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南淮心里的无名火越少越旺,只能发泄在个无辜的小二身上:“滚,立马收拾包袱滚蛋。”
    他用长袖拂去下裳的脏污,闷着头朝东北角的包间走去。
    不明白啊,梅盈袖到底哪儿好,不过是个粗野可鄙的乡下丫头,贱骨头到卖身,怎么是个男人都喜欢,都要……和他抢。
    走到包间前,陈南淮深呼吸了口气,面带微笑,风度翩翩地从屏风后头转进去。
    一瞧,案桌上已经重新换了珍馐,是些比较家常的菜。
    谢子风此时正盘腿坐在席子上,将烛台拉到跟前,细细地就着烛光看画,神情是那样的温柔,瞧见他进来了,慌张地将画卷起来,藏到怀里。
    “他们走了?”
    谢子风随口问了句,笑着倒了两杯酒,拍了拍跟前的软垫,示意陈南淮坐下,道:
    “我最是烦我那李表兄,吃饭必得女人陪,他走了,耳朵都清净了。你快坐下,咱们兄弟好久没见了,今晚一定得喝个够。”
    “好。”
    陈南淮微笑着入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喝慢些。”
    谢子风摇头笑笑:“这是秦酒,烈着呢。”
    “无碍,我见着你高兴。”
    陈南淮满目地欢喜。
    他与谢子风一同在洛阳长大,子风是荣国公幼子,身份贵重,打小就备受瞩目。而他是陈家嫡系独子,虽富,但不贵。小时候,那些个小侯爷、贵公子满瞧不起他,唯独子风与他亲近,屡屡替他出头。前年他刚单独做生意,被人坑了,赔了好大一笔,不敢同老爷子说,亦是子风,卖了几处宅院,又东拼西凑,才帮他填补上亏空。
    “你说你,若不是李少硬拉了你来酒楼,你是不是又悄悄走了,躲着不见我?”陈南淮笑着问。
    “我这不是怕给你添麻烦么,你而今生意多,越发出息了,是个大忙人。”
    谢子风一笑,拿起筷子,夹了块茄子吃,道:“再说了,我也忙着找梅姑娘,我总感觉,快找到她了。”
    “梅,梅姑娘。”
    陈南淮右眼皮生生跳了下。
    大约……是同名罢,哪儿能这么巧呢。
    “你叫我看看那画,说不准我见过呢。”
    “那可不行。”
    谢子风赶忙按住胸口,骄矜一笑:“不怕你恼,这画除了我,谁都不许看。”
    “那我非要看呢?”
    说话间,陈南淮就扑过去,他知道谢子风伤了脊背,故意用手肘一捅,趁着谢子风吃痛的空隙,将那幅画掏出来。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天香国色。”
    陈南淮笑着打开卷轴,刚看了一眼,心凉成一片。
    画中女子果真和盈袖神韵相似,眼底的胭脂痣一样,大腿上的小痣一样……他在马车上看过她的身子,错不了。
    陈南淮偷偷从怀里摸出盈袖签的卖艺契,瞧了眼她的亲笔画押陈盈盈,又瞧了眼画上的题字有暗香盈袖,就连那个盈字的笔法都一样啊。
    “南淮,过分了啊。”
    谢子风有些生气,从陈南淮手中夺走他的画,有些心疼的用手指轻抚着画中人的脸,赶忙卷起来,藏回怀里。
    蓦地,谢子风瞧见陈南淮痴愣愣地跪坐在软垫上,目中之色甚是复杂,有震惊、愤怒还有一丝慌乱。
    “怎么了?”
    谢子风有些紧张,忙问:“你真见过她?”
    “没有啊。”
    陈南淮脱口而出。
    男人噗哧一笑,拿扇子轻轻打谢子风的胳膊,腹诽不已:
    “我还当什么绝色呢,就那样嘛。不怕你恼,光我酒楼里的妓.女,就有四五个像她,真挺普通的,没什么稀奇。我就不明白了,这种把自己画成春图的女人,肯定天生淫.贱放荡,你怎么就被她勾魂了,子风,你糊涂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陈南淮:子风,你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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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幅画争议蛮大的,那我说两句。
    很久之前,看过一篇文章。
    讲的是一个少年,他给自己拍裸.照,正好他爸爸回来了,少年惊慌失措,闪身而过。他当时特别羞愧,本以为父亲会骂他,说他不正经,但父亲什么话没说。
    若干年后,这个少年老了,已为人父,收拾父亲遗物时,在书中发现张老照片,照片有些花,男孩赤着,仿佛看到了什么害怕的事,要躲闪开,恰好被快门捕捉到。
    少年明白了,父亲替他保留了这张照片,很多年……父亲保存了他的年少、青春,还有十几岁的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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