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十分高兴,长长的发有几绺垂落在胸前,大部分则披散在身后直至床榻上,乌黑柔亮的秀爰如黑瀑般,在火光下闪耀。

    他有种莫名冲动,想知道那丝锻般的秀发是否摸起来会如想像一般柔滑的穿过他的指间,他也想知道,她那白晳的肌肤,是否感觉起来也会如看到的一般温润细腻,还有她的唇……一幕绮丽的画面闪过,他骇了一下,凶猛的欲望立时充斥全身。

    老天,他竟然看到她在他的身下,热情且愉悦,未着片缕。

    不敢再看着她,他突兀地起身,匆忙走了出去,那幕如春梦般的画面却还是充塞着他的脑海,她细细的娇喘低吟也是。

    她的小手轻攀在他赤裸的胸膛上,他低头品尝她细致的雪肤,合住她胸前蔷薇般的蓓蕾,她轻抽口气,弓身迎向他。

    天,那像真的一样,他简直就是欲火焚身。

    匆匆走向营区储水的地方,他将整颗脑袋浸到水中,可惜还是无法制止那接二连三跳出来的绮梦幻影,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体香,感觉到他埋进地紧窒湿热如丝锻般的身体里时,那股难以言喻的快感。

    他将整桶冷水当头倒下,却仍感到浑身燥热,他想也没想,再舀了一桶。

    一个时辰后,他确定自己已经冻到绝对能控制那荒谬的欲望和绮思时,他才回转营帐。未料,却见着一抹黑影偷袭帐门前的守卫点了他们昏岤,然后闪身进了营帐。

    虽只是一瞬,他已瞧清那黑影身上缠着绷带。

    是那跟着她的绷带怪汉

    心头没来由的一慌,他赶上前去,却在帐门前停了下来。

    有一刹那,他知道自己该让她离开,免得他哪天终于忍不住将有才那幻影变成真的,他还不想成亲,也没打算制造一个和他一样的私生子,但是他双手紧握成拳,欲望和理智在脑中拉扯着。

    蓦地,他听到帐里传来怪汉压抑的反对声。

    “你说不走是什度意思”

    “他现在腹背受敌,我怎能这时离开……”炎儿轻咬着下唇,两手紧紧的交握着。

    “你该知道继续留下来的后果。”玄明低声提醒,警告着她,“你该不会是妄想能”

    “我没有”她着恼的急急打断他,“我只是想帮他……”

    “那不是你该涉入的。”玄明沉声道:“把问题留给他自己解决。”

    “不要。”她固执的抗议。

    玄明沉默着,久久才道:“我不想看到旧事重演。”

    “不……不会的。”她语音有些沙哑,艰难的说:“只要找出了下毒的人是谁,我……我们就离开……”

    他担心的质疑,“如果他在这之前就”

    “那就听天由命。”她苦笑着。

    他闷哼一声,咕哝道:“我不相信天。”

    “那就听你信的。”她直直望着他。

    玄明一僵,皱眉瞪她。她明知道他只信一个人,而那个人偏偏就是如今可能会伤害她的那个。

    “你会后悔的。”他轻声道,深邃的眼眸透着担忧。

    “也许吧……”她轻扯嘴角,幽幽一笑。

    见状,他不再劝说,退了一步道:“算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不过你该知道军队留在敦煌城外只是暂时的,他们大的只会再驻留十天便要班师回朝了。你得答应我,只留到那时候为止,到时若是还没找到下毒的人,你就放手。”

    她粉唇轻颤着,语音破碎的道:“好……”

    他叹了口气,“我会一直在附近,你知道该如何找我。”

    “嗯。”她点头。

    “小心点。”

    她再点头。

    玄明闪身出了营帐,没几下,便消失在黑夜中。

    望着那离去的怪汉背影,隐身在黑暗中的霍去病默默思索方才所听到的对话,心中涌现怪异的滋味。

    他压下那五味杂陈的感受,走进帐里,却见到她慌张拭去脸上的泪。

    他的胸口因她的泪紧缩着,很不舒服。

    “怎么全身都湿了”炎儿强扯出一抹笑,试着遮掩她眼底的忧。

    他闷不吭声,眉头深锁,想让那不舒服的感觉过去。

    见他不答话,她没多问,只不安的转移话题道:“呃……该换药了。”

    他还是沉默着,她不知道该不读继续,直到他突然动作起来,脱去了上半身的衣袍,她才松了口气,拿着药罐子过去。

    他盘腿坐下,她在他身前跪下,拆去他缠绕肩膊染血的长条布巾。

    他每天都将伤口弄得裂开,让她担心他的伤、水远也不可能有结疤痊愈的一天。她很想叨念他,却清楚说了也没用,他身上处处是一些本该痊愈得更好的旧伤疤,摆明了他不是一个行为良好的病人。

    更何况……他今天的伤会裂开是为了救她……抚触着他肩上的刀伤,她只觉得心中既甜又苦。

    救她呢……

    好像是在作梦一般,没想到他竟然会担心她。

    感觉泪又要涌上眼眶,她急忙垂下眼睫,怕让他见到她眼中的泪光。

    一个人怎么能既残忍又温柔呢

    如此极端的行为,却同时出现在他身上。

    她爱他呀……

    替他上着药,她的手几乎颤抖起来,一颗心纠结疼痛着。

    她是如此绝望的爱着他……

    有一瞬她好想他忆起,下一刹那她又怕他记得。

    一直以来,她以为那千年如一的沙漠是地狱,现在才晓得那时思念的痛苦根本不及面对他的万分之一。

    “哭什磨,”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她才猛然发现泪还是滴了下来。

    她窘迫的撇开脸,他却伸手将她的脸扳回来。

    她抬手遮住自己泪湿的脸,他却再度伸手拉开,着恼的问:“有什么好哭的,”

    炎儿轻咬着下唇,低垂着眼无声掉着泪。

    “别哭了。”他命令着。

    她试着止住泪水,可惜没用。

    他火大的抬起她的下巴,“看着我”

    她一僵,却还是扬起沾着泪珠的睫毛。

    看见她那双染着深深哀愁与绝望的眼,他的心为此震颤着。

    她温柔的替士兵换药的身影闪过,她专心地替大伙写家书木简的景象晃过,她笑着和军犬玩闹在一起,她亲切的帮不懂针线活的士兵缝补衣裤,她是如此的善良,如此的温柔,如此的熟悉,如此的像不沾尘世的仙子,给予需要的人温暖……真实的她、梦中的她、开心的地、悲伤的她……就在此刻,他知道自己早已深深陷落,着迷于她称不上绝美的面容,着迷于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还有那如醇酒般香浓的温柔。

    “该死的你。”

    他诅咒一声,终于顺从了自己打一开始见到她的欲望,将她揽进怀中吻她。

    那熟悉的感觉像是他早已吻过她千百遍。

    黑发、雪肤、红唇,她的一切围绕着他、纠缠着他,彷似地狱之火般烧灼着他,但他却甘之如饴。

    他扯开了她的衣带,打翻了药罐,一把将她抱上床,褪去她薄弱的衣裳,在她身上烙下印记。

    她泪如泉涌,却没阻止他。

    他停下了动作。

    “别哭。”他说,捧着她脸的大手温柔得像捧着稀世珍宝。

    她的泪仍在流,却淡淡笑了,明知道让他继续下去,等他发现一切一定会更恨她,她却无法拒绝。

    “别哭……”他细细吻去她脸上的泪珠。

    她揽住他的颈项,带泪回吻他,为这绝望的爱情。

    在那一刹那,他知道她是他的,注定就是他的,仿佛他出生到这世上,就是为了要遇见她……清晨在他怀中醒来,一直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如今,她在他怀中醒来了,却知道她已泥足深陷,把自己又往绝望的深渊更推进一步。

    他会恨她的,她晓得。

    但在此刻,她宁愿欺骗自己。

    轻抚着他严峻的脸庞,她知道自己其实是自私的,自私的想贪恋他的温柔,自私的想让他发现一切,自私的……不想让他忘记自己……她抚过他的眉时,他醒了,眼未睁,搅着她的手已将她拉得更近,他将脸埋进她的肩窝里,深深吸了口气。

    她的手抚过他的耳,穿过他浓密的黑发,轻攀着他的后颈,珍惜着这亲匿温存的一刻。

    “我从没睡超过寅时。”他亲吻着她的肩窝,在她耳畔哑声说。

    “你压力太大了。”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揉抚着他的后颈。

    “我小时体弱多病,总是怕睡太久会醒不过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她卸下心防,但这些话就是很自然的说出了口。

    只怕不只是这样啊,他大概是被封印过久,转世后纪亿虽逝,魂魄却记得。

    心疼他受的苦,她却什么也不能做,即使内疚不已,她还是强迫自己开口,“看不出你会有体弱多病的时候。”

    他曲起手撑着脑袋,抚开她芙蓉颊上的发丝“你不知道吗我娘将我的名字取名为去病,就是希望这名字能让我不再生玻”

    “有用吗”

    他扯扯嘴角,“十二年后才有用。”

    轻抚他唇角的疤,她幽幽的问:“你会怨吗”

    “没那种时间。”他伸手拨开她脸上的发丝,“我忙着杷身体养好。”

    “你……过得快乐吗”她抬眼看他,逼自己问。

    “为什么问”他挑眉。

    “我想知道。”她扯出一抹微笑。

    “我不知道快乐是什么……”他凑到她面前,抚着地的脸、贴着她的唇,哑声说:“你教我吧。”

    他深深吻了她,直到两人喘不过气来,外头响起晨操号角声。

    他又吻了她一下,才翻身起床,套上衣袍,却未发现在他背后的她,眼底所彰显的温柔与……绝望……

    第八章

    “你做了什么让他看起来这么高兴”

    铁英站在炎儿身边,纳闷的看着不远处精神奕奕和士兵操练的将军。

    “没……没有呀……他哪儿看来像高兴了……”瞥了眼那一脸严酷的霍去病,炎儿脸一红,头低低的继续用力捕着蒲扇,熬煮汤药。

    “嘿,自从两年前出了那件事之后,我可是有许久没见过将军会亲自下场和弟兄们做搏击训练了。瞧,他一副很痛快的样子,轻轻松松就解决掉二十名士兵,真不愧是我朝首屈一指的大将军。”

    “他不该上场的,他的伤一直没好。”她咕哝着,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眼在校场正中的男子,他正好转过头来,两人视线对个正着,他脸上表情像是在瞬间一亮,嘴角噙着微笑,偷看被他逮个正着,她悄脸更红,慌忙又低下头来。

    看出她的窘迫,铁英露齿一笑,“没关系、没关系,你不想说也行,无论是什么你只要继续就是了。”

    她的脸更红了,拿起熬药的陶壶,站起身朝南营的方向走去,还不忘结结巴巴的对跟在一旁的铁英抗议,“你……你你不要胡说……”

    不过,当然只换来他爽朗豪迈的笑声。

    她羞窘地急行匆匆,一张俏脸火般的烧烫,一路上,经过的士兵纷纷向她打招呼,她只能频频对大伙点头。

    “夫人、夫人”突地,一声叫唤传来。

    她愣了一下,看着那向她跑来的大兵,好一会儿才顿悟他是在叫她。

    “夫人,咱们大伙都听说了,你路上轻车简行没多带什么。”那大兵笑眯眯的将一个小布包交给她,“这些东西虽然不值什么钱,不过挺实用的,是弟兄们的一点心意,希望你别嫌弃。”

    炎儿一脸茫然的接下小布包,大兵对她行了个礼就又匆匆走了。

    她眨眨眼,有些迟疑的问身旁的铁英:“余副将,呃……他刚刚叫我什么”

    铁英尴尬的笑笑,才道:“这个……因为你待在将军的营帐,总得找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你说的”地瞪大了眼。

    “不是。”他这回答可快了,赶忙道:“是大伙自行推演的。一开始也不知是谁起的头,有人说你是将军的情人,有人说你是将军的未婚妻,有人说你是将军的青梅竹马,然后有人这边加一点、那边加一些,给果谣传到最后就变成你是将军青梅竹马定了亲的未婚妻,因为担心将军,所以从京里跑来找他……”

    他哈哈干笑而声,“你知道,这解释了一切,从你第一天被一脸火大的将军扛回来,到你住在他营帐里,然后虽然他对你很生气,不过显然却有些拿你没办法,后来他又特地赶去救你,这些点点滴滴加起来,大伙越想越觉得这解释可信,就把它当成真的了。”

    她杏眼圆睁、小嘴微张,顿觉有些哭笑不得,几次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后,她才认命的道:“他……我是说你们将军知道吗”

    铁英咧嘴一笑,“你说呢”

    她看着一脸开心的余副将,突然觉得头痛起来。

    “你们没想过要解释吗到时候我离开了,你们要怎么说”

    她想走铁英挑起浓眉,虽然他不认为将军会让她走,不过他还是微微一笑道:“什么都用不着说,没人有胆子敢问他的。”

    “呃……”她苦笑,说得也是,想想也知道,依他那臭脾气,有人敢问才有鬼。

    小布包里,有一把铜镜、一支梳篦、一支玉雕的簪子,和一些胭脂花粉。

    她知道这些东西定是他们到城里去的时候,顺便带的,真的不是什度贵重的东西,却十分让人窝心。

    “哪来的”

    霍去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回首看他无奈地微微一笑。

    “算了,我想我大概知道了。”他一皱眉,心知肚明一定又是那些受过她救命之恩的士兵送来的。

    “他们要是再送东西来,这帐篷就快堆不下去了。”他微蹙着眉,哼声说。

    “你不高兴”她开口,语音细柔,“我退回去好了。”

    “不用。”他转身走到屏风旁卸下护甲战袍,嘴里虽然说不用,口气却摆明了他很不爽。

    看着他那副颇为不悦的模样,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唇角微微的上扬。

    她走上前帮他,低头解开那些环扣绳结,边柔声道:“他们是好意。”

    他抿着嘴,不吭一声,只是压住了她解环扣的小手。

    炎儿抬首,不解的瞧着他。

    他盯着她看,几次想开口,但那些字眼却只在喉间打转。

    其实不是气她收下,也不是火那些士兵送她东西,只是方才见她瞧着那些姑娘家会用到的小东西时,那有些感动的表情,他只恼自己没想到。

    “怎么”看他蹙着眉好像想说什么,她轻问。

    他什么也没说,松开了手,让她继续帮他解扣,眼底却藏着焦躁。

    他不说,她也没再问,替他脱下了肩甲、护手、战袍,她一时忘了这特制的衣袍很重,差点让那重达数斤的铁衣砸了脚,不过,当然他抓住了,轻轻松松的将那不是人穿的东西挂到木架上。

    “你天天穿这种东西,伤是不会好的。”她蹙颦着眉,担心的说。

    他把她的话当耳边风,只将她搂进怀中,低首吻她。

    一灯如豆,微弱的灯火持续亮着。

    风飒飒响着。

    夜,深了。

    她梳着长发,黑爰如丝、如缎。

    “我喜欢你的发。”他说。

    她回首,他不知何时已坐起了身,灯火在他伟岸的胸膛上形成了阴影,他伸出手,拿过她手上的梳篦。

    有些微讶,但她没坚持。

    他梳着地的发,极其轻柔的,然后撩起一缯黑发,凑到鼻端嗅闻。

    “我梦过这个。”他声音沙哑,眼神幽暗。

    心一悸,炎儿屏住了呼吸,不敢看他。

    “梦中你也在梳发,在一处森林里的泉水边,泉上弥漫着淡淡的白雾,阳光穿林透叶,你像仙子一般,哼着小调,对我微笑……”他蹙着眉,有些不解那梦境为何感觉如此真实。

    “你也帮我梳发吗”她扯出一抹笑,语音却有些虚弱。

    “对。”他凝篁着她,伸手触碰她额间的那块水玉,“不过梦中的你没有这个。”

    “然后呢”她极力维持将近破碎的微笑,心在颤抖着。

    “我吻了你……”他的手指从额间沿着她细致的容颜缓缓滑下,抚着她的红唇,“然后你哭了……”

    而且你说你爱我。

    他眼神幽暗,将后面这句藏在心底。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作这个梦,是因为他渴望她吗因为他希望能听见她说那句话吗

    “为什么哭呢”她笑问,藏在衣袖里的手,因为用力紧握,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我不知道。”梦中那股莫名的躁郁又攀上心头,霍去病哑声反问:“你说呢”

    “怎么问我……”笑容快撑不住了,她垂下眼睫,柔声道:“那是你的梦呀。”

    “是吗”他抬高她的下巴。

    “不是吗”逼不得已回望他,她粉唇轻颤着,觉得心快碎掉了。

    他沉默着,久久,才喑哑地道:“或许吧。”

    他低首吻她,像在梦中一般。

    那场绮丽、狂乱、迷离似的梦呀……。

    她跑着,赤着脚、喘着气,拚了命的跑着。

    灼热的空气,好似一把火在她胸中燃烧,她喉咙发干,却不敢稍稍停下。

    人呢人呢

    她慌张的在大街上寻找,却什么人都没看到。

    她再跑,跌倒了,又爬起来,继续奔跑寻找着,在这有如空城一般的大街小巷里寻找人们的踪影,直到她终于听见人声,循声在城外看见了人群聚集。

    她冲了过去,远远的,就见到那丈高的木制高台,有一瞬,她什么都看不到,只看见了那把刀。

    刀,反射着艳阳金色的光芒。

    那耀眼的金光是如此刺目,刺得她看不清一切。

    跟着,一切,变得好安静、好安静。

    喧哗的人声不见了,围观的人群不见了,周道的景物不见了,只剩下被上了手铐脚镣的他。

    高台上的他是如此的狼狈,却仍难掩他与生俱来的霸气与狂妄。

    身后的人逼他跪下,他不肯跪,只咬牙愤恨扫视着周遭。

    不敢说那不是梦,她心痛得无法自己,只能紧紧抱住他,哭得肝肠寸断。

    看她哭得这么伤心,霍去病既感动又觉得好笑,也心疼地被吓坏了的模样,胸中有股无以名状的情绪在发酵。

    “傻瓜……”他抬起她的脸,拭去她脸上的泪,“别哭了。”

    “我爱你……”看着他俊伟的面容,炎儿突然开日,语音哽咽。

    他愣住了,周遭的一切在瞬间消失,只剩眼前垂泪的她。

    “我爱你……是真的……”她伸手捧着他的脸,眼神哀绝的重复着。

    她的话像支着火的利箭射中他胸口,那灼烫感和之前那间在心口发酵的情绪从心头扩散、扩散再扩散……“再说一遍……”他嘎哑的说,深邃的眼底潜藏着激动。

    “我爱你。”她笑了,泪痕犹在,笑容凄美。

    她主动将红唇凑上去吻他,她的吻是那么柔、那么轻,他胸口一紧,这下终于知道那一直困扰着他的莫名情绪是什么了。

    他不想她离开。

    一直以来,他都是活在黑暗之中,即使人在庙堂,他依旧觉得自已被鬼魅纠缠,纵然身处阳光下,他仍觉得自己一身污秽,无论他看什么,都是扭曲的、幽暗的,那让他的心逐渐冷硬、无感,直至遇见了她她一点一滴的剥除了周道的瘴气,驱散了冰冷的黑暗,为他带来光明和温暖。

    他不要她走,他要她和他在一起

    “和我回京。”

    “什……”她一震,惊诧的退开。

    “和我回京。”他抚着她的脸,坚定的说。

    “不……”她倒抽口气,小手轻捂着嘴,含泪的眼无法置信地瞧着他。

    “你得和我回去。”

    “不是……你不懂……”她忧喜参半,情绪复杂的摇着头。

    “你说你爱我。”他面无表情,彷若那是句军事命令。

    “我是……可是”

    “可是你要走”他打断她,目光炯炯,几乎是咄咄逼人的。

    “我……”望着他,她的声音消失在喉里,泪光闪烁。

    她的迟疑和为难,教他心慌不安,那股焦虑重新攀回心上,让他冷然的面具龟裂。他抓住她想缩回的手,冲口就这:“如果我说我爱你呢”话才出口,他就被自己话中的意思给吓到了,显然她也是。

    空气中充斥着滞闷的氛围。

    炎儿呆看着他,半晌才茫茫然的道:“那这一定是梦。”

    思绪本是一片混乱,一听到她的话,反倒让他绷紧了下颚,倏地将她拉进怀里,狠狠的吻个痛快。

    唇舌交缠间,霍去病突地领悟了一件事该死,他想他真的是爱她的。

    因为除了这个,他找不出任何理由来解释因她可能的离开而衍生出来的恐惧,只有这个了,这个他曾经嗤之以鼻认为傻子才会相信的爱情。

    而这,让他火大万分了,因为他实在不想成为自己眼中的傻子,但很不幸的,他完全无法控制。

    更火的是,他说他爱她,她却认为这不是真的。

    他喘着气,强迫自己离开她的唇,怒瞪着地。

    “现在呢”他抵着她的额,恼火的道:“还是梦吗”

    炎儿喘着气,双顿泛红,看着他的眼神迷蒙,“你……我……我不知道……”

    这个顽固的女人

    他一火,低头再吻,这回却无法停下。

    撩人的春意飘荡着,在夜里……

    g情的缠绵过后,他轻轻摩挲她的唇,前额抵着她的,不可思议的哑声道:“老天,你之前都跑哪去了”

    她幽幽的笑了,“我一直都在,只是你不知道。”

    他低沉的笑声响起,却不明了这句话有多么的真。

    她在矛盾中挣扎着。

    她知道自己正在作茧自缚,却依然如同飞蛾扑火般不可自拔。

    每一次他和她说“我爱你”,每一回他逼问她是否和他回京,她的心就疼得直淌血。

    她曾多么的想听到他说这些话,但现在这些只是一次次的提醒她曾犯下的过错,残忍地嘲笑她那遥不可及的奢望。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她沉溺在欺骗和内疚的痛苦深渊里,时间像黄沙一般消逝,她知道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所剩无几。

    “为什么不和我回去”

    日正当中,他又问了,炎儿依旧不知该如何回答,所以她只是继续蹲着,低首抚摸那四脚朝天的军犬毛茸茸的肚皮。

    “你该知道那缠着布条的男人再厉害也无法阻止数万大军的。”霍去病绷着脸,不懂她到底是在坚持什么。

    他其实是可以不管她的意愿,将她强带回去的,但是他握紧了拳他该死的就是想要她是心甘情愿的和他回去。

    一声口哨将狗儿叫回主人身边去。

    她继续沉默着,缩回了手,但头仍低低的。

    “还是因为他是你的情人,所以你舍不得”看着她蹲在地上的身影,一股醋意翻涌,他突地爆出这一句,口气恶劣。

    炎儿一颤,瑟缩了一下,“你要这样想也可以。”

    说完她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去哪里”他迅即抓住她的手臂。

    “去……”她仍然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上士兵送的鞋,莫名觉得伤心。

    直到这时,她才知道她无法也不会让人们因为她的一己之私而死去,即使他一辈子都不会想起,她也不该冒险让大旱重临那绿色大地。

    “去……我该去的地方。”她艰难的说,觉得嘴里好苦,苦到她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字句。

    “你哪都不许去”他怒道。

    风乍起,扬起她丝般的黑发,她回首看他。

    “如果我不是人,你还会不会爱我”

    “胡说什么”他更火,以为她在转移话题。

    她无奈的笑了,悲哀又无奈的笑了……

    那一瞬,他以为她会消失在风里,那种莫名的恐慌是如此让他心惊。

    从那天起,他到哪都带着她,不让她有任何机会通知那在附近徘徊的男人,不敢让她离开他的视线……“杀”

    震耳欲聋的嘶喊响彻云霄,两军人马短兵相接,刀斧齐现。

    战场,这是修罗战场

    天上乌云密怖、雷声隆隆,地上飞沙走石、流雾沁冷;而艳红的血,冲天、淹地,聚流成河,在天地间。

    方圆数里内的人浴血奋战着,杀声阵天。

    他手持刀斧领着弟兄们在流动的白雾闻出没,如来去无踪的鬼。

    一颗颗的头颅应斧离身,腥红的血染满他全身,远处,敌方大军战鼓急促。

    咚咚咚咚

    他砍下了敌手的头。

    咚咚咚咚

    他斩断了对方持斧的手。

    咚咚咚咚

    他一刀刺进了敌人的胸膛,他拔出刀,艳红的血喷了他一头一脸,他尝到了血的味道,他未费神抹去那腥红的人血,只无声的再隐入白雾中。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战鼓越擂越响、越响越快,他们的刀斧也越挥越快,那急响的战鼓如死亡的乐音般,为他们的杀之舞伴奏着。

    倏地,在他砍下另一名敌方将领的脑袋时,一阵火红热烫的金光从前方爆起,有一刹那,它仿佛是静止的,毫无预警地,周遭护身的流雾先是停滞不动,然后,缓缓的朝前方收拢。

    突然之间,白雾迅即被某种热流逼退,如浪般哗地一下向后方退去。

    原本被大雾笼罩的战场在刹那间光明起来,所有肮脏血腥的一切无所遁形,地上四处散落着尸体、刀剑、旌旗,原本碧草如茵的大地,已被染成赤红。

    他瞪着远处前方那冲天的火光,其他人也瞪着,我方的、敌方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惊惧的瞪着,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每个人都打心底生出无以名状的恐惧。

    冷不防的,静止的时间动起来了,金色火红的光线像是解脱了钳制,突地以极快的速度朝四方溃散开来。

    虽然很远,但他看到了,所有接触到金色红光的人事物全都烧了起来。

    “趴下”他大吼,整个人扑倒在湿冷的泥浆中,但即使如此,当那股热烫的红光掠过时,仍灼伤了他的背。

    当他重新爬起,周道的水气全蒸发了,原该是湿冷的泥浆已干涸成土。

    他放眼望去,大地干裂、野火燎原,所有的一切都在燃烧着,地上的尸体着了火、弟兄们的身上着了火、兵器着了火、粮秣着了火。敌人的、他们的,所有的一切都在火中熊熊燃烧着,有些人反应快逃过了一劫,剩下的人却只能发出凄厉的惨叫。

    惨绝人寰的尖叫从四面八方响起,然后汇聚,如死亡之歌。

    这是炼狱、人间炼狱

    他试着再起大雾,空气里却干燥的连一丝水气也无。

    “走走”撞到身旁一名著火的敌人,他嘶喊着,赤着双目嘶喊着,边带着所剩无几的残存人马撤退。

    但是,原本就多他们数倍的敌人追杀着他们,他们且战且走,同伴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当他看着他们倒下,他并未因此丧气,他斩杀了更多的敌人。

    当他记起那股让人恐惧的火焰,他也并未因此退缩,他只忙着想办法来克制敌人的法术异能。

    即使战事因那场诡魅的大火告急,虽然他们伤亡惨重,他仍确知他们可以东山再起,他们在营地里仍保留着实力,只要找出克制那火炎术的办法,只要回到那里,他一定可以

    他冷静的这样告诉自己,冷静的带领残存的族人退守,但当他浴血回到营地,他的冷静在瞬间崩溃了,因为,他只看到了那些和他同生共死族人的尸体。

    梦。

    又是梦。

    一场战争的梦。

    一场遭人背叛的梦

    倏地睁开眼,霍去病一动不动的瞪着黑暗,冷汗涔涔。

    背叛。

    有人背叛了他。

    他全身肌肉紧绷,额上青筋抽搐着。

    不不是他,不是背叛了他,是梦中的那个人

    不是吗

    该死的,他不可能是梦里的那个人,他没有打过那样的战争,为什么他会认为他就是他

    心脏仍然激烈地跳动着,他倏地坐起身,毯子从他身上滑落,他的眼渐渐适应了帐中的黑暗,但他的鼻尖却好似能隐隐嗅闻到梦里那种人肉烧焦的臭味。

    那……是曾发生过的事吗

    不,是梦吧,那一定是梦,不然怎度解释那冲天的火光这世上是没有什么法术的,他从来不相信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更何况那火红色的光柱简直就像是要将天地为之毁灭一般,如果真有破坏力那么强的方法,那他们还打个屁仗

    可即使他如此告诉自己,那种惊惧的恐怖感,那种道人背叛的愤怒,仍残留在他紧绷的身体里。

    一只小手突地抚上他绷得死紧的脊背,他倏地侧身抓住了那只手。

    “怎……么了”

    轻柔的声音传来,他仔细一看,才发现炎儿醒了,坐了起来,一脸担心的看着他。

    他抓得好用力,在刚回头的刹那,那双眼带着一种噬血的凶狠,她一瞬间还以为他想起了。

    不过只有那一瞬而已,当她还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他像是松了口气,虽然他脸上表情未变,但浑身的杀气却已消散。

    “没事。”他说,松开了她的手,却将她重新压回床上,抱着她用几乎接近命令的口气道:“睡觉。”

    闻言,她乖乖的闭上眼,两手轻轻环抱着他的腰。

    自从她觉悟到非走不可的那天起,他就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她没有任何机会能走出这军营,甚至没有机会通知玄明来接她。

    但也因为他知道她想离开,他的精神像条被拉紧的琴弦,状况越来越不稳定,白天的时候还好,但在夜里,他作恶梦的次数越来越多,为此心惊胆跳的不只是他,她比他还要怕,怕哪天他会在梦里发现真相。

    每一次他从梦中醒来,她都认命的等着他指控她的背叛,斥责她的冷血,然后亲手杀了她……有一部分的她,其实渐渐的认了命,因为,如果能死在他手上,其实也算是一种幸福,一种……解脱……她更加偎进他宽阔温暖的胸膛,无声的苦笑。

    第九章

    刀。

    那是一把十分古朴的刀,而且刀上的铜早已因年代久远而绣化成墨绿色,乍看上去,其实是很不起眼,甚至是斑驳的,但是在看到它的第一眼,霍去病就无法移开视线,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一动不动的瞪着它,甚至连在他耳边沾沾自喜、喋喋不休献宝的敦煌郡守究竟在说些什么都不知道。

    他,认得这把刀,这把应该不存在的刀

    他看过,因为他在梦里拿的就是这把刀,甚至现在光是看着,他体内的血液都因此而沸腾。

    不可能的,这把刀不可能是真的,它不可能真的存在过

    他这样告诉自己,瞳孔收缩着,但那把刀还是静静的躺在桌上锦盒中,即使它的刀身已斑驳,即使它刀柄上曾绑着的兽皮已脱落,即使它刀鞘鞘口已缺了一角,整把刀上的流云纹饰及图腾已模糊,但他仍是清清楚楚的知道,知道它就是那把刀,那把在梦中陪着他杀敌无数的刀一模一样的纹饰、一模一样的刀形、一模一样的图腾

    这个图腾曾在他梦中出现过无数次,铜头铁额怒目瞪视着敌人的图腾,在旌旗上、在刀剑上、在铠甲上

    他一直以为那只是梦,而今,梦中的事物突然跳脱了虚幻,出现在他眼前。

    他不可能错认,这的确就是那把刀。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原该不存在的,如今存在了,那么,那还是梦吗

    真的……只是梦吗

    一声细微的声响在他身旁响起,他抬首,在看到这把刀的第一次,将视线移开了它,转向她的方向,却只看到她血色尽失,浑身轻颤着。

    她瞪着那把刀的样子,仿佛它是来讨命的恶鬼。

    “将军,不是我在吹牛,这刀啊,可不单单只是个古董那么简单,我费尽了千辛万苦拿到它,就是因为这把刀的主人。”敦煌郡守沾沾自喜的抚着他的小胡子问道:“你知道是谁吗”

    “谁”霍去病头也不回的问,双眼仍看着脸色死白的她。

    “蚩尤。”

    ……背叛。

    不,他不想知道

    脑海里的声音窃窃私语,如幽魂般缠附在他身上,在他耳边絮叨。

    背叛者。

    不,他不要知道

    一次次的、一声声的,不容人阻扰的回响着。

    背叛者

    不

    他瞪着眼前的她,愤怒地在心里咆哮,将那声音驱散,它们顿时安静了下来。但下一刹那,纷扰的影像及画面从四面八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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