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用指头揩去泪,屈膝给百善福了一礼,怯生生地问:“我能不能进去?”
    听见这吴侬软语,瞧见这娇弱美人,百善的身子早都酥了半边。
    他咬了下舌尖,让自己别在大奶奶跟前失态了,往后退了几步,双手捅进袖筒里,下巴微抬,故作骄矜,笑道:
    “进去自然可以的,只不过,咱们得算算帐。”
    “什么帐?”
    盈袖一愣。
    “如今曹县正乱着,城门封了,到处在抓贼人。那些个小客店怕惹事,多半都歇业了,小姐这会儿哪儿都去不了,更别提还带着具尸首,怕是只能暂住在咱们陈家义庄。”
    盈袖垂眸细思。
    这小子说的有理,她如今身无分文,寸步难行啊。
    “来呀,算盘拿来。”
    百善笑吟吟地盯着悲痛万分的女孩,刚一伸手,立马就有人给他递来个巴掌大小的铜算盘。
    这男人扒拉着算珠,一桩桩一件件地细数给盈袖听:“那尼姑是昨晚上装箱子里抬来的,车马费、人手费,算一钱银子。瞧小姐是个情深义重的,怎么着都要给尼姑弄个像样点的棺材,更别提请和尚念经超度、抬棺出城和下葬,光这几项,白花花十两银子就出去了。”
    “我没想用你们家的钱。”
    盈袖手紧紧握成拳,不知不觉间,指甲已然深陷入掌心。
    “是,小姐也看不上。”
    百善将扒拉好的算珠归为,重新开始算,笑道:“小姐身上穿的衣裳鞋袜是锦绣坊的,满共五钱银子,这您得付清。别说咱们陈家不仗义,如今城里戒严,小姐估摸哪儿都去不了,再者上午出了欢二爷那件事,小姐还敢孤身住客店么?咱们可以让你把尸首先停在义庄,也能给你在庄里单开个房子,尸首停一日两钱,你住一日……嗯,吃喝拉撒都算上,就两日一钱吧。”
    说到这儿,百善挑眉一笑,问:“小姐,您手头有银子么,亲兄弟都明算账,你可不能占我们的便宜啊。”
    “可,可我哪儿有这么多钱。”
    盈袖被气得身子发颤,她又给百善见了一礼,把自己的尊严按在泥里,哽咽着求道:
    “小哥,我和你家老爷颇有渊源,真的,你能不能行行好,先借我些。等我安葬了我的朋友,我就去洛阳找你家老爷,那时候我肯定会在陈老爷跟前说你好话,让他百倍千倍还你。”
    “呦,都是两家人了,你还做梦呢。”
    百善不屑地撇撇嘴,将铜算盘丢在朱管事怀里,冷笑了声:“不好意思,若拿不出钱,非但这门您别想进,就连您身上这身衣裳都得给我脱下来。除非……你去求我家大爷,说不准逢着他老人家高兴,大手一挥,全给您免了呢。”
    “你,你让我求他?”
    盈袖手捂着发疼的心口,她此时被气得头皮发麻,再加上许久未进食,就快要撑不住了。
    女孩狠狠心,将腕子上戴的那个金镯子褪下,递给百善,忍住怒,怯懦道:“这个给小哥,您看看,能值多少?”
    百善用手掂了掂金镯子,用手帕包好,揣在怀里,侧过身子,让出条道儿,笑道:
    “没想到小姐身家蛮厚的嘛,这镯子成色一般,但好歹还是金的,便抵衣裳和一日的费用罢。明早上您最好把银钱准备好,否则小人就得赶您走了。”
    “知道了。”
    盈袖狠狠地剜了眼这恶毒下人,提起裙子,急忙往义庄里头走。
    ……
    百善面带微笑,闭着眼站在原地。
    等听见盈袖的脚步声消失后,立马睁眼,面色十分严肃,将一旁躬身伺候着的朱管事叫来,压低了声音,半威胁半嘱咐:
    “我告诉你,刚进去那位主儿来头不小,你可得给我看好了,别叫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臊了她。不许同她说话,吃什么用什么紧着给,全都记在账上,懂了?”
    朱管事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敢问善爷,姑娘是何方神圣,您给小老儿透个底儿。”
    “哼。”
    百善冷笑了声,竖起大拇指:“若不出意外,她就是咱们的这个。”
    说罢这话,百善也不再理会朱管事,赶忙朝不远处的小巷跑去。
    不多时,就瞧见在拐角处停着辆华贵的大车,车外头立着十来个剑拔弩张的护卫。
    百善满脸的谦卑,踩着小杌子上了马车。
    掀帘子进去后,他跪坐在车口处,偷摸瞧向大爷。
    大爷今儿穿着身银红的锦袍,头上戴着玉冠,右手掌包了层厚厚的纱布,左手拿着把折扇,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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