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似乎不放心,她又叮嘱一句,“也莫说是我做的。”
    “…是。”少年声音中微微笑意。
    “师父,恕我多嘴。”少年忽然说,“您待师妹,是否…过于严苛?”
    静默了一瞬。
    “为师待你不严苛?”她含笑。
    “…不是。”
    “吾是你二人之师,师之道,”她叹息一声,“倘若你与阿妗,德之不修,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之忧,亦吾之过也。”
    说着她咳嗽几声,淡淡道。
    “屋里潮闷,开窗透透风吧。”
    少年应了一声,将轩窗打开。
    小小的女孩猛地矮身,缩在墙下,嘴唇咬得泛白。
    ……
    白妗很冷。
    她已经很久没那么冷过了。
    那年秋雨浸透裙裳,也没有这般冷到骨子里过。师父是不是忘记给她往被窝里塞汤婆子了?
    以前她一喊冷,师父就会把她的手握着,然后把汤婆子一道放进她怀里,等到她的身上全都暖了才会起身离开。
    “师父…”她好想师父。
    要是师父在就好了,她就不会这么冷了。
    脸上忽然贴到什么,是一只带着热度的手掌,她不自觉靠近了一些,将冰冷的脸都贴在那不断散发着热度的掌心。手掌缓缓在她眼角摩挲,继而揽上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拥进怀中,在她耳边轻声地唤:
    “妗妗…”
    是个男子。
    不是师父。是谁。
    ……
    夜空深蓝,挂满繁星。
    生满青苔的洞窟中,一捧干柴燃得劈啪作响。偶尔刮过风,将火苗吹得乱舞。
    影子在山壁上拉长扭曲,青年的黑发长长披散在背后,蹲坐在火堆旁,只着一身单薄的中衣。他的怀中抱着什么,用雪白的衣袍从头到脚紧紧地裹住,只露出一张惨白的小脸。
    她在喃喃什么?
    姜与倦将少女拥得更紧些。
    那日,她被长情甩了出去。
    在看见那如枯叶般飘落的身影的一瞬间,他的心脏几乎碎成齑粉,连声音都堵在喉咙再也无法发出——于是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或者根本不曾去考虑,便向着那蓝色的身影扑了过去。
    心底只有一声又一声的,不能失去她。
    不能失去她。
    万幸接住了她,更万幸这山崖下是一潭深泉。带着白妗浮出水面的时候,她已不省人事。
    ……
    他背着她,走了许久才找到这一处栖身之所,在附近丛林拾捡了干柴,生起火来,二人的衣物已经被烘干,而她昏睡了一天一夜。
    姜与倦低头看怀里的人。
    因长时间在水里浸泡,所有伪装都被洗得干净。清水芙蓉般美丽的面容,却没有血色,连唇也发白得可怕,像孱弱到极点的花儿。
    他看得揪心,用树叶盛来的水慢慢地喂到她的唇里。她几乎不能吞咽,许多都流淌了出来,洒在他的掌心。他变得很耐心,慢慢地一滴一滴喂进,又仔仔细细地给她揩干唇角。
    不知过了多久,她睫毛一动,慢慢地睁开眼,瞳孔逐渐地聚焦,视线不偏不倚,直直地打在他的脸上。
    心头涌上狂喜,竟连手腕也在微微地颤抖,可随着她一直看着他,却不发一语,整颗心脏,又被不知名的恐惧填满。因为那双眼睛里的神情太空茫,也太冷清了。
    她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全然不认识的人。她的嘴唇动了动,这才张口问:
    “你是谁?”
    声音很轻,约莫是呛水太多伤到了嗓子。
    姜与倦的手臂僵着,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却慢慢扯出一个笑。他的笑,在她看来,却是很奇怪的嘴角上扬。她眉心微蹙。
    少女任何细小的神色都躲不过他的眼睛,姜与倦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缓下来,不要惊动到她。她毕竟才醒。
    却听见自己的声音粗哑,如同沙砾在纸张上刮过一般。
    “妗妗…”
    “你不记得…孤了?”
    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他想过许多可能,却从没想过她会与他成为陌路。
    “孤?”白妗在脑海里搜刮着这个字。
    她忽然噗嗤一笑,目光投向他身后的山壁:
    “你是谁的孤呢?在这样的地方?”
    这个笑容,还是熟悉的她。
    可,她是真的不记得自己了么…
    明明只是一梦醒来,明明只是经历了一个夜晚。为什么?
    姜与倦有些茫然,仿佛仍然置身于那巨大的洪流之中,被激荡的水波冲得晕头转向。从前任何的运筹帷幄、谈笑风生都变得遥远,毓明太子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何为…无能为力。
    “妗妗,”他的声音仍然哑,唤出这两个字便戛然而止。她诧异,去看他,见他闭上双眼,似乎正深深地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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