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爻,咬了咬唇道:“大人可有受伤?”
    崔爻看着卫长遥不语。
    一时间耳边只有啪啪作响的雨声,雨滴刷过脸颊,微微发疼,雨水在下巴处聚成串掉在地上。
    充满审视的视线让卫长遥压力巨大,她自认为没做什么事,也不愿认输,执拗地对上了崔爻的眼神。
    突然,远处火光大盛,两人顾不上其他,纷纷朝那边望去。
    “哎——”
    卫长遥来不及反应,便被崔爻拽着跑到院里。
    卫长遥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树下景象,便被个斗篷罩住,帽檐遮住眼睛,眼前一片黑暗,看不见了院里的浓重血色,鼻尖充满沉香气味。
    崔爻清冷沉稳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殿下别看那些脏东西。”
    随后,便被崔爻拉着手腕往外跑去。卫长遥比他娇小许多,只能看到脚下,一时间有些跟不上步子。
    “崔、崔大人,我们要去何处啊?”
    “不是已经安全了吗?”
    崔爻一语不发,殷红的唇角抿得更紧了些,将卫长遥的手腕抓得更紧,微微小了几分步伐。
    一路上没有丝毫停留。
    而卫长遥也显然看出了崔爻的郑重其事,不敢再问,咬紧牙关跟着崔爻的步伐。
    两人就这么跑了有半个时辰,崔爻才停下脚步。
    卫长遥顾不上倾盆的大雨直接掀开了盖在头上的帽子,驻足在了一颗大树之下。
    卫长遥看着眼前的崔爻,面露疑惑,可还没等到她开口,崔爻便出声了:“那伙人来势汹汹,恐怕还有后手,臣先将殿下送出来。”
    “若臣还活着,便会来此地接殿下,若来不了……”
    “若来不了,殿下先躲藏几日,再寻机会回京。”
    “一夜为期。”
    卫长遥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是想将她送到安全地界,再将自己回去,引开那伙人。她帮不上崔爻的忙,只能听他的话,尽量不拖他的后腿。既然已经将他当作了朋友,那在这种危急关头更应该帮他。
    “那大人一定要平安归来,再来接本宫。”卫长遥说完那句话之后就静静看着崔爻,等着他答应自己。
    她一双信任期待的眼神重重砸进了崔爻心里。
    崔爻看着卫长遥清透的眼睛,心口滚烫,嗓音干涩喑哑地承诺:“臣一定……平安归来。”
    末了还是垂着眼睫说出来了那句犹豫许久的话。
    只见他神色温和了些,想着不能再浪费时间,之后便伸手又环着她的腰,将她放在了树上,确保她坐稳之后,他才松手。
    卫长遥正讶异于他的动作,又看见他从胸膛之中掏出一枚火折子递给自己,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她小心翼翼将火折子接在手中。
    还未拿稳,又看见崔爻将腰间别着的绣春刀解下来给她。
    她立即伸手按住崔爻解着刀的双手,肃起眉眼,冷硬道:“大人这是作甚?”
    卫长遥的手掌纤细温热,覆在崔爻手上却觉得一片冰凉,她指尖微微动了动,执拗的看着崔爻。
    崔爻没出声,一意孤行地继续着手下的动作。
    “啪嗒——”
    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起,崔爻将解下的长刀放进了卫长遥的手中,一双墨色眼眸静静看着卫长遥,说道:“绣春刀留给殿下防身用。”
    “殿下没有令牌,若是臣没回来,殿下便拿着刀进城去。”
    卫长遥睁大了眼睛看着崔爻,只见他面色微白,原本红润的嘴唇干裂,发丝微乱,形容狼狈不堪。可一双眼睛温柔静谧,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好。”
    卫长遥咽下口中原本要拒绝的话,伸手接过长刀。
    “大人就没有什么愿望吗?您的母亲?”
    卫长遥凝眉向崔爻看去。
    只见崔爻面色如常,垂下头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并无,”随后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他长身玉立,平静又坦然,仿佛不是去赴死而是去赏花。
    卫长遥站起来,双手抱着那一柄长刀看着崔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
    *
    崔爻走远之后才慢下来步子,随后口中鲜血喷涌而出。
    他受伤了。
    腹部受了刀伤还淋了雨,此刻身体早已经脱了力,手掌冰冷,身体却滚烫得像在沸水中走过一遭。
    饶是如此,他还是费力地将身子与卫长遥所在地点的相反方向走去。
    呼吸声粗得像是锯子拉扯过喉间,胸膛像是破风箱一样,每呼出一口气就疼得厉害。
    崔爻眼前发黑,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做到如此程度。
    明明,他是一个自私虚伪至极的人,他将自己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
    幼时不知道多少次差点饿死,被别人打死,他都挺了过来,汲汲经营,只为留下这条贱命,可今日与刺客周旋,他却没留半分力,甚至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为饵来饲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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