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离侧脸,眺望着茫茫的江面,平静地陈述道,“殿下说,落子无悔。”
    毕竟来了,就会后悔了。
    落子无悔。
    是啊,人生如棋局,落子就要无悔,再也无法容她再耍赖,说一句有悔了。
    白妗一时间感慨万千。
    斩离忽然叫住欲行的她:“且慢。殿下有一物交于你。”
    说着将怀揣的什么递了过来。是一封信笺。白妗点点头,心想大约是休书一类。
    踏上小舟,检查了一遍包袱,坐稳下来,才除去信上的封漆。将单薄的纸页抽出,白妗靠坐在行囊之上,眼睛扫过上面一行行熟悉的字迹。它们洇墨很深,一笔一划深沉而克制。
    底下有毓明太子的印鉴。
    竟是…一纸放妻书。
    从前二十光阴,习文武,晓义理,识先贤教诲,读诸子百家,自觉心若菩提,明镜止水。乱我心者,唯有卿卿一人。
    经此变故,终知人生浮沉。
    人之于世,十年百年,也不过白骨一具、黄土一抔。
    今后时日,娘子莫忧。只是遗憾,不能伴卿左右,共度余生。
    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蛾眉,巧逞窈窕之姿,重聘钟爱之人。
    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
    伏愿娘子,千秋万岁。
    “伏愿娘子,千秋万岁。”
    她喃喃,心出现一个小小的撕裂的口。
    它微乎极微,连剧烈一些的疼痛也不曾带来。
    四野茫茫,青山如许,至始至终没有那一个白衣的人。
    他曾说,“我不会休弃你。”
    所以不是休书,而是这样一封温柔的相离书。他放她离去。
    小舟渐渐远离了岸边。
    岸边的人逐渐缩小成一个黑点。
    ……
    人出去太久,总要想家,总该回家的。
    撑蒿的是一个戴着斗笠的老翁,他一边荡开舟楫,一边缓缓地低唱:
    夫天地者,万物逆旅。
    夫光阴者,百代过客。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会桃李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
    开琼宴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
    悠长而沧桑的歌声,和着满目的青山绿水,楚天沉阔,千里烟波。
    *
    近乡情怯。
    这是一个像安虞一样,寻常幽缓的小镇。道路上种满杏树,车辙碾过,声声都带着花香气。车马很慢,行人也慢,停停走走,不出一会儿,肩头就会坠满带着红晕的杏花。
    镇子最南有一间学堂,孩子散学归来,路过那白裙黑发、风尘仆仆的少女。
    他们推搡着彼此,有个胆大的孩童嬉笑着问:
    “阿姊从哪里来?”
    白妗怔怔,抚了抚被风吹乱的鬓发,莞尔道:
    “一个没种杏花的地方。”
    她说着,眼前飘落下雪白雪白的花瓣,有些迷了眼。孩子们早就跑得没影儿了。耳边忽然传来怯生生的一句。
    “姐姐,可要买一束花?”
    捧着一大束花束的女孩,扎着可爱的羊角辫,栀子花香得热热烈烈。
    白妗恍惚,这女孩像极了月儿柳。她忽然问,“可有杏花?”
    “有的有的。”
    虽然不知道满大街都是杏花,这个姐姐为什么还要花钱买,不过有钱赚就好,管他那么多呢。女孩握着铜板儿,一蹦一跳地向下一位客人跑去了。
    白妗就这样手拿一枝杏花,敲开了一家宅子的门。
    仆人引着她穿过回廊,接见她的,是一个相貌平平的男子,捏着一把饵食正在喂鸟,白妗动动唇刚想说什么,忽然被吸引去了注意力。竹筒搭成的小架子上,站着一只尖嘴红红的鹦鹉,性子很是顽劣,蹦来蹦去,偶尔会啄到那如玉的指尖。
    这男人看了过来,他有极漂亮的一双眼睛,因为这双眼睛,原本平平无奇的面孔一下子生动起来。
    白妗却未与他对视,只跪下来道:
    “属下无能。未能带回丹书玉令。”
    原来,这男人就是青衣教的教主叶归。此处是他隐居的宅子。
    叶归脸色平静,“记得没错,你走的时候本座嘱咐过的吧,不可失手。你花了那么久心思,动用了盛京城里的多少关系,回来就告诉本座一句任务失败?”
    “属下无能。”白妗重复。
    叶归不耐烦,“说实话。”他脸色阴沉起来,“是毁了?还是丢了?”
    白妗心中咯噔,半晌才说:“…丢了。”
    叶归眉眼还是阴沉着,慢慢地又缓和了下来。他坐到椅子上,倒了一杯茶,用手托着暖了半天的手,才说道:
    “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其实不想难为于你。”
    他细看了一眼白妗,长长叹了口气:
    “你还记得明妃大礼上所发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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