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车劳顿……”
    “得,打住!”郝春揉了揉青筋暴跳的太阳穴,头疼地道:“你究竟要说什么?”
    “侯爷啊,”王老内侍俯身,压低嗓门不疾不徐地迫他道:“这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您就亲自去趟大理寺,去送个聘、顺带让府里这些小子送被褥吃食,又怎么了?”
    郝春顿时扯直了嗓子,一双丹凤眼瞪得咕噜圆。“什么?还要给他送吃喝?不是,凭什么小爷我要去大理寺送聘?这、这聘礼也不在我这啊,还在太常寺搁着呢!”
    “夫人乃寒门中举,于长安一无门路二无亲旧,所仰仗者,不过自身才学。”王老内侍微微叹了口气,顿了顿才道:“夫人中举时,侯爷恰巧不在长安,想必侯爷也不全然尽知。夫人中举时,曾被满长安城的人家疯抢,兵部侍郎榜下捉婿,那出可是闹的满城风雨!为啥啊?就因为他是个状元郎?”
    郝春呲牙笑了一声,小虎牙微露。“这题我会!因为当朝大司空认了他作入室弟子。”
    “是啊,”王老内侍顺着他话说,款款道:“程大司空权倾朝野,人人都想巴结他。可咱侯爷不,侯爷本就是一心要离那个位置远着些。因此……侯爷对程大司空的入室弟子、咱平乐侯府御赐的夫人,也敬而远之。”
    郝春如同一只炸了毛的小野猫,抖着肩,弓起腰背,霍然从床栏跳下地。三步并作两步,腾腾地冲到王老内侍面前,手点住自家鼻尖,咻咻地问道:“你说什么?”
    王老内侍撩起层叠摞起的眼皮,深深地望着他,叹了口气。“侯爷,你以为,你心中在盘算着什么,那位程大司空能不知晓?陛下能不知?”
    大司空程怀璟原也是干元二十三年的头榜第一,少年成名,被举朝公认为琉璃般剔透玲珑的人。而程大司空是永安帝的枕边人,他知晓的,陛下必然也全都知晓。
    郝春心底渐渐升起一股寒意。
    “侯爷为了逃离争夺,不惜以自污,逐日家与一帮子纨绔子弟吃酒,花天酒地。陛下不曾说什么,但是侯爷,你自打西域得胜回朝,已经许久没入过宫了。就连面圣的机会,也越来越少。”王老内侍说到这里,再次重重叹息。“每日早朝……侯爷您……”
    “吞吞吐吐,小爷我不就是没上朝吗?那是陛下体谅我,允我多松弹段时日!”郝春瞪着眼,一口否认自家就是□□晾着。
    王老内侍深深地把他望着,看他往下编。
    郝春心里头就有些不是滋味。“行了行了,这些都不相干。你来爷这,把爷闹醒到底为着什么事儿?”
    “来乞求侯爷您上点儿心。”王老内侍见他发急,笑眯眯地收回话锋。“再说了,夫人临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大理寺能有啥好用具?这不正好赶着给夫人理行囊,东西都备齐了,马车随时在门口候着,侯爷您看?”
    郝春一噎。片刻后挥挥手,不耐烦道:“去!去!打发几个小厮给他都送去!”
    “还有一直搁置在太常寺的聘礼……”
    “派个人去太常寺通知陆奉常,让他找个日子直接送到大理寺。”
    “陆奉常病了。”
    “啥?”郝春满脸不可置信,怪叫道:“他咋就病了?不是前几天还生龙活虎喊着要和小爷一道去喝花酒?”
    “病了。”王老内侍笑眯眯地补了句。“陛下说,这桩破天荒头一遭儿的婚事太常寺都没能办好,害得月氏国国主夫夫日夜悬望,丢了咱应天的脸!减了陆奉常一半的俸禄,陆奉常就病了。”
    所谓病,大概是一种名叫丢脸的病。
    太常寺寺卿俸禄月三十石,年钱二千,于出身于士族高门的陆奉常而言,那点子钱粮算个屁!
    “那位月氏国国主怎地还没走?”郝春又记恨起月南华,呲牙笑了一声。“就他爱多管闲事!”
    “月氏国国夫是我应天的建业侯爷,在长安也有座府邸。”王老内侍笑眯眯地道:“据说,他二人是要亲眼看到侯爷成亲,全了礼、入了洞房才回月氏国。”
    “……入个屁的洞房!”
    郝春想到临别时陈景明恶狠狠地撞了他一下,心里就莫名发怵。他咬牙咧嘴,眉眼都皱成了一团。再想到太常寺陆奉常借故装病,就连替他送聘缓和的人都没了,那股子寒气就从心口爬到脚底板,整个人都麻了。“不行,小爷我连日酒醉,身子也不舒爽。王baibai你摸摸,我这额头,你摸!是不是烫的厉害?”
    王老内侍被他拖着手按在他额头,手掌下少年人肌肤细腻如玉,是有些热汗,但分明没发热。
    偏郝春却不晓得自家演戏又演砸了,仰起下颌,一双秋水丹凤眼巴巴地望着王老内侍。长而翘的卷睫毛眨巴眨巴,眼神别提有多殷切了!
    王老内侍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侯爷啊!陛下一直把您晾着,难道您还看不懂?”
    “看懂什么?”郝春呲着牙装傻。
    “您一天不把夫人娶了,陛下一天就不能信您当真是铁了心要绝嗣。老奴曾听陛下提起过,陛下说,新的嗣君入主东宫后旁的都不要紧,就一项——得对程大司空好。陛下大着程大司空十岁,陛下是怕,百年后山陵崩,新君会容不下程大司空。”
    死生契阔之事,永安帝竟然都已替枕边人安排妥当了。永安帝对程大司空的情意可见一斑!
    郝春呲牙,心里不知为何突然不是滋味。有点酸,还有点嫉妒。
    “侯爷您再不拿定主意,可就晚了。”王老内侍边吓唬他,边款款地诱哄。“要么成亲,要么就这么耗着。长安城如今暗潮汹涌,可都是在盯着那个位置的人。”
    郝春倏然抬头,历来伪装的嬉皮笑脸没了。他目光锐利地盯着王老内侍那张打满褶子的老脸,顿了顿,话语森寒。“你这话,都与谁说过?”
    王老内侍垂下眼皮,闲闲地拢着袖口笑,笑容有些奇异。“老奴是个阉人,打小儿被送进宫,先后伺候过三位帝君。当今陛下将老奴赐给侯爷,侯爷便是老奴的主子,将来老奴上山下葬,一切都得仰仗着侯爷。侯爷,您说这些推心置腹的话,我能同谁说?”
    王老内侍是不是与他推心置腹,郝春判断不出。但永安帝的确在晾着他!这桩婚事是月氏国国主做媒,程大司空亲口允婚,永安帝的意思也就很明了了。就连陈景明那家伙,虽然不知为什么这么积极,但也的确积极。
    他再这么耗着,或是与陈景明对着干,怕是会惹怒陈景明的恩师程大司空。到时候,程大司空只须晚寝的时候在枕边轻轻吹口气,他郝春的脑袋可就没了。
    “都在逼着我嘛!”郝春呲牙笑的格外冷。“行吧,王baibai的意思,我都晓得了。”
    王老内侍定定地望着他,欲言又止。“那侯爷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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