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赐,他是在以此慰藉她过往那段朝不保夕的王府生活吗?抑或在替她编织一个杏花芬香的静好美梦,又或者只为消遣她背井离乡后茕茕孤寂之心?
    懿成心中酸涩,木然未语。
    “公主……你……你可有不高兴?”巧月将头垂得很低,似犯了什么大错。
    懿成安抚一笑,抚住巧月粗糙龟裂的手背,“不,我只是……一时不能释怀。”
    懿成突然亲昵的举动惊得巧月手一抖,巧月见她一语未完便沉默良久,又踌躇问道:“公主……这些年,你可还好……”
    懿成欣然一笑,反问道:“你呢?浣衣院的那颗杏树还好吗?”
    巧月闻言眼神一亮,讲得眉飞色舞,“可好啦,它年年都……”
    这辆青铜马车承载了欢声笑语,同一列数以千计的庞大队伍一道,往北行去。
    而大越皇帝正立于礼平门城楼高台之上,他见证着这列队伍的来路与归处,从他的视角看去,今日晴色方好,天蓝得如琉璃净瓦一般纯净,像极了那哈丹王的眼睛,而那对人马正如泱泱的蝼蚁一般,徐徐前进,直至隐没在这片晴空云影里。
    “去接瑞王府的四小姐进宫来。”默央忽然对身后的卿缭吩咐,姜太后与傅太后不知是何时起驾回宫了,只有卿缭还陪伴在他左右,不离不弃地。
    “陛下,可……”卿缭迟疑不定,陛下为何?难道陛下没有耳闻瑞王府的四小姐已患了失心疯吗?
    卿缭答得谨慎,“陛下,有传言道,那位小姐心有疯魔,并非侍奉陛下的合适之选,奴才斗胆,望陛下三思。”
    “无妨,接来便是。”
    默央又望向送亲队伍消失的方向,自言自语道:“心有疯魔……万法之道,诸妄顿亡,谁离疯魔?谁成疯魔?”
    天子这番类如佛偈的话语令近侍卿缭讶异不已,他看向面前这个少年帝王,他觉得皇帝似乎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他金色龙袍外笼罩起圈圈光晕,那不是普照芸芸众生的超脱佛光,而且痛失所爱后自怜自艾的悲悯之光,绝望之光。
    惊魂突袭
    从漠北到邺阳,再从邺阳到北国,这似乎是懿成前二十年生命里一个周而复始的轮回,只不过,一次是暴露于黄沙烈日下终日惶惶的流落迁徙,一次是在寒风萧索里在看似荣宠万千里簇拥而去。
    平稳而行的马车里缭绕的炉烟和熏香令人神游天外,巧月刚为暖炉添了一把新炭。
    “公主,该用晚膳了。”一旁诺敏的轻声提醒,巧月来后,在侍奉公主这件事上,诺敏识趣地退居二位。
    巧月望了一眼禁闭的车门,那儿有托娅等候的身影,轻言劝道:“托娅领了奶豆腐和奶皮子来,酸香可口,公主您这几日不思饮食,正好用些。”
    懿成混混沌沌地抬起眼,目光漂浮在镶嵌了红玛瑙和绿宝石的彩漆车顶,作为和亲公主,到达北国前,她不能迈出这顶华贵马车一步。
    懿成成日闲散地躺在车里,腹中也不饥饿,想了半晌,正欲开口拒绝,不料,马车猛然一个剧烈颠簸,伴随着一声巨响,紧随其后的是一片哗然大乱,失控的马蹄达达呛呛。
    “有袭击!”吉达怒不可遏的声声咆哮夹杂在刀剑兵器的碰撞声里,预示着一场突然而至的生死袭击。
    那巨石落地的声响近在咫尺,那从天而降的巨石片刻之间便摧毁一辆青铜马车,懿成猛地一惊,坐将起来,懒散劲儿霎时全数没了。
    诺敏率先警惕起来,她的手停住在半空,“公主,切勿妄动。”
    懿成和巧月无不屏息凝神,车外招招致命的刀光剑影里似乎涵盖着一次血腥激烈的打斗。
    “托娅还在外面!”懿成忽道,伸手便推开了那扇镂花窗。
    只见托娅一把弯刀飞旋成风,在敌人喉间灵巧穿梭,再给予毫不留情的夺命一击,登时,深浅不一的血滴子污满了她的胡袍。
    托娅微一侧头见了懿成,沉溺杀戮的眼神略一闪动,轻轻分神的间隙里,对面胡髯大汉一只铁制狼牙袖棒带了十分力道,朝她的肩头胛骨重重锤下。
    电光火石间,哈丹王策马奔来,端执那把利刀手起刀落,霎时便削去了那嚣张大汉的颈上头颅。
    那颗残颅恰好砸在懿成的马车窗前,他的血溅落于她的双眼和脸颊,有一息尚存的温热,懿成眼皮一跳。
    “哐!”哈丹王他用刀挑关了那扇车窗,面色阴沉,蓝色眸子里隐有怒意,他厉声命令道:“呆在里面!”
    懿成惊魂未定地缩进马车,那血肉横飞的头颅滚落入稀疏草丛的情形还历历在目,身上也沾染上挥之不去的骤死腥气,她静默不语,如哈丹王所言,候在车里,任由巧月用一方罗帕为她净去满面血污。
    马车外猛烈战斗持续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当海日古一柄长刀狠狠锤入最后一位幸存者的胸膛时,这场死伤无数的突袭和反击也象征性中止了,至于何时结束,恐怕连英明神武的哈丹王也不可预测。
    海日古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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