朝代,相关设定糅杂夏商周秦汉魏晋唐宋元明清以及作者瞎编,请勿考据。两位皇帝都不形婚,请放心食用。HE。
    会努力更新,作者强迫症加手贱,总喜欢调整细节和修改错别字。
    002 钝刀 “百官皆要杀你祭天。”
    一干人等先屏退至牢房外的过道。
    郝顺这才嫌起狱中闷热,一脱下狐氅,后头就有人给他接着。
    小太监弯腰压低了声:“郝公公,外头燕相国派人来催过两次了,都这会儿了皇上还要瞧什么?”
    郝顺拖着慵懒尖细的嗓音:“你是不知,三十年前的殷皇后是个千年难寻的绝世美人,殷太子林鸣璋长得像殷帝多些,也算是少有的英俊了,可这殷哀帝的眉眼身段都是照着他母亲刻出来的,要不是碍着他殷朝余孽的身份,多得是权贵想养着宠着。可就算这样,七年来夷越、东都那些个郡王乡王还不是对其暗中帮衬拉拢,谁知图的是什么。皇上只是想瞧瞧那他长什么模样,不打紧。”
    “可若皇上真瞧上了那余孽,要多留他几日,燕相国那头可要如何交代?”
    郝顺似是有所忌惮,瞪了他一眼。
    小太监忙噤声不言,俯身给他敬上了一盏茶。
    待到他将茶沫吐回杯中,才不紧不慢道:“皇上不爱美人,他晓得分寸。再说咱们皇上大了,不比几年前好管教,在人前也得给他留点面子。燕相国日理万机,哪晓得这其中道理。那林荆璞说白了就是个前朝囚俘,早晚得死,他催那么急作甚么。”
    小太监笑眯眯地给他捶肩:“还是公公思虑周全,谁不知皇上是公公您一手教导大的,公公为大启操的心,可一点都不比燕相国少。否则就凭皇上原先那股贱养出来的乡野子气,怎能妥妥帖帖地坐在龙椅上。”
    郝顺搁下茶杯:“上不了台面的话,也别拿着来哄咱家开心。”
    小太监笑得更甚了:“是,郝公公训的极是。”
    牢内。
    两名狱卒将林荆璞重重丢了上前,背后胸前的伤口裂开,衣衫之下是血肉模糊,连呼吸一时都困难了起来。
    魏绎的金履踏进了湿漉漉的枯草堆,随手拿了盏狱中的油灯,端详起林荆璞的脸。
    灯举得近,魏绎人却隔得远,举止轻佻但不轻浮。
    这会儿光又太刺了,教林荆璞睁不开眼。
    魏绎:“你与你兄弟长得不像。”
    林荆璞有些累了,面无血色,喘了两口,哑声道:“你,怎知不像?”
    “当年殷太子受戮于通往延华门的地下密道中,父皇命将其头颅悬挂于邺京城门示众十日,朕有幸得以见之,是有帝王之相。”
    林荆璞一个寒噤,手脚上的铁链锒铛碰撞。
    “还不止,”魏绎瞥了他一眼,面不改色道:“先父是蓟州启丰人,起兵前做的是屠夫营生,刀工了得,他曾亲手将殷太子的腱子肉切成了薄片,烤熟了给朕吃。”
    这是林荆璞不知情的事。
    铁链止不住地响,很快还是止于平息。
    他低头咬牙,抬头又勾起不明的笑意来:“我与皇兄的样貌是不大相像,但毕竟是同个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想来味道应当差不多。怕只怕你的刀工还比不上你那屠夫父亲,或是连把像样的刀都没有,宰我不得,烤我不得。”
    魏绎嗤:“案上鱼肉,钝刀即可。”
    林荆璞笑:“是了,可不就是一把任人驱使的刀么。”
    魏绎一把抓过林荆璞胸前的铁链,陡然变狠了,迫使他抬起了下巴。
    林荆璞这才算看清魏绎,龙纹金珠挂在额前,挡不住他瞳中暗藏的狠戾之气。
    两人素日里都藏得深,哪知仇敌一见面便露了型,先逞了一番口舌之快。
    谁更动气,谁就输了。这道理连斗气贫嘴的七岁小儿都明白。
    于是魏绎很快便松了手:“燕鸿要杀你,郝顺要杀你,启朝百官皆要杀你祭天,你死一百次都不够,又何须朕亲自动手?”
    林荆璞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眸微合,也不再接话,似是无心再与他费口舌。
    魏绎挑眉,了无生气地看了他一眼,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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