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难搞,不过是一个还在母腹中的幼崽罢了,作为一个诞育天下万物的天道,他自信还是能带得过来的。
    法则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又陷入了深深的静默,过了半晌才慢吞吞地小声道:“这……他没有在母体中。”
    天道彻底懵了:“没有在母体中?”
    没有在母体中,又没有生下来,这是个什么状态?
    法则从团团的身体两旁具象化出小手的模样,愁苦地纠结成一团:“哎……就是,他种族为龙鱼,龙鱼一族不是很凶狠么,嗜杀狂暴,一见到同族就会杀得你死我活,孕育他的那条龙鱼,是世上最后一条了,谁知道孕育到一半,那条龙鱼居然疯了……”
    天道一听它说出龙鱼这个词,心就沉了一下。
    他掌握世间万物,哪里会不知道龙鱼这个种族,嗜杀暴戾,偏偏又是天生的强大,用人族的话来说就是全然没有一点儿人性,疯起来就连自己的幼崽都会撕咬吞吃的冷血族裔。
    不过话说回来,龙鱼本来就是妖物,要什么人性。
    天道对于龙鱼这种杀戮的毛病没有什么意见,或者说龙鱼其实挺符合天道的道德观念的:极致的公平,见谁杀谁,疯起来连自己也不放过。
    他心下一沉,完全是因为他和法则想到了一块儿去——世上最后一条龙鱼早在数万年前就死了,死因就是发了疯把自己给杀了。
    谁知道那条龙鱼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一个?!
    法则叹气:“母体孕育到一半就死了,那个气运之子半死不活的,全靠龙鱼自身的强大生命力吊着最后一口气,我估计还能再撑上一千年呢。”
    这生命力着实是有够强大,怪不得能有作为妖皇的资质。
    如果不去救他,倒是说不好到底是这条小龙鱼先咽气,还是天道先崩毁了。
    天道想到自己这紧赶慢赶挣命的日子,无奈又无语:“算了,先把燕无纠给搞定吧,既然那条小龙鱼还能活,就先放着。”
    法则含糊地应了一声,顺手吹起风把大船推得更快了些。
    梵行在一处大码头下了船,耳边已经听得了不少民众纷纷议论起朝廷收治各大寺庙田产的事情,这样的议论随着他深入中原腹地愈发热烈,等到了河间,这样的议论几乎已到了不绝于耳的地步。
    河间不同于其他郡县,净土禅宗这个天下第一寺正坐落在河间,此地佛道盛行,向佛之风浓厚,大小庙宇不计其数,每家每户都供奉着佛像观音,每逢四时八节必定要上附近的寺庙布施听取法会。
    仅河间一郡,就有“四百八十寺”之称,因此河间也是寺庙隐田最多税收最少的郡,实际田亩比官府田册上的土地多了近三分之一,多出来的那一部分全是寺庙的占地,更别说河间大量没入寺院的成丁人口了,不少土地因为缺乏人力耕种几近荒芜。
    梵行一踏上河间的地界,就感受到了那种无处不在的宗教氛围,不说街道上行走来往的僧侣们,因着他是僧人,甚至去一些茶铺吃喝都无需付钱,来往行人见他衣着更是肃容合十,口称师父。
    梵行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净土禅宗与净土佛宗出于同源,甚至二者根本就是位居于同一处的同一间寺院,只是净土佛宗设有法术庇佑,将佛寺与凡间土地分离,二者就像是处于两处折叠重合的时空中,其中玄妙,难以尽述。
    只是净土禅宗并不修行,它托庇于净土佛宗的骨肉中诞生,钻研佛家经典,也奉净土佛宗的佛子为佛子,却全然不知有关修行的事情,只当是天佑佛门,每隔一段时日便会有天纵奇才拜在门下。
    等不生学完了基本粗浅的经书,他也会和梵行一样,前往净土禅宗出家修行,成为下一任佛子,然后游方四海去巩固自己的道。
    梵行将降魔杖背在身后,一阶一阶地爬上山道,净土禅宗之名天下皆知,便是这样不当不正的时节,山道上都有挤挤挨挨的信众和僧侣,梵行混在其中一点也不打眼。
    进了山门,庙门口的知客僧看见他,似乎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眼中崩出了惊喜的色彩,张口就欲呼喊,被梵行一个眼神止住,只能遗憾地看着白衣的僧人低调地走进了寺里。
    寺内模样与净土佛宗是一样的清朴,但因为信众繁多,还是免不了有泥金朱红的佛像华殿,看起来有种心浮气躁的味道。
    梵行悄无声息地走进了佛寺后院,沿路的僧人愈发的少,见到他时也只是惊讶了一下,很快就规矩地朝他行礼,没有试图攀谈的。
    他一路走进去,看见的佛殿也慢慢灰暗古朴下来,直到见到一棵巨大的银杏树,树下盘腿坐着个白胡子垂到大腿的老和尚。
    “……方丈。”
    梵行停下来,站在那老和尚面前,低头合十。
    老和尚年纪不小了,一张老脸如风干橘子皮皱皱巴巴,身形瘦小干瘪,裹在洗的粗糙的僧衣里,好似一段行将就木的枯树。
    他听见声音,慢吞吞睁开眼睛,那一双眼里的光芒倒是清亮矍铄,宛如气宇非凡的壮年男子。
    “是梵行啊。”他咕哝了一声,“此去游方数月,可有什么心得?”
    他望着面前这白色缁衣的僧人的眼神是怜爱温和的,连语气也充满了长辈关切小辈的慈爱:“你像是又瘦了。”
    梵行低着头,降魔杖负在身后,眼帘低垂,轻声道:“方丈上回也是这么说的。”
    老和尚于是呵呵地笑起来:“哎呀,自家小孩出门远行,总是不如在家里放心,你嫌弃老和尚啰嗦了?”
    梵行无奈地抬起眼睛看看他,一双清透的眼睛里春水温柔。
    老和尚咂咂嘴:“观音貌,菩萨心,你这佛子实在名副其实。”
    梵行没有在意他混不吝的调侃,沉吟半晌,还是问出了口:“我下山后未曾在河间停留,不想河间境况竟然……”
    他找不到词汇去形容那种狂热的崇拜,闭上了嘴,神情忧虑,老和尚“哦”了一声:“你看见了?”
    梵行蹙起眉头:“方丈也知道?”
    老和尚盘着腿,手里捻着一串摩挲得光润的佛珠:“知道,可是知道又能如何。”
    他干瘪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自嘲:“禅宗恪守清贫,僧众开垦田亩种菜养殖,绝不侵占农田,也不收农户献上的田地,亦不肯收为逃税而来出家的丁口,可是你看——”
    年迈却依旧锐利的眼神投向遥远的山峦,好像能一路看到河间荒芜的田野、拥挤的街道:“不知从何时起,乡野间的淫寺越来越多,未曾受戒的僧侣起了一间空屋就敢挂庙匾,信口雌黄便能骗得信众若干,横行乡里。”
    “顶着皈依佛门名义逃税的人越来越多,便是拦也拦不住,禅宗多次向各大清寺发去诫书,提醒他们切勿被富贵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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