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痕迹地,驶过。而不是以这种隐姓埋名的方式故地重游,伴着一个敌友难辨的异国人,去找寻这段残酷奇缘的起源,去凭吊去而不返的童年,不该是这样的。
    “怎么了?”身后的人在马背上一言不发,似有忧愁,□□禁不住开口问询。
    “没——”懿成捉紧了他的绒袍,她的声音在风中轻扬,“我在想,诺敏在北国话里是什么意思?”
    “碧玉,圣屿山的碧玉。”
    “那——托娅呢?”
    “光辉。”
    “还有!阿茹娜呢?”懿成来了兴致,问个不休。
    “纯洁,一尘不染。”
    “那吉达呢?”
    □□被问得颇为不耐,久不应声。
    懿成想是风吹去了她疑惑的话语,她凑到□□左耳边,高声道:“那吉达呢?吉达呢?”唯恐他耳不能闻,
    □□有苦难言,他紧握缰绳的双手暂不能解救自己遭殃的左耳,他自知是这是多言后自寻的烦恼,却为时已晚。
    “吉达呢?”懿成喋喋不休。
    “长矛!”□□一脸愠怒。
    “还有——还有乌仁哈沁呢?”
    聒噪的女人!□□叫苦不迭,悔不该多舌一问!
    朝阳下,一骑黑乘,正马不停蹄,直奔大越边陲的小城漠北而去,他们要借道漠北,抵达北域。
    故乡漠北
    漠北县不复记忆里男耕女织的鲜活安定,数十年前天灾霍乱,将它一半的生机掩埋于废墟之下,相忘于世,而另一半,恰恰也重生于这片荒芜之上,长流不息。
    街头巷尾不乏酒馆客栈,那里充盈着风尘仆仆的归人与行者,他们多是往返于两国的商人小贩。
    南来北往的羁旅之客熙熙攘攘,这儿着实不算太过荒凉。
    懿成望着这全然一新的街景人情,竭力去想象当年漠北的旧模样,可除了一个叫小虾的女童,余下的,她一无所获。
    那个女童生于芒种夏日,是一个与今日的寒风刺骨截然不同的遥远的一天。
    “这漠北与当年大不相同了。”□□牵着黑骢,在凌乱狭窄的街道上与懿成并肩而行,似有感叹。
    他的话语与她的心声巧然而合,懿成心下好奇,问道:“你曾来过此地?”
    □□沿着过往里那所屋舍的方向去,“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约摸二十余年……”
    二十余年?自己还尚未出世人间,懿成不禁吐了吐舌。
    “那时我年纪尚幼,一心要离家闯荡,不巧半途遇到了沙盗,与随从走散,误入漠北……”□□没有明言,那不是沙盗,对一个孩童来说,那远远比沙盗更为可怕。
    他踏过路上的飞沙碎石,不带一丝慌乱,也无一丝羞惭,那些过往的狼狈,来自叔父的追杀与逼迫,他可以视作云淡风轻,“所幸,得一户人家相助,我才能重返家国。”
    □□指向不远一处久无人居的荒屋,微憾道:“那儿就是了,我还记得那户人家姓陈,家主是个私塾夫子,胸怀经纬,屈居漠北僻地,仍有儒士之风,很是难得……”
    陈?夫子?陈夫子!漠北方圆数十里除了父亲还有哪个陈夫子!
    父亲,父亲,以往与父亲久别重逢,总是行进于漫无边际的回忆之海里,如今猝然萌生于他人之口,倒显得弥足珍贵,也愈发令人伤情了。
    懿成一时悲喜交加,不觉已泪湿眼眶,但她仍不动声色,死死咬紧牙关,她怕泪水无故宣泄,一层层湿了罗裳。
    她离那所蛛网密布的屋舍愈来愈近,她听到她的心跳如鼓,也听到□□萦绕不绝的低沉的声音,渐渐如梦般缥忽,她想,旧事重提,想必他也有所感怀罢。
    “我去之时,陈夫人已身怀六甲,因而性情不定,总是打骂……”
    那是——
    懿成闻言大惊,她无法相信多年前他们已然相遇的事实,就在这片废墟掩埋的时光里,以一种不可名状的方式,悄然而遇了,这令她无比害怕,因为她感到了天命的神圣与不可亵渎,它已推演出了世间一切的命格盘数,从而布洒下因果姻缘,将众生引入那个未知又神秘的轮转。
    “他还有一个好赌的儿子……”
    不,不,请别再重提,别再重提那些不能瞑目的亡魂,他们死于一场天意弄人的杀戮,就让他们安息于昨日,安息于冥域罢。
    懿成全身不住震颤,她不忍再闻,目之所及,是片片腐朽的断梁残木,似乎要随时逝于寒风中,化为乌有了。
    倘若没有那场天灾,这儿应还住着温吞的父亲,严苛的母亲,有兄长,还有小弟,是大越千万户人家中最最平淡无奇的一户,却足以令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念念难忘。
    □□的目光染上苍悯之色,“漠北遭逢天祸,不知夫子一家,可否安好?”他从来不需要一个确切的回答,如此询问,也不过是聊表伤感,以求心安。
    不料,断壁残垣之后却忽然传来一阵阵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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